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逐出師門
一禪房內供著一尊天帝少昊的神像,供桌之上的兩隻蠟燭火苗正旺,香爐之中幾隻苗條細香燃出幾許青煙,當真是廟宇之地莊嚴肅穆。
神像前跪著一白衣老道氣定神閑,雙手合十,嘴內喃喃自語念著經文,那聲音小的好似蚊蟲談笑。婉曦扭扭捏捏的搓著雙手向他走去,半點都沒除魔衛道時的架勢,乖巧內斂:
「師尊,聽說你飛升又失敗了?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
聽到有聲音傳來,老道眉頭微縮,嘴角顫動微乎其微幾乎看不來他方才有任何神情。他合十作揖緩緩悠悠站起身來轉身瞧向婉曦,突然畫風一轉變得和藹可親連連走到婉曦眼前,帶有幾分譏笑道:
「呀呀呀,這是誰回來了?我的大寶貝兒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只聽「咚」的一聲婉曦便跪在了地上,神色尷尬的低頭禮拜:
「師尊,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看那老道的語氣形態全然不像是生氣動怒,怎地這丫頭居然嚇成如此這般,當真使玄華費解,既然是喊師尊那這位定是那剛剛飛升失敗的玉得真人了,老道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當真是有幾分仙家風範。
玉得見婉曦跪地,滿臉和藹的欲俯身攙扶:「大寶貝兒,你跪著是做甚?」
婉曦抬頭盯著玉得神情恍惚,嘴裡磕磕巴巴道:「師尊.....你莫不是被雷給劈傻了吧?」
那玉得理了理白須,眉梢一翹會心一笑:「那雷...不至於,為師自從收養你後年年被劈,早都習慣了。」
「師尊,你可別嚇我,你平時不這樣的啊?你要罰我就罰吧,千萬彆氣傻了你自己。」
「無事....無事....帶你回山的時候為師就已經傻了,你這孩子怎麼現在才發現的。」
這老道雖滿臉笑意,說話倒確實陰陽怪氣,若不是即將會畫風突轉,那定是真正被天雷傷了腦子,只是看那婉曦戰戰兢兢一臉茫然的樣子倒是可笑。
玄華手不由己的捏捏鼻尖發出一絲笑意,但這只是人家家室,他這個看熱鬧的旁觀者還是識趣的瞧著便是。
「師傅,你可千萬保重身體啊!我知道我拿你拂塵是不對,但弟子也是拯救蒼生不得已而為之。」
玉得順手拿過婉曦衣領處的拂塵端詳了下,又眯起眼來似有喜色:
「哦?拯救蒼生啊,那是應該拿,我的小乖乖就是有俠義心腸。」
「師傅.....你正常點說話好嗎?」
「為師哪裡不正常了?你狹義,你仗義,你偉大,這為師誇誇你怎麼就不正常?」
玉得尖酸刻薄不依不饒,那婉曦性子本剛,被這番諷刺怕是也難忍幾時,果不其然只見她見求饒不成,泯泯紅唇,狠咬一口猛然站了起來道:
「老頭....你有完沒完啊?我都這般認錯了,你還喋喋不休。」
「老道倒是沒被這丫頭的氣勢怔住,玄華卻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口氣,此時禪房之外,門口、窗戶亦被涌的水泄不通,大夥好似看大戲那般期待著些許。
「又要開始了,嘿嘿。」
「每年都有這麼一次,幸好師尊飛升不成,不然今年怕是這大戲便沒了。」
老道向窗外望了望,回身甩了下手中拂塵,微微搖了搖頭仍舊面帶桃花的笑道:
「年輕人,年紀不大這火氣卻旺,快順順氣,姑娘家家的,這番架勢將來怎麼嫁人?」
婉曦倒有幾分理直氣壯道:「飛不了便飛不吧,那神仙有什麼好做的?至於這樣對我冷嘲熱諷嗎?」
「婉曦小可愛說的正是,可是老夫便是那凡夫俗子,沒你的這番悟性,此生就想當個神仙可如何是好?」
「明年再飛不就行了?」
「那為何今年飛升不成?」
「今年......今年我拿了你的法寶。」婉曦話語顯然開始羸弱,尷尬的撕扯起自己那男裝道袍的衣擺道。
玉得鎮定笑道:「無事,無事你心繫蒼生,你大義凜然,拿就拿了吧!那去年呢?去年怎地也成不了?」
婉曦支支吾吾神色飄忽道:「去年我炸了祭壇。」
「那再去年呢?」
「我給你茶水裡放了助眠丹,讓你誤了時辰。」
「那再再再去年呢?」
突然婉曦「哇的」一嗓子哭聲便來,再次跪在了老道面前,瞧這老道所化法寶已然可達神境,本是羽化飛升如囊中取物般輕而易舉,卻不想被自己的愛徒連連妨礙也是當真可悲。玄華著實對玉得多了幾份同情。
虧那玉得真人修為深厚,否則一般修者怕是一次渡劫,便會灰飛煙滅,他能撐到第八次這當真是奇迹那般神奇,想致如此玄華也向老道投來些許佩服神色。
