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雙只一路默默在後面跟著十一，不敢上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無雙雙腿隱隱已打著顫，他竟還沒停！她這次是把他氣瘋了吧？

自來到這個世界，便是三人扶持著，相依為命。雖十一年少，但他沉穩持重，讓人情不自禁依賴，她也從未想過，一直保護著她，包容著她的十一會有一天如此生她的氣。

……

無雙一直跟在他後面，他都知道。但他的怒火仍尚未平息。

幼時入了佛門，便是十四年的修行，他一向克制，波瀾不驚，即使前些日子，深入敵營，心緒從未有過如此大的波動。向來無爭強好勝之心的他，竟以那種極端的方式贏了對方，只因那人曾將箭頭對準過她！

他方知，他竟是如此看不得也容不得別人欺負她！

是從昨晚開始？抑或是更早一點，他的心就一直都平靜不下來，她醉時說出的話，就像一顆石頭墜進深潭，雖終會平息，但他知道，再不能如師父所說那種心如止水，鑒常明，見盡人間，萬物清的心態般了。

直到方才見她身處險境那一刻，他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快到極致的速度，以至於現在體內還興奮不已。

他彷彿感覺到一股力量，在不停地將他扯向她。

心緒不受控制地，被一個人影響著。

這種感覺，他極其不適應。

………

背後的已經有些時候沒傳來聲音了。

他皺了皺眉，轉了身。

只見遠處燈火下，一個身影正倒下……

他大驚，飛身接住她：

「無雙？」

無雙嘴咬著手緊閉著雙眼，身子顫顫巍巍。

十一看到她臉上流淌出來的淚，一時間手足無措，他低頭，發現一抹宛如皎月的瑩白，她竟是赤足跟著他？

本該非禮勿視，他卻還是輕輕地將她那隻赤腳拿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用衣服輕輕抹去腳底細沙。

她輕輕一震。

他就著月光看下去，才發現她腳底斑駁著血跡，他內心微微一擰。

「無雙，你忍著點，我先送你回去。」

「你不是不理我的嗎？」嗡嗡的聲音從指縫中露出來，悶悶地。

「你就只管往前走，都不回頭看我一眼，你又走得那麼快，我鞋子掉了，也不敢回頭撿，怕一個轉身，你就不見了，嗚嗚……」

十一摟她入懷：「是我不好……」

無雙這一日心緒大起大浮，精疲力竭，哭著哭著竟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他輕輕把她攬在懷裡，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少女睡得沉，小嘴輕輕嘟了起來，模樣甚是嬌憨，十一一時間不覺看痴了。

他就這麼一直摟著她，直至傳來打更的聲音傳來，二更了，他竟渾然不覺地抱了她這麼久。

他心裡微微泛起來的燥熱，徹底讓他清醒了過來。

眉心不由緊鎖，他輕輕抱起她。

……

翌日，無雙是被舔醒的。

「啊啊啊……」

她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泛紅的小眼睛。

那小東西也被嚇了一跳，發出嗚嗚的叫聲。

無雙意識才緩過來，她一把抓住小狐狸，興奮地摟在懷裡揉搓。

「早啊，小狐狸，不對，你這麼可愛，叫小狐狸太寒磣了吧……不如就叫你……令狐沖，如何？」

「令狐沖……哈哈……」

小東西在無雙懷裡不停掙扎。

無雙手一松，它一下竄了出去，縮在床尾，不理她。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周氏進來。

「哎喲，我的好姑娘嘞，不可與它頑皮，仔細你的腳上有傷。」

無雙湊了過去，果見腳上已被裹了一層柔軟的紗布。

腦海里閃過昨晚的一幕，她哼了一聲，低下頭：「娘，我餓了。」

周氏遞過來一包東西，無雙迫不及待拆開，撲鼻而來的香味，讓人不禁垂涎欲滴，她好奇道：「這是什麼啊？

」

周氏頓了頓，還是說道：「我也不知，十一買回來的。」

無雙手一停，想說不吃，卻又饞的不行。

最終不僅很沒有骨氣地吃完了，還分了一點給同樣饞嘴的令狐沖。

周氏看她吃的津津有味，欲言又止，昨晚十一抱她回來的時候，周氏想接過手，卻不料，他竟拒絕了，徑直將她抱回房，還細緻地處理了她腳上的傷口。

全程不假人手，那種感覺，讓周氏心裡非常不安。

今早更是買回來她最喜歡的麻辣零嘴兒。

她本不想給無雙，可想到她昨晚回來時那哭得紅腫的雙眼，最終還是心軟了。

「雙兒，娘與你說一件事，只你聽后，便藏在心中，不可與人知曉。」

無雙見周氏滿面嚴肅，便乖乖點了點頭。

周氏將門窗掩好。

「你可知十一為何不愛吃葷？」

其實，她隱隱知道。

周氏壓低聲音道：「當今太武帝崇道滅佛，十一又自小便入了佛門，他這身份一但暴露，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娘不希望你和他走近了……」

