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時光如同畫卷一般緩緩碾過，碾過了春，碾過了夏，轉眼便到了秋季。

秋分已經到來，窗外的紅葉滿目刺眼的紅。青雪那天看到了楊戩的紙條，沒什麼反應的拿起來隨手扔了。

不過上朝至少要半年時間，半年，青雪恍然的笑，半年如何一年又如何。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劑。

凌霄寶殿的楊戩卻有些不耐煩的看著玉帝絮絮叨叨，想起還在楊府的青雪都獨自過了大半年時間，楊戩心裡便有一種莫名的酸痛，不知她一個人過的怎麼樣，哮天犬有沒有多陪陪她，夢魔還糾纏她嗎？睡到半夜會不會還跑到自己房間？可是卻沒有人。

「楊戩，」玉帝慢悠悠的道，「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楊戩根本沒在聽玉帝在講什麼，瞬間茫然道，「那個，小神……」

嫦娥在楊戩旁邊低聲道，「陛下問你對武德星君的事怎麼看？」

楊戩感激的看了一眼嫦娥，然後道，「陛下，此事證據還不足，還望陛下多給小神兩天時間……」

玉帝看著楊戩心不在焉的樣子，有點不像平時威風凜凜的他，便道，「楊戩，朕問你武德星君調戲仙娥這件事證據已經確鑿……」

楊戩吃驚，他還以為玉帝問的是武德星君聯合渭河龍王嫁禍陷害涇河龍王之事，這件事楊戩正在查，證據確實不足。

「陛下，那個，小神……」楊戩低頭，「小神知罪。」

玉帝倒也沒生氣，不在意的道了一句「好了，看你臉色不太好，可是不太舒服？朕允許你就你早退，先回去休息吧……」

楊戩如釋重負，「謝陛下。」

「楊戩你可是公務太繁忙了身體吃不消了？去把朕的庫房裡的萬年雪參拿給二郎真君補身體用。」玉帝對值官道。

「謝陛下」萬年雪參？楊戩心中暗自欣喜，可以拿回去給青雪補身子用。

「這可是真真的一萬年的雪參，比你年齡都大。可不是你那『萬年陳釀』能比的。」玉帝調笑道。

「讓陛下見笑了。」楊戩有些不好意思，那所謂的萬年陳釀只不過是當時自己用來騙玉帝的普通的酒罷了。看來玉帝早就發現了。

王母一看玉帝拉攏自己身邊的紅人，急忙不甘示弱，「去把本宮的羊脂玉如意拿來送給楊戩安枕。」

楊戩受寵若驚，「額，謝娘娘……」

眾仙都看到二郎真君如此受陛下娘娘待見，紛紛道喜，「二郎真君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楊戩笑著敷衍幾句，急忙拿著玉帝王母贈的禮物，匆匆趕去灌江口。

青雪正百無聊賴的坐在亭子里發獃，楊戩遠遠就看見她了。猶豫了一會還是走上前，秋風蕭瑟，青雪雪白的裙裾隨風飄揚，甚至上面還有一片枯黃的落葉。可見是坐很久了。

楊戩走到青雪身後，看她還沒有發現，原本想捉弄捂住她的眼睛，卻突然想起自己和她還在冷戰，那樣做有些不合適。便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青雪回眸，看到楊戩有一瞬間的詫異，旋即笑饜如花道，「真君回來了。」

楊戩看到青雪清減了不少，原本圓潤的臉龐骨骸隱隱浮現，更添了幾分身姿綽約，楊戩見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欣喜若狂，卻也是笑著的，楊戩便道，「我回來了，你不驚訝？」

