第四章·來信
白蓉萱正暗自計劃著,唐學莉已經在丫鬟的服侍下進了門。
唐學莉和唐學萍同歲,只比她小了幾個月。不過她是大舅舅四個女兒中最像章氏的一個,標準的瓜子臉,皮膚白皙細嫩,一雙盈盈秋水般的眼睛滿目柔情,一笑起來嘴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莉姐!」唐學茹一見到她,立刻撲了上去一把將她抱住撒起嬌來,「你怎麼才過來?我有些日子沒見到你了!你也不知道想我……哎喲!你這身衣服可真好看,什麼時候做的?快讓我瞧瞧。」
唐學莉穿著一套湖藍色的衣裙,裙子的顏色稍淺一些,衣領裙邊都綉著小卻精緻的梨花。她笑了笑,點著唐學茹的額頭道,「怎麼長了一歲,還這麼鬧騰?什麼時候能懂點事兒?」
唐學茹不滿地嘟了嘟嘴,「怎麼每個人見到我開口就是教訓?」
唐學莉仔細地看了看白蓉萱的神情,「聽說你病了,現在可好些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白蓉萱連忙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怎麼就犯了病,這會兒吃了兩副湯藥,已經好多了,莉姐你不用擔心。」又吩咐翠屏為她搬凳子。
唐學莉的丫鬟春兒沒等翠屏動,就緊忙把凳子搬了過來。唐學莉坐了下來,握著白蓉萱的手道,「還是瘦了,我家裡有父親從外面帶回來的燕窩,回頭我讓人送過來,你好好補一補身子。」
「哎喲,莉姐你還有燕窩這種好東西,還有別的什麼沒有?」唐學茹湊過來問道。
唐學莉道,「就只有一丁點兒,並不多。」
白蓉萱急切的想要知道相氏的消息,連忙問道,「莉姐是同誰一起來的?」
「跟我父親。」唐學莉道,「昨兒才收了祭祖用的東西,今兒趕緊過來拜見老夫人,明兒還不知道有什麼事兒呢。這年過的實在忙乎人,倒不像平日里那般輕鬆自在。」
不等白蓉萱問,唐學茹就好奇地問道,「相姨娘沒有一起來嗎?」
唐學莉一愣,眼神中閃過一抹不自在,「她那樣的身份,怎麼好這個時節過來拜見老夫人?出門前父親倒是提議要她一起過來,好歹給老夫人磕個頭,也和小嬸子熟悉熟悉,以後也好走動起來,不過相姨娘說等出了正月她再登門磕頭,所以父親只好帶著我和榮哥過來了。」
唐學茹在一旁撇著嘴點頭,「這個相姨娘倒還算知趣懂事。」
白蓉萱卻知道這不過是相氏腳跟沒有站穩前的手段罷了。她看了唐學莉兩眼,勸告她要防備相姨娘的話到嘴邊還是被咽了回去。這時候說起這些,不但莉姐不會相信,如果傳到相氏那裡,以她的為人,恐怕會立即警覺,說不定還會為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白蓉萱猶豫著該怎麼提醒莉姐小心,吳媽匆匆走了進來,「莉小姐,大老爺要回去了,正在找你呢。」
唐學莉急忙站起了身,「怎麼這麼急?我才坐了一會兒呢。」神情頗有些詫異。
往年唐崇舟都會在二房用過午飯再回去。
吳媽笑著解釋道,「榮少爺不知怎麼了,哭個不停,大老爺被他鬧得沒辦法,只好提前回去了。」
父親向來嬌慣這個唯一的兒子。唐學莉滿臉通紅地點了點頭,囑咐白蓉萱好好養病,過幾日再來探望她,又交代唐學茹年紀長了一歲,要懂些事,切不可再像從前那般胡鬧,這才依依不捨的告辭離開了。
白蓉萱還在病中,沒辦法下床送客,只好讓唐學茹送唐學莉出門。等唐學茹回來時,居然還拉來了唐學蕘。
唐學蕘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令自己十分頭疼的妹妹,「你又幹什麼?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這樣拉拉扯扯的?」又打量了白蓉萱幾眼,「你怎麼還是病懨懨的?吃了葯還是不好,要不要換個大夫?」
不等白蓉萱說話,唐學茹已經一臉好奇地問道,「那個榮哥怎麼回事兒?平白無故的怎麼會哭鬧起來呢?」
唐學蕘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當是什麼大事,你就為這個呀?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榮哥看中了祖母房裡的一個擺物,吵著想要,若是別的也就罷了,偏那東西是祖父當年送給祖母的,祖母捨不得,榮哥不依不饒,就鬧了起來。長房唯一的少爺,居然當著下人的面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真是連市井潑婦也不如。大伯父哪還有臉留下來吃飯,一臉尷尬的回去了。」
唐學茹偷笑了兩聲,「只怕不是祖母捨不得,而是不想給吧?」畢竟唐老夫人和黃氏不待見相氏和榮哥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每次唐崇舟帶著唐學榮獻寶似的往唐老夫人和黃氏跟前湊,都得不到什麼好臉色。
「胡說什麼!」唐學蕘瞪了妹妹一眼,「就你話多!」他是家中的長子,又跟隨父親在商鋪里忙了些日子,比從前穩重成熟了許多,不過房間里沒有長輩,他也忍不住吐槽道:「說實在話,這個榮哥真不像是我們唐家的孩子,長得賊眉鼠眼不說,人也不學無術,剛才聽大伯父說榮哥已經氣走了兩個先生,到現在別人一聽要去給唐家長房的少爺上課,都沒有先生願意來。偏大伯父還把這當做笑話來說,真不知道他那腦袋是怎麼想的。」
可能單純的覺得兒子的行為只能算是調皮可愛吧?不過唐學蕘的話還是讓白蓉萱走了神。
她還記得唐學榮小時候的模樣,眼睛又細又長,那模樣怎麼看都像是只狐狸似的,和唐家的人一點都不像,難道是隨了相氏?
