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翌日，無雙醒來，雙眼腫得像核桃。

她躺在床上，腦海里全是少年拒絕她的模樣。

她猛地一躍而起。

「是不是我昨日表白地太生猛，他喜歡含蓄的？」她搖了搖頭，「不就親了一口嗎？有本事你親回來啊！」

她憤懣地對著枕頭，一陣扑打。

「無雙你在做什麼？」

無雙扭頭一看。

季迎冬見她雙眼紅腫不堪，神情癲狂，嚇了一大跳。

「你昨晚被十一打了嗎？」季迎冬同情地看了看她，道：「我只是被我哥訓了一頓。但是他要敢打我的話，我就拿鞭子抽他！」

無雙搖搖頭道：「他沒打我。」

「那你怎麼了？」

「是他向我吐露出胸中愛意，我拒絕了！」

季迎冬錯愕道：「你為何要拒絕？」

無雙咬牙切齒。

「因為我視他為兄長！」

「哈哈哈。」季迎冬捧腹大笑。「就你那模樣，我敢保證，十一若向你吐露心意，你早巴巴跟上去了，還拒絕？你怕是說反了吧？」

無雙一陣氣悶。

自己的心意就那麼明顯嗎？

好好的姑娘，為什麼要倒貼出去？難道她是狗皮膏藥？

「唉，不說這個了。我們去陽春閣試衣裳吧。」季迎冬拉了拉她。

「不去，你看我這鬼樣子，一看就知道，昨晚泡淚水缸里了。」

不知道這是什麼體質，晚上一哭，第二天明顯得就差額頭上沒貼個本人哭過的標籤了。

「唉，這有何難！秋平去廚房拿幾個熱雞蛋來。」

……

兩人收拾了一陣，無雙總算能見人了。

馬車平穩地在街道行駛。

季迎冬見她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嬉笑道：」昨晚不知道誰還大言不慚道十一是她的……」

無雙哼了一聲：「他遲早是我的！」

季迎冬看了她一眼，訝道：「你還不死心？」

無雙心裡燃起熊熊壯志。

「不把他拿下，我名字倒著念！」

狗皮膏藥又怎樣？那她也是藥效最厲害的那支！

……

無雙陪季迎冬逛了個十足。

回到季府的時候，已近中午。

因第一次來大姨媽，她犯困，竟一覺從下午睡到了晚上，醒來后，手腳都是酸軟的。

秋玲給她端來飯菜，說道：「無雙姑娘，十一公子讓我轉話給您，要您準備好。明日便要回去了。」

無雙悶哼一聲，問道：「知道了。他在哪裡？」

秋玲答道：「和少爺去練功房了。」

「我去找他一起吃。」

她溜了過去。

卻只有季迎風在那裡，她大失所望，隨意打了個招呼，就走。

不料，季迎風卻叫住她。

他掩住手咳了咳，有些不自然。

「你感染風寒了嗎？」無雙疑惑道。

季迎風擺了擺手。

「你吹的那首曲子真好聽。」

無雙客氣又疏離：「謝謝。」

一陣尷尬。

「無雙。」

無雙聽得聲音，頓時眼睛亮了亮，歡快地跑過去，早已忘了昨日晚被拒絕的尷尬。

無雙見他額角的汗。忙舉起衣袖要替他擦。

十一截住她的手，皺眉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過來找你吃飯啊。想和你一起吃。」

十一微側身，避開了季迎風遞過來的目光。

「好。」

無雙一陣雀躍。

身後，季迎風怔怔看著兩人的背影。

驚訝於女孩那滿腔赤誠，毫不掩飾的愛慕之情。

……

無雙一門心思都撲在對面的人身上。

他真的是很俊，連吃飯也這麼好看。

十一替她夾了她愛吃的菜。

「安心吃飯。」

無雙點點頭，扒了口飯。

突然見他手突然伸了過來。無雙不禁面紅心跳地屏住呼吸。

卻原來是，她臉上有飯粒。

無雙臉一下就垮了下來。

十一嘴角沒繃住，微微一笑，露出了無敵性感的梨窩。

無雙看痴了。

「十一，你怎麼能這麼好看！」

十一立馬恢復了冰山臉，睨了她一眼，肅聲道：「明日我們便啟程回谷凌。待會兒早點休息罷。」

「哦。」

翌日清晨，一輛馬車駛出郊縣。

無雙頭一次沒有把頭伸出窗外，因為她知道郊縣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百姓都出來送他們，準確來說，是他。