青雪又笑了笑，「楊府是你的家，你回來我有什麼好驚訝的。」

「我的意思是我上朝上了很久，大約七八個月了吧。」楊戩晃了晃手中的兩個精緻的禮品盒，遞給青雪，「給你的。」

「噢，謝謝。」青雪看了一眼，便也沒在理會。

楊戩見她若即若離的樣子，估計還在為自己半年前說的話生氣，但是按理來說現在還在生氣的不是自己嗎？上個朝就風水輪流轉了？

「這大半年你都做了什麼，講給我聽聽。」楊戩坐在青雪旁，看著她注視著彤紅如血的楓葉，那葉子顏色極好，把她那白凈的臉上，都映了一片紅光。

「真君怎麼跟變個人似的。」青雪看著楊戩突如其來的親昵，漫不經心的笑著。說完拿出天地寶鑒在楊戩還沒有反應過來便默念咒語射向他，「噢，是真的。」

「不過話也不能這樣說，」青雪無聊的手指絞著手中的絲帕，「真君為人行事一向叫人捉摸不透，上一秒恨之入骨下一秒笑臉相迎，不知是不是在天庭為官久了的緣故。」

「為官久了總會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比如……」楊戩毫不在意青雪話里的暗諷，溫和的笑道，「對了，你記不記得我走之前你說讓我用膳，我道回來再用，現在你去用些吃的吧，剛下朝便趕著回來好餓……」

青雪吃驚於楊戩為何不在意自己的嘲諷為何不生氣，不過聽他自己說要吃東西原本以為他寫的上朝前的回來吃不過是敷衍而已，沒想到他還記得。

青雪雖然閑著，但是懶懶的很不想動，不過楊戩既然開口了，她還是會去做的。

磨蹭了很久青雪還沒來，楊戩其實就不餓，會辟穀術是不需要食用五穀雜糧的。但是以前楊戩總會陪著青雪吃，想著青雪這麼長時間肯定在做什麼大餐吧，便有些期待的托腮等著。

良久，青雪旋身進來，手上只端了一碟蛋炒飯。放到楊戩面前，「真君請用吧。」

楊戩用筷子隨意撥弄著炒飯，笑著道，「沒別的了？」

「嗯」青雪點頭。

「怎麼這麼久？」

「廚房沒有東西了，我跑到集市上買了米和蛋。」

「哦？」楊戩用勺子舀了一口蛋炒飯放入口中，驚訝道，「為什麼廚房裡沒有食材了，你沒有銀子了嗎？」

青雪搖頭，「我學會了辟穀術，那些東西都不需要了。」

楊戩終於覺得哪裡有些異樣了，青雪在悄悄的發生一些變化。但是眼前的青雪依舊是托腮看著自己，笑道，「好吃嗎？好久沒做手生了。」

梨花木勺一轉，勺子便遞到了青雪嘴邊。

「你嘗嘗？」楊戩道。

「我不吃。」青雪閃開。

「你是只做了我一個人的？」楊戩拿著勺子把炒飯從中間劃開，「分你一半。」

青雪笑意不減，「我會辟穀已經不需要吃東西了。」

「你說的跟我不會一樣。」楊戩隨意的吃著，吃完后青雪說她去洗碗，然後楊戩便整理著關於武德星君的證據。

是夜，大雨。「啊——」一聲尖銳的尖叫劃破長夜。

楊戩聽聞是青雪，立馬飛一般的衝進青雪房間。見晚上還端莊大方的青雪披頭散髮的坐在床上，寢衣也是歪歪斜斜的掛在身上，雙目渙散沒有一點精神。

楊戩看到青雪這個樣子心狠狠的痛了一下，上前心疼道，「雪兒，你怎麼了？」

青雪聽到有聲音立馬機警，待看清是楊戩之後才放鬆了警惕，默默道，「沒事，噩夢而已。」

楊戩坐在她床榻邊，伸出手給她擦著額頭上的汗珠，然後一把攬她在懷裡。青雪真是瘦了好多，這一抱就連骨頭都能感覺的到。

青雪凝神屏息，不讓自己去聞楊戩身上那種熟悉誘人的味道。腦中拚命想著楊戩之前對自己所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在腦海中重複。