「師傅,我真錯了,來年我一定不調皮,壞你飛升了。」
玉得摸摸婉曦頭,將那頭上一片草兒拂去道:「莫要胡說,哪有來年?你這馬上就將被逐出師門了,明年老夫自是見不到你的。」
婉曦委屈那般揉揉眼睛:「您又要開始了?這八年來,你每飛升一次便將我逐出師門一次,那山下百姓,山上師兄都將我當做笑話一般笑了八年。」
老道含笑一臉無動於衷,任由那婉曦撒嬌賣乖不為所動。見玉得這般堅定婉曦匍匐幾下抱住老道雙腿,一手拽著袍擺來回將那滿臉的淚花蹭了上去,好似貓獸撒嬌一般乖順。
「師尊,您看能不能換個法子懲罰呢?我若這次又被逐了,再次回山又變成輩分最小的弟子了。」
一邊本是和玄華一般看戲的李賢,瞧了幾眼婉曦似有不忍,促步上前拱手作揖道:
「是啊師傅,換個法子吧,如今小師妹的輩分比幾位七八歲的師弟的輩分都低,此次再被逐出師門,將來回山之時,想那昊曜師兄的靈犬都能化為人形了,到時候她還得管一隻狗叫師兄著實殘忍了些許。」
老道若有所思片刻,眉毛上揚瞪眼於李賢:「你且退下,此事你也有過,看寶不利我還未來得及處置於你,等待會再定你罪過。」
李賢得知有虧忙忙退了下來不敢做聲,自玄華入門那玉得真人好似沒有察覺到他一般,眼神從未在他身上停留一刻,想來定是被氣糊塗了,一個生人立於他面如此之久,居然絲毫並未察覺。
或是說是看到了,而故作無視罷了,曾有幾刻玄華在那老道眉宇之間覺有幾分似曾相識,但此念頭僅僅一閃而過,索性好戲當場看,那能分心想那般。
見苦求無果,看那玉得心意已決,婉曦回身瞧了瞧玄華忽然神驚色喜,眼中似有星光閃爍繼續道:
「師尊,您不能逐我,否則便是殺生,你乃修道之人倘若無辜殺生,那天道定是不容,此生你定飛升不得。」
玉得本是一臉淡然,卻被婉曦這些許話語又所觸動,他不解問道:
「此話怎講?怎地老夫就莫須有的背上了殺生之過?」
「師尊可知那方所站何人?」
老道向玄華投來疑惑神色,微微搖頭:「不知。」
「他是青丘狐妖請來殺弟子的?」
「為何殺你?」
「狐妖作祟,弟子降妖除魔將他們困在了山中,他們便心生恨意請人來殺弟子,倘若師尊不留我于山中,那下山便是羊入虎口。」
聽那婉曦振振有詞,玄華只覺身似電觸一般顫了片刻,自己好心放她回山送寶,豈料這丫頭胡說八道的功夫信手則來,難怪即使她說言屬實,那李賢也不信她半分。
玄華怒立正身,甩袖憤斥:「胡說八道,我何曾說取你性命?」
丫頭轉身故作驚恐又向玉得靠的更近:「你說要將我交予狐妖打牙祭,你可曾忘了?」說完不忘做個鬼臉洋洋得意。
玉得真人去開婉曦雙手,雙眼通紅殺氣滿目,頓時房內靈氣四濺,形成陣陣寒風向玄華襲來,玄華倒也不驚,他身立強風之中巋然不動,只是輕輕抱拳於胸,頃刻間便有一股熱流從他周身散出與那寒風對峙。
二人對立一時,那門窗透入的光亮將二人的影子拉的甚長,幾許老道後退數步敗下陣來,抱拳道:
「不知高人光臨,老夫倒是怠慢了。」
玄華冷笑一聲:「這小的滿口胡話,老的不問緣由便出手傷人著實是怠慢了。」
老道沉默片刻:「老夫失禮,但當真要傷她性命,老夫也定當拚死不容。」
「這丫頭鬼的很,她所言能真幾分,難道你還不能辨明。」
玉得真人轉身便揪起婉曦軟耳,全然恨鐵不成鋼那般:「你又闖禍了?還撒謊?」
婉曦被揪的著實看起來有些疼痛,連連狡辯道:「沒有沒有,我沒撒謊,他是說過的。」
老道狠狠盯著玄華並未出聲。玄華走進婉曦身邊握拳親砸於其腦門道:
「道友,莫要擔心,今日我來拿她是有一事需與她求證,倘若她是無辜我便將其送回,若是有過,雖不會真取她小命,但也絕不姑息,定當懲治一番,好讓其漲漲教訓。
玉得面目轉陰為情,神色大喜不等玄華有所反應,便一把將玄華一手握於雙手之內,玄華被那雙手碰觸之時卓然一驚,那手心冰的刺骨,涼的透心,怎地也不像是一個活人溫度。但隨即一想此事並於他無關,也就此作罷未有過問。
玉得神情懇切激動萬分,好似要捏斷玄華手掌那般用力道:
「恩人啊!你當真是老夫和我這靈方山的恩人,這丫頭老夫實在是不會交了,她就像顆歪脖子樹,越澆越歪,老夫就將她交予你了。」
「道友放心,我定讓她改邪歸正。」
老道喜笑顏開:「好好好,要打要罵你隨便,只是千萬別餵了狐狸啊。」
玄華點頭示意,老道才放開雙手又揪起婉曦粉耳厲聲道:「今日起,便是你第八次被逐出師門,以後你就好好跟著這位道友修行,他讓你嫁人你就嫁人,他讓你挑糞你就挑糞知道嗎?」
本以為自己略施小計便可以留下,卻不想不光沒有留下,還被師傅拱手送人,婉曦一臉痛不欲生癱軟於地,咬牙切齒的擠出:「老頭,算你狠。」五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