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菊潭園裡的庭院雖然是冬日依舊翠色深深,似無邊無盡的綠意濃濃。萬綠叢中,緋紅色的衣裙格外奪目,而緋紅近側,是更奪目耀眼的黑銀色。楊戩的神情似被緋紅的衣裙沾染了無限的春色,笑意深深而溫柔。
近旁一株梅花在雪中開得艷紅如簇,散發出無限的熱情和吸引,青雪嬌柔的臉龐便如這凌霄花一般,吸引住了楊戩的目光。
記憶中的青雪從未穿過這樣艷的顏色,從前是青白二色,後來是淺紫鵝黃,楊戩覺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青雪亦如她喜愛的西湖。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楊戩雖然不是君王,倒是很樂意看到青雪這般笑饜如花。
楊戩漫步走過,湊到青雪耳邊,聲音低沉而誘惑,「雪兒,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青雪面不改色,頭也不抬的繼續綉著春雪柳絮圖。聲音也清冷如同冰霜擲地,不怎感興趣的道,「什麼日子?」
青雪如此對什麼事斗漠不關心的態度已經有一段時日了,自楊戩那日上朝回來就發現青雪有意疏遠他。楊戩原本還思量著到底要不要繼續對青雪冷暴力,但是自從回來以後發現青雪漸漸的變了,從前的熱絡都逐漸消失,變得忽冷忽熱。
楊戩心裡驚嘆,立馬收起自己原本的冷漠,對著青雪笑臉相迎,大概是風水輪流轉吧,任楊戩百般討好,青雪好像在糾結什麼事一樣,時冷時熱的,甚至還自己搬到了菊譚園住——楊府後花園的單獨一個院子里,距離楊戩的正廳和主卧特別遠,從那以後,除非楊戩刻意找她,不然十天半個月都碰不到一次。
楊戩知道,此刻如果自己再對青雪不聞不問的話,那麼她和青雪可真是走到頭了。看著面前頭也不抬的青雪,楊戩蹲在青雪面前,拿了一個墨色的錦盒,遞到青雪面前,漫聲道,「今天是你生辰,這你都能忘記?」
青雪想了一下,還真是今天,便道,「都幾百歲的人了,生辰過了幾百次,沒什麼特別要記的。」
「但是你我一起過的,這才是第二次。」楊戩深情款款的盯著她看。「上次沒來的及給你準備禮物,就連後來補送的翡翠首飾都被你扔了,這次我可是提前好多天準備的,不準再扔了啊。」
青雪對那目光視而不見,對那有些調笑有些委屈的聲音也視而不見,只是淡淡道,「真君的生辰我都不曾記得,不曾準備禮物,我又怎好收真君的禮物。」
楊戩被那冷漠的語氣有些刺傷,但還是笑道,「凡間得六月二十四我還在天上上朝,你不曾準備什麼也是情有可原。你往後要記得補給我。」
青雪淡漠一笑,不置可否得低頭繼續低頭綉著柳絮,那柳絮雪白一片,銀色,純白,潔白,米白,繞的青雪眼睛都有些酸澀的藤,但還是不願停手。什麼時候停手訥,等楊戩走了再說吧。楊戩在這裡自己總覺得不自在,只好找點事做。
良久,楊戩見青雪沒有停手的意思,只好開頭道,「不打開看看嗎?」
青雪刺繡的手頓了一下,旋即道,「就放那吧,我綉玩再看。」
楊戩手捧著盒子,原本想讓青雪自己打開給她驚喜的,可是她可能太喜歡刺繡了吧,一直在那綉啊綉,楊戩慢慢的拿開了盒子的蓋,一道銀灰色的光芒從錦盒裡跳出,楊戩拿出來,那是一條成色極好的銀灰色水襲銀鼠毛大氅,風毛極其濃厚密實,還泛著淡淡的銀色光芒,這是楊戩每日去打獵獵得一千隻銀鼠的毛製成,楊戩向來也以慈悲為懷,不忍殺害獵物。每每獵的銀鼠,只取尾巴處最柔軟的毛收集,再把銀鼠放生,這就是青雪以前總問的楊戩為何每次去打獵都沒有獵物。楊戩當時看到青雪總喜歡披著自己的大氅,那樣大的熊毛披風披在她那清瘦的身體上,總顯得不倫不類,所以當時楊戩思慮著給青雪做個厚實的披風,她生辰剛好也是在冬日,可以送給她。