「你心思深沉，城府極深……」

「我不是說過不讓你碰我嗎？」

「青雪，你有必要那麼狠毒嗎……」

…………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青雪已經推開楊戩，楊戩愣了一下，正欲再伸手抱，卻被青雪閃過。

「真君回去吧，我沒事。」青雪臉色恢復了一些，垂眸道。

楊戩無奈的笑，這小丫頭可真記仇啊，楊戩輕了口吻，還拿著手幫她擦汗，一邊道，「沒關係，我留下來陪你。」

說完天眼一開，周圍數十隻夢魔立馬顯現，隨後魂飛魄散。

楊戩拿手颳了一下青雪的鼻子，寵溺道，「看你被嚇得，我能走嗎？」

「我都習慣了，真君早些休息。」青雪並沒有對他親昵的動作表現出害羞或者其它的情緒，而是事不關己的一種口吻，「再說夢魔都死了，我也能睡了。」

「那萬一再來幾隻呢？」楊戩不甘心道，「我看我還是留下吧。」

「這樣不太好，真君還是回去吧。」青雪拿出枕下的天地寶鑒摟在自己懷裡，「我拿人蔘果供奉天地寶鑒了，我可以看到夢魔在哪，往後這種事還是不勞煩真君了，這種狠毒的事我來做就好。」

楊戩黯淡了神色，突然想起一事，便道，「我帶給你的東西你看了嗎？」

「明日再說吧。」

「那不是平常的東西，」楊戩環視了房間，見那兩個精緻的盒子都整整齊齊的放在桌子上，顯然青雪沒有打開過，楊戩拿過來打開一個讓青雪看，「這是玉帝給的萬年雪參，吃了不僅能滋補身子還能強身健體。這個是王母娘娘贈的羊脂玉如意，你放在枕邊安枕，今後就不會再噩夢纏身了。」

「謝謝陛下和娘娘。」青雪已經困的有些睜不開眼，只是見楊戩還在硬撐著眼皮聽他說話。

楊戩見青雪以為這些東西是陛下娘娘直接賞她的，居然謝了玉帝和王母。楊戩有些委屈，但是想到自己也不過是借花獻佛，便解了外衫打算躺青雪身邊睡下，卻見她硬撐著眼皮還看著自己，那眼神還彷彿再說，「你怎麼還不走？」

楊戩把自己外衫衣服掛好，蹲下身子對青雪道，「我就睡榻邊，防止你有什麼事或者再夢魘。」

「有了王母娘娘的玉如意，沒有任何一個夢魔可以靠近我。」青雪堅定講。

楊戩看青雪還是堅持，略微有些失望，青雪啊，你來我房間我趕你一次你立馬就走，甚至不想讓你走的時候你也走，我這難得來一次還趕我。青雪確實變得獨立了好多，至少沒以前那麼依賴自己了。

楊戩心裡很不是滋味，難道青雪已經逐漸不再需要自己了嗎？無奈的把被子蓋在青雪身上后，楊戩拍了拍她的手道了一句，「好好睡。」然後拿著自己的衣服出去了。

楊戩雖然想吐槽自己外衣都脫了目的很明顯了青雪居然還趕自己，但是又怕青雪再遭遇什麼，儘管有玉如意，楊戩還是不放心，想到剛剛青雪那種又無助又自強的樣子，瞬間想到她這大半年，每一晚都是這樣過的麽？

楊戩的心中泛起酸澀的疼，把門關好以後，索性在門前的台階上坐下，靠著柱子閉目休息。

就這樣吧，離她近一點，萬一她發生什麼不測，自己就能立馬衝進去。

青雪眼看楊戩離開，才緩緩閉上眼睛，心裡暗暗道，「嗯，不錯，有進步……」

也不去想楊戩為何突然示好，一個生氣罵人狠毒，高興又百般溫柔好像很疼愛人的樣子，這樣做作的人只會讓人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