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傍晚時分,車馬粼粼,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并州一派熱鬧的景象,讓無雙看花了眼。
鄒夫人微笑著看著兩個小姑娘,一個正襟危坐,端莊嫻雅,一個像個猴兒一樣,不停探出腦袋,興奮之色不予言表。真真是兩個不同的人兒啊!
鄒夫人道:「無雙,宜春,等會你們和十一一起出去遊玩,我們一個時辰后,在這裡匯合。」
宜春心裡微微一顫。
「啊,十一也出來了嗎?他在哪裡啊?」無雙撤回頭,滿臉驚訝。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鄒夫人旁邊的管嬤嬤拉開了車簾。
一襲黑衣的十一此刻正站在馬車外。
無雙興奮招手喊道:「十一,你也出來了?」
「嗯。」
宜春聽到心裡想了很久的那個聲音,心裡突然歡喜起來,本來沒想出來,卻不料能在這裡見到他。
八月天,并州的傍晚,熱得像一個蒸籠。
一個少年,和兩個小姑娘走在街上。
三人模樣出眾,吸足了周圍人的目光。
并州素來民風開放,所以無論是雲英未嫁的姑娘還是婦人,都很少戴帷帽。不過皺夫人還是準備了兩頂帷帽,卻只有宜春用了。
「哇,好香啊。」
無雙湊到一個人滿為患的鋪子前,探出了腦袋。
只看到兩夫妻在小攤前不停忙碌著,婦人的巧手將麵糰壓成餅狀,男的則將蒸籠裡面吃食,塗了醬料,夾在兩個烤熟的餅中間。
好像無雙以前吃過的肉夾饃!色味俱佳,香味十足,一下將無雙的饞蟲勾到了嗓子邊兒,
她吞了吞口水,回頭問道:「宜春,十一,你倆要吃嗎?」
宜春帷帽下的腦袋緩緩搖了搖:「我不餓。」
十一看著無雙饞嘴的模樣,從身上掏出了一串錢給她。
無雙搖搖頭,得意著,兩手來回扔錢包:「我自個兒有票子嘞……」
她排完隊,從十個銅版中扣出五個,剛好買了三個,先塞了一個給宜春。
「你餓了再吃嘛。」
又給了一個給十一,對他眨了眨眼:「你吃吧,我特意跟老闆娘說了沒放肉的。」
十一接過後看了過去,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笑得燦爛,眉眼間那種純凈的愉悅,鮮活明媚。
她嗅了一口,滿足的感嘆道:「好香啊。「吃了一個月的乾糧和野菜,胃都快哭了。此時手拿著這個餅,輕輕咬下一口,頓時口齒留香,其味無窮。
她開吃的時候,彷彿聽到十一說了什麼。只不過沉浸在美食中的她,沒聽清。
宜春卻聽到了,她衣袖下,拿著餅的手,悄悄捏緊了。
無雙邊走邊吃邊看,玩的不亦樂乎。
這一看才發現,人流漸漸湧向一個地方。
「我們也去看看吧。」無雙兩眼放光。
并州,有一處樂坊,頗為有名。
這個樂坊地處鬧市,平日里也生意興隆,今日更是在門口搞起了新玩意兒。
只見門口擠滿了人。
無雙仰起頭,一隻通體雪白的動物突然闖入眼中。
她目瞪口呆。竟是一隻狐狸?