周氏見她一臉沉思，以為她明白了。

正當欣慰之際，卻聽得她說：「和尚又怎麼了，那也是最厲害的和尚！」

氣得周氏一陣胸痛。

「不管如何，反正不能和十一走近了，不然……不然別怪娘狠心……娘去備些東西，午後便啟程。」

無雙哀嚎一聲，癱在床上：「娘，我們這麼日趕夜趕，是去幹嘛啊？」

周氏一滯，低聲說：「等你長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哎喲，我都十八……快十四了……！」無雙吃飽喝足后，在床上來回打滾。

小狐狸歪著腦袋愣愣地看著她，也跟著在床上打起滾來。

「……唉，你這是在做什麼？」

「消食啊，腳又傷了，我又不能出去走走，只能在床上將就將就了。」

周氏看著這一大一小，頓時又一陣嗚呼哀哉。

午後，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了城，奔向西北方向。

同時，小狐狸被無雙放回了靈山。

……

遠遠地只見那小東西，走走停停，回頭望了無雙多次……

路途上又折騰了大半個月，越往北方，沿途風景愈發迥然不同。

可是對於一直在馬車裡窩著的無雙，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她低聲嚎叫了一聲：「娘，不行了，我要出去透透氣。」不待周氏說話，無雙一溜兒出了車門，在十一旁邊坐下。

緩緩吐出胸中濁氣，舉目眺望，此刻正傍晚時分，原本湛藍的天空都被絢麗的夕陽染紅了一片，連遠處墨綠的山，都彷彿都被渲染成了金黃色，真真是紅了山巒，赤了河川……

「好美啊……」

她嘴邊不由綻了一個大大的笑。

柔和的夕陽，籠在少女身上，燦然奪目。

十一轉頭收回目光。

「十一，你一天到晚都不怎麼說話，不悶嗎？」少女歪著頭問。

十一搖搖頭。

無雙也搖了搖頭：「我不行，我一天不說話，就憋得慌。要不我們來扯扯淡吧？」

「扯淡？」

「就是聊天，聊聊天。」

「好，你說，我聽。」

「唉，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怎麼嗓子有點啞啊？多喝點水。」

少女忙把水壺打開，遞了過去：「你把韁繩給我，我……」

無雙一怔，卻是十一已就著她的手，喝了起來。

許是該夕陽太曬，不然她的臉怎會燒了起來？她稍稍抬高了手臂，方便他喝水。

她這才看清水壺，竟把自己的給他喝了。

她微微一咳。

「十一，你看那是什麼？」

遠遠地只見一個一群人正圍在一起拳打腳踢著什麼？

待馬車駛近了，無雙才發現，原來那黑乎乎躺在地上的竟是個人。

無雙血性騰地就起來了，大喝一聲：」警……啊，你們幹什麼？！」

……

一群人頓時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紛紛看了過去。

只見是兩個少年駕著馬車緩緩駛來。

頓時沒了戒心，又開始拳腳相向。

無雙急了，扯了扯旁邊人的袖子：

「十一……」

倏地，一個木棍飛了過去，正中一人的背部。

「啊！」

無雙捂住耳朵，看著剩下的幾人沖了過來，急忙躲在十一身後。

十一就著手上的韁繩，微微用力，甩了過去。

只見那繩子彷彿被灌了無窮的力量，一下就震翻了正衝過來的幾人。

瞬間，都躺在了地上，痛的在地上打滾。

無雙扁扁嘴：「這戰鬥力簡直弱爆了！」

馬車緩緩停下。

無雙想直接跳下去，十一卻一把制止了她，輕聲斥道：「仔細你的腳。」

話音未落，他不知從哪兒拿來一個小杌子，放在她腳夠得著的地方。

其實她的腳早好了，可是被人這麼細緻地照顧，誰不喜歡？

」還是十一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