可任憑白蓉萱怎麼回憶,卻始終記不起相氏的模樣。
唐學蕘稍坐了片刻,又要跟著父親去鋪子里看看。早些年唐家的茶葉鋪子要等過完宵節才會開門,如今生意難做,正月初二就放了鞭炮開張了,有些客人走親串友時會送些茶葉當做禮物。
等他走了,白蓉萱就向唐學茹打聽,「你知道相氏長什麼樣嗎?」
「什麼樣?就……」唐學茹努力的回憶了一番,最終說道,「就一個女人樣唄!」
白蓉萱頓時有種問錯人的感覺。
等到了晚上,白蓉萱這邊由吳媽和翠屏服侍著剛吃過葯,唐氏和黃氏就過來看望她,見她臉色雖然還是白得沒有血色,但精神不錯,話也多了起來,這才放下心來。正巧一個叫三喜的小丫鬟捧著一個不大的牛皮紙包走了進來,「夫人,崔媽媽說這是莉小姐託人送來的,指明要給萱小姐的。」
「是什麼呀?」黃氏接了過來,打開來一看,居然是一小包燕窩,雖然不多,但品相卻好。黃氏笑著交到吳媽的手裡,「給你們小姐收好了,回頭燉一些給她補身子。」吳媽忙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捧在手裡,唯恐被風吹走了似的。
唐氏不解,「這燕窩只怕不便宜,怎麼送到你這裡來了?」
白蓉萱解釋道,「今天上午莉姐跟大舅舅過來給外祖母磕頭,聽說我病了特意過來探望,就說她家裡有些燕窩,要送給我調養身子,當時不過隨口一說,我都沒有往心裡去,沒想到她還記著。」
「學莉是個難得的好孩子。」黃氏不無感慨地說道,「她年紀只比學萍小几個月,學萍今年就要出嫁了,她的婚事還沒影兒呢。如今相氏進了門,大哥又是個耳根軟的,我真擔心他稀里糊塗的就把學莉給嫁了。」
「相氏不是多事的人,你不要多想。」唐氏自然不知道相氏的真面目,還在替她說話,「大哥雖然沒什麼主意,但前幾個孩子的婚事也沒出什麼大的差錯,學英、學芬、學蓮嫁得還算好,日子也過得紅火。」
「那哪是他的功勞,是嫂子的在天之靈在保佑這幾個可憐孩子呢。」黃氏心疼地說道。能被她稱作嫂子的人自然只有已經逝去的章氏。
就這樣過了家家戶戶都收了燈,白蓉萱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已經能在吳媽的攙扶下散步了。唐氏和黃氏為她的病擔心了一個正月,這會兒總算真正放下心來。白蓉萱就和黃氏商量,「舅母,我身子已經好多了,就把翠屏還給萍姐吧,她還要綉嫁妝,身邊沒個得力的人可不行。」
唐家二房不算大富之家,下人也並不多,除了門房和一個老管事領著兩個看家護院的小廝之外,後院只有幾個貼身服侍的老媽媽老嬤嬤,至於丫鬟就只有翠屏、三喜、春桃和一個年紀還小叫小圓的。小圓還幫不上什麼忙,只能跑個腿傳個話。翠屏年紀和唐學萍相仿,自小就進了唐家,算得上知根知底,今年唐學萍出嫁,黃氏和唐老夫人商量著,想讓翠屏作為陪嫁丫鬟跟過去。
唐家是積善之家,翠屏雖然是下人,但唐老夫人還是把她叫到跟前兒問了她自己的意思,翠屏父母早逝,是被人牙子賣到唐家的。這些年唐家人對她極好,不像別人家對下人動輒打罵,大小姐性格綿柔,是個難得的好人,因此她心甘情願想跟著唐學萍。
白蓉萱和唐學茹自小身邊就沒有固定的丫鬟,一個由吳媽照顧,一個由崔媽媽看護。
這一次因為白蓉萱生了病,三喜和春桃年紀還小,唐老夫人擔心吳媽又要服侍唐氏又要照顧白蓉萱忙不過來,就臨時把翠屏調了過來。如今白蓉萱身子見好,黃氏也擔心女兒的嫁妝,就點頭答應了。
等過了二月二,白蓉萱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時,她的哥哥白修治從南京寄來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