只見那狐狸極為袖珍,此刻正被困在籠中,被高高懸挂在二樓憑欄處。
兩隻濕漉漉的眼睛,驚惶地看著下面的人群。她停下了嘴中的吃食,正想問這是在做什麼。便聽得突然的一聲鑼鼓聲被敲響。
無雙被嚇了一跳,無意識地往十一那裡靠了靠。
十一看著旁邊探頭探腦的小姑娘,腦海里卻是昨晚她醉后趴在他背後胡言亂語的一幕。
顯然,看她神情,已是不記得了……
無雙此時看過去,恰好小狐狸的眼睛也轉了過來,這突然的一次對視,讓她的心不禁跳了跳。
敲鑼的男人道:「東五里,曰靈山,其上多狐、蛇、鹿、虎等獸。此狐乃在靈山所獲。今特設三卡,三卡皆過者,得狐,五兩起試……」
無雙暈乎乎地聽了個大概。
這時有人問道:「可否結伴?」
那敲鑼的男人回答道:「至多三人。」
又是一聲鑼鼓喧天。頓時場面熱鬧了起來,紛紛繳錢進去了。
小狐狸突然開始不安地在籠中亂竄,掙扎著想要逃離牢籠,一聲聲類似稚兒的聲音,嗚咽哀凄。
宜春不忍道:「我們也去試試吧?」說罷,她拿出了一兩。
無雙掏空了口袋,來回數了幾遍,只剩五個銅版。
「十一……」小姑娘眨巴著眼睛地看著他。
十一本不想讓她們去湊熱鬧,但無雙眼巴巴望著,他無奈掏出五兩銀子。
無雙頓時兩眼放光。
十一第一次覺得這些身外之物,也並非毫無價值。
三人被一個小廝領進樂坊的時候,很多人正都失望的搖著頭出來。
「裡面有十間房,你們可隨意選一間進去,通過後,自然有人引你們出來,再任選兩間,全部通關后,便可以領走狐狸,還可獲贈五十兩,每間房可停留一柱香時間。」
無雙疑惑:「那如果也其他人同時通過了三間房呢?」
小廝搖搖頭道:「我們主家自有決斷之策。」
「你方才搖頭是為什麼?」無雙奇道。
「我覺得不可能。」小廝嗤道。
很快無雙就知道了原因。
因為眼看一柱香的時間過半了,房裡的人大多已經棄了權出去了,或選錯了而被直接送了出去的。
他們剛剛選了最左邊的那個房間。進來之後,無雙被這滿牆的完全相似的字畫閃瞎了眼。
這裡一共三十二幅圖。
要在一柱香的時間內,找出那個什麼曹髦的真跡。
這對無雙這種語文分數從來拖後腿的人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
何況曹髦是誰?
她看了看正認真看畫的宜春和十一,只寄希望於他們。
宜春凝神看著眼前的圖,搖了搖頭。
文如植武如操字畫抵丕風流,說的就是曹髦。
曹髦最擅長畫馬,可這屋裡放的卻是黔婁夫妻圖。
她雖幼時只在父親書房裡見過曹髦的牧馬圖,卻是從未見過這個。
她走到下一幅圖,恰好此時十一也在旁邊。
她耳朵一陣發熱,正想說什麼。
「宜春,十一,你們都站在這副畫前,是不是這個就是真圖啊?」旁邊無雙驚喜地湊過來。
十一看著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無雙頭頂一個問號:「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我沒猜錯,這間屋應有兩幅半真半假的圖。」十一蹙眉道。
宜春道:「半真半假?」她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什麼,立馬走到對面的那副圖前,后又有些激動地看著十一:「是的,就是這兩幅。」
十一點了點頭。
無雙兩眼蒙圈。
宜春右手一指道:「這幅圖上半部分是真的,而這幅圖……」她左手指到牆上另外幅圖:「而這幅的下半部分才是真的。」
誰能想到,一副真圖,生生拆成了兩半?
無雙摸了摸腦門:「你的意思是本來是一幅圖,被撕成了兩半,然後又被人畫成了兩幅半真半假的圖?」
宜春點了點頭。
「這畫畫的人怕是腦子有屎……水吧?」無雙喃喃著,瞥到十一涼涼的眼神,不由得換了個優雅點的詞。
這時候在旁邊的一個小廝,走了過來說道:「恭祝三人按時完成任務,現在你們可以去到下一個房間。」
「吱呀」一聲,門打開又被關上。
這時無雙才仔細打量起第二個房間。
突然,她開心地哈哈笑起來,雀躍道:「十一,這對你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嘛。」
她的聲音本不大,可奈何這個房間太空曠。
頓時,房間里大部分人都看向這邊。包括正在射箭的人。
只見那個人身穿紫色玄袍,跟十一年紀相仿,他看了過來,不知道是屋裡太昏暗還是怎麼的,無雙非常不喜歡他的眼神,陰森森的!
他卻突然拉著弓箭的手,轉了方向,箭頭朝著無雙。
無雙嚇了一跳。
十一將無雙攬到身後,皺眉盯著那人。
「柴榮。」一個穿白色錦袍少年低聲提醒道。
無雙悄悄探出頭,見那人的箭頭竟還是指著這個方向,目光陰沉可怕。
穿紫色玄袍地少年手突然一晃,倏地一聲,箭刷地一下飛了出去。
眾人倒吸一口氣!
只見那支箭,在穿過一個垂吊著小圓環后,穩穩釘在了靶上。
頓時,人群爆發出響亮的掌聲。
「方才是我的人不對,李某在此向這位小姑娘道歉。」穿白色錦袍的少年拱手道。
無雙從十一背後探出頭,忍不住道:「你不用跟我道歉,真的,我這人從不跟腦子有問題的人計較!」
甫一見面,便箭頭相向,這是為何?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腦子病!
她話一落,穿白色錦袍的少年,身影一怔。
頓時,人群中有人笑出了聲。
穿紫色玄袍的少年突然目露凶光,拔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