人群中，誰喊了一句：「少年英雄……」

瞬間，聲音響徹雲霄———

她偷偷把窗帘掀開一角。

那真真實實來自百姓的歡呼雀躍，像一把熱浪涌了過來。

她心裡也跟一陣澎湃。

同時隱隱也有種渴望，身在亂世，她也想為這世間百姓盡一點綿薄之力。

這種感覺在并州城牆上就有了……

馬車的門帘，影影綽綽，可見馬背上那人的身影。

她不知為何，想到了電視劇風雲裡面的一句話……

金鱗本非池中物，一遇風雲即化龍。

她的十一，她的少年英雄。

……

月明星稀。

馬車停在一處溪水旁。

十一下車將帕子沾濕了水，遞給她。

無雙把手藏在身後，嬌聲道：「你替我擦。」

皎皎月光灑在少年沉穩持重的面龐上。

見她這副模樣，他皺了皺眉。

半響，

無雙見一絲不苟地給她擦著手的人，笑道：「十一，你對我真好。」

「你先睡。」

「那你呢？」無雙看著十一出了馬車，問道。

「外面。」

「哦……」

「那你沒有被褥啊？」

「我不冷。」

無雙擁了擁被子，天已轉秋，夜也微寒。

……

十一正閉目躺在一處平整的大石上。

因守夜，他睡得淺，不知為何，體內一股燥熱，讓他心始終難以平靜。

他聽得無雙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知她已悄悄走了過來。

他沒睜眼。

身上傳來一抹溫暖，還有一陣幽香，那是她外裳的吧，沾染了屬於她的味道，撲鼻而來。

他體內堆積了許久的燥悶，此時猛地匯聚到一點朝下……

臉頰上一片溫熱的觸感。

轟地一聲，彷彿聽到血液盡數湧上臉的聲音。

那是一種非常陌生的情緒。

身下的石頭是涼的，可他此時後背卻滾燙不已，像是一股熱浪從他四肢百骸里滲透出來……

一瞬間，腦海里閃過，在雲家看到的那幕……

他騰地起身，往河裡走去。

……

估摸是今天白天睡多了，此時無雙也沒有睡意。

她摸著嘴唇，彷彿還殘留著十一臉上的觸覺。

她頓時一陣心花怒放。

她擁著被子悄悄撩起帘子……

那裡卻沒有他的身影。

她心裡一驚，正想喊他。

又聽到一陣輕微的嘩啦啦的流水聲。

她卷開另一邊的帘子。

此刻，月灑在河面上，盪出粼粼波光。

少年裸露著上半身站在河裡。他的背脊始終挺拔，像是她小時候和爸媽去西北看到的白楊樹。

平時穿著衣服的十一，顯得精瘦。

但此刻，那緊實的身材，彷彿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無雙看的一陣面紅耳赤。

倏地，少年一張冷硬的臉轉了過來。

一雙眸子似射著寒星。

無雙嚇得猛地後退，頭「嘭」地一聲，撞到了馬車架上。

疼得她淚水直流。

她捂住頭，見門帘被掀開。

少年抿著削薄的嘴唇正眉心緊扣地看著她。

他已穿上衣服，但無雙還是彷彿看到了他衣服下，古銅色的精瘦磅礴的肌肉。

她趕緊用被子捂住頭。

藏住發燒的臉頰。

還故意發出熟睡的呼嚕聲……

十一念了無數遍的清心咒，都沒用。

但此刻看她那頑皮模樣，心竟慢慢靜下來。

一夜無眠。

……

不同於上次無雙來的艱苦路程，回去的時候，十一有意放慢速度，帶著她一路遊玩。有十一在，無雙什麼都不用操心，竟是從未有過的舒心。

原本兩三日的路程，硬生生慢成了六七日。

這一日黃昏，他們經過谷凌鎮的一個相鄰小鎮旁。

一陣陣歡快的鑼鼓聲，嗩吶聲，從遠處傳來，不絕如縷。

無雙從馬車裡探出頭，兩眼放光興奮道：「這是有人成親嗎？我們去看看好不好？」無雙扯了扯十一的衣服。

她不知道，每次她渴望著什麼的時候，那雙原就晶亮的眼睛，愈發燦若繁星。

十一不忍拒絕，可他知她時而頑童心性……

彷彿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無雙舉起雙手，義正言辭：「我一定乖乖的。」

見十一改道進鎮。

無雙欣喜若狂，又在他臉上，吧唧一口。

「彭無雙！」

聽著他語氣危險，無雙無辜道：「你不喜歡我這樣親你嗎？」

又聽得她聲音委屈：「我喜歡你才親你的。」

這些天，她時不時會逮著機會，毫不掩飾自己對他明明晃晃的心意。

每每見他無奈的模樣，無雙心裡都笑得很雞賊！

雲鎮，是一方小鎮。

民風淳樸。

十一駕著馬車行至那辦喜事的人家附近。

沒想到，賓客中，竟有一人去過郊縣，正好見過十一。

主家好客，爭想邀請兩人入座。

二人皆是相貌過人之人。一入座，四面八方都聚來目光。

大部分年輕的姑娘，深知是那已婚婦人都看向了十一。

無雙皺緊了眉頭。

她看著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對十一小聲道：「等會我把他們吃窮了怎麼辦？」

「不會。」

「你趕禮了？」

十一點頭。

「多少銀子？」

「五十兩。」

夠尋常一家百姓一年的開支了。

無雙目瞪口呆：「你哪裡來這麼多錢？」

「剿匪有功，犒賞的。」

無雙咬牙道：「那也不能這麼大手大腳。」她又自己嘟囔了句：「以後沒銀子娶我怎麼辦？」

聲音很輕，但十一卻聽到了。

她又問：「為什麼成親要等到黃昏成啊？」

「自古以來，習俗如此。」

「唉，唉，鬧洞房了。我也要去……」

「不許去！」

「這個不許，那個不許，你是我爹還是我未來相公啊？」

「嘿嘿嘿！」無雙得意地看著隱隱要被她惹怒的十一，一溜兒煙跑了。跟著一群鬧洞房的人，進了新房。

她跟著瞎起鬨，一群人讓新郎吃盡了苦頭。

十一就一直在旁看著她，看她哈哈大笑，頑皮打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