楊戩把她披在青雪身上,輕聲道,「生辰快樂,喜歡麽?」
「這顏色像是男人的款式,不喜歡。」
楊戩聽聞輕笑,「雪兒向來蕙質蘭心,在上面綉點蘭花便是女子的款式了,好不好?」
青雪揚了揚手中的春雪柳絮圖,「目前我還是對這個更感興趣,那披風便先放那裡等我什麼時候想起來再說吧。」
楊戩雖然知道自從那件事後青雪對自己的迴避和刻意疏遠是越來越明顯,但是還是以為自己送她禮物她會開心的收下甚至和自己和好如初,因為畢竟去年她生辰,一串幾文錢的紅豆手鏈她都那麼開心。而如今青雪都很少笑了,可見自己當時自己說的話做的事對她傷害有多深。其實楊戩可以理解一些青雪,畢竟如果她輕易原諒自己的話,怕自己以後故技重施。但是一方面楊戩又不太理解她,她好像不僅僅只是慪氣那麼簡單,畢竟生氣是能隨著時間減淡的,而青雪的表現分明是一種越來越不在乎的樣子。
可是她既然都不在乎我了,為什麼還在楊府不走呢?還自己一個人搬到了菊潭園,距離自己那麼遠的地方,楊戩心中的疑問凝聚在了一起,忽然化作一道清晰的脈絡,青雪她不會是想等她習慣疏遠自己之後,再離開吧!
那麼這麼多天青雪的態度便可以得到解釋了,先是自己上朝回來還算熱絡,讓楊戩以為她就沒生氣,到之後她的糾結,她的忽冷忽熱,到現在她的眸子如同一潭深淵,幾乎不帶任何感情。
青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現在肯定成功很多了吧。
楊戩想到此眸色黯然,慢悠悠的站起身來,凝望著專註的青雪,幽幽道,「雪兒,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回答楊戩的是青雪的沉默。
「青雪——」一道輕靈的聲音打破這片沉默,青雪驚訝抬眸,聲音充斥著欣喜,「碧游師姐——,你怎麼來了?」
碧游給楊戩行了一禮,道了句真君好。楊戩拱手而到,「碧遊仙子好。」
「今天是你生辰,我來送你禮物。」碧游笑道,眼光不經意的瞟到了石桌上的銀灰色鼠毛披風,驚嘆到,「好精緻的披風,好精細的手藝。這是真君送的吧。」
楊戩苦笑道,「是。」
碧游並沒有注意道楊戩的表情,而是繼續驚嘆到,「和真君的禮物比起來,我的倒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碧遊仙子說笑了。」楊戩隨意的走了幾步,抬眸望向遠處的山。
碧游並不知剛剛青雪拒絕這件披風,只是見楊戩神色有些奇怪,倒也沒有問什麼,只是根青雪打鬧著說生辰快樂,然後抖開了自己的禮物。
是一件火紅的綉著鸞鳳的嫁衣。
青雪看到嫁衣表情瞬間凝固,尷尬的咧嘴笑了一下,「你怎麼送這個?」
碧游不明所以:「當然想讓你和真君早日成親啊~」
「八字都沒一撇得事,」青雪淡淡的笑了,把那緋紅如血的自己之前幻想多次的自己嫁給楊戩,會是何等的漂亮美貌的嫁衣隨意一折丟在了盒子離,而這一切楊戩都默默看在了眼裡,不禁想起來前幾日和青雪得對話。
「雪兒,下下個月初三,是百年難逢的好日子,」楊戩翻著書道,目光灼灼還帶著一絲別的意味的盯著青雪看:「據說在那天辦喜事,福氣會增倍喔~」
「是嗎?」青雪難得表露感興趣的樣子,「那等到下下月把我的前一任師傅東華帝君的墳可以遷到一個風水寶地,這樣他就會有雙倍的福氣耶。」
楊戩神色複雜,繼續暗示,「可是那是大喜的日子,辦喪事不太好吧,不如我們辦點喜事?」
「那就給哮天犬找個媳婦吧。」青雪道。
「不給自己辦點喜事嗎?」楊戩見青雪不得要領,心裡暗自揣摩她聽明白自己意思沒有,其實感覺青雪是懂得,只是故意在避重就輕罷了。
「我沒什麼喜事好辦的。」
如此,楊戩自討沒趣,再也沒有提過成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