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意外

第一百九十五章 意外

慘烈,除了慘烈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詞語可以形容。

十方怎麼也想不明白……

為什麼?

為什麼他還能堅持下去?按照一般的情況,天上院宮不是反派嗎?

反派雖然一開始強大,但怎麼會有這麼堅韌的意志,這麼決絕的心念?

他早該死了!

可是……天上院宮不僅沒有死,甚至還越戰越強了!

神魂碎裂成一萬多份,連維繫意識的根基都不存在了,可他的劍意卻愈發犀利,毫無遲滯,劍出如太白,叱吒四海動,洪濤為簸揚。

十方現在掌握的力量比他強上四倍,但卻硬生生被打到了下風!

不只是堅韌決絕,而且更是精妙無比的劍術,靠著意志力與技巧,硬生生將數倍於他力量的十方壓著打!

哪怕……這樣壓著十方打的局面,其實是建立在他每分每秒都在流失的生命之上的。

說是如此。

可什麼時候才流完啊?

十方咬牙,再度頂住,卻又被一劍橫掃,金身再度開裂,隨後又被縫補完成。

天上院宮淋漓颯沓,進退成行,一劍斬出,北斗戾,南山摧。

有裂犀兕之氣,白刃如素雪,劍光天光同一色。

十方揮手,手指掐印,以拇指扣中指和無名指,食指和小指豎立,拇指壓在彎曲的二指上。

這是期克印,佛門法印之一。

日常也非常常見,時常可以在忿怒金剛像上看見,乃是降魔摧邪,震懾恫嚇的法印。

十方此刻也是呈忿怒相,面目可憎,怒火燃燒。

以法印對上劍招。

佛國崩塌,四處都是白熱的熔岩、熔化的金屬,破碎的七寶、沸騰的水。

原本的甘泉被毀滅,平坦的大地變得坑坑窪窪。

大批岩石,如雨般的灰土和火山岩燼,在火焰里被到處亂擲、擯棄、驅逐,並且被噴到空中,然後和雨點一樣落下,砸在地面。

連續不斷的爆炸、大地的震動、以及傳到四周空氣里的渦流的搖擺。在那如雨的岩燼里,大地都被咆哮的火焰包圍著,隨著熔岩漿的波浪而升降。

來自爆炸的一陣風吹起了這無邊的火,天上院宮的面孔在火光中出現。

十方感覺自己像是被綁在了一門大炮的炮口,只需要點燃引線,一開炮就可以把他的肢體在空中打得四分五散。

所以他就任由自己的金身被打碎。

無數金色符文和碎沙飛舞。

與之一同破碎的,還有天上院宮的神魂。

十方的金身在【精神投影】的力量下迅速癒合,雖然更加黯淡了,但確實已經如實復原。

而天上院宮則做不到這樣,因為只有一根支點的【精神世界】難以支撐他的神魂。

他的位階極高,單純靠一根支點的力量完全不可能支撐他長時間戰鬥。

十方深諳這一點,所以他繼續以勢壓人,逼迫天上院宮和他強硬對碰。

這也是一種水磨工夫。

硬生生磨死天上院宮!

你的意志力強大?你的技巧劍術碾壓我?

那我二換一,甚至三換一,總能換死你!

於是,無邊無際的金色,再度呈現。

金色匯聚成天輪寶,金身顯是轉輪王身,口誦:「未降伏處,為我降伏!」,隨著言語,天輪寶應聲即轉,勢要降伏未伏者。

天上院宮身處其中,被層層輪轉碾壓,磔其五體,讓其受極大苦毒,先破其皮,次鑽其肉,再撕其筋,又軋其骨,便化作鐵蟲,住於髓中,食天上院宮身軀精髓,令其遍身受嚴劇苦,其苦特異,不可思議,難以言喻。

天上院宮看著四面八方滾滾而來的天輪寶,層層碾壓,層層旋轉,相磨,相打,作伽茶伽茶等聲,覆蓋自身,如癰如瘡,猶如毒箭,釘在骨髓之中,吸收他的精髓。

但這些花哨而又有不同內涵的法門,統統都沒有意義。

天上院宮沒有別的招數,只是……又是一劍。

敵有萬法,我只一劍。

敵從八面來,我只一面去!

劍光璀然,天輪寶被切開,斬斷。

一劍破萬法。

無人可擋。

無人能擋。

無人敢擋!

其劍無匹。

其勢無敵。

其人無雙!

十方頓感棘手,強拿不下不說,竟然愣是頂住了他的諸多攻勢,更是磨他不死!

十方二換一,甚至三換一都可以換死天上院宮,可現在,天上院宮居然硬生生的達到了五換一的戰損比。

但是,再怎麼大的戰損比,也意味著會有戰損,會受傷,會死。

意志力再怎麼強大,也終究無法改變現實。

強撐的身體再怎樣也有極限。

又一次碰撞。

再一次碰撞。

交戰餘波飛火萬里,摧山挫石,日月交蝕,鬼哭神愁,天昏地黑。

天上院宮的劍意越來越鋒銳的同時,也越來越脆弱。

互相鬥法,手段盡出,但十方只能看著對方越來越虛弱,但就是怎麼都不死。

怎麼都不死!

金身越來越黯淡,重新凝聚的速度越來越慢,甚至都讓十方產生了一種錯覺……

那就是,他會輸。

是的,明明佔據絕對優勢,但他卻生出一種自己會輸的感覺。

之前十方是劣勢的時候,他尚且沒有這種感覺,但此時此刻,天上院宮步入絕境之後,卻這種預感卻愈發強烈了起來。

但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繼續按照原計劃,以水磨工夫,準備將天上院宮誅殺在此。

越是和天上院宮交手,他就越感覺到絕望。

是真的絕望。

如此強大,幾乎毫無破綻,哪怕是步入絕境,也依然給他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好像落入絕境的是十方似的……

明明是十方壓制著他,但打來打去,反倒是十方的自信被打沒了。

但十方也不可能放棄。

那麼多機會,那麼多巧合,七十年的謀划,集合在一起,才終於有了擊殺天上院宮的可能性……

如果沒有那麼多東西堆在一起,恐怕再來一萬年,也不可能有機會殺掉他。

這是最後的機會。

所以,雙方都豁出性命。

或許有恐懼,但絕對沒有半分猶豫。

又是一次碰撞。

海沸五嶽傾,雷電起龍章,風火登淵庭,忿怒日月昏,佛國甚至一度從中裂開,劍光縱橫天地,斬落佛國日月,又劈斷了參天菩提。

但劍光銳利的同時,卻顯得愈發纖薄,薄到光是揮舞就好像在發出嗚嗚嗚的悲鳴一般。

這一次碰撞之後,雙方同時停手。

不是不願意繼續戰鬥。

而是兩個人都已經瀕臨極限,絲毫動彈不得。

十方金身破碎,根本凝聚不回來了,佛國崩塌,菩提樹被劈斷之後,沒了撐天支柱,佛國直接塌掉了,想要重建還要時間。

天上院宮的劍刃已經到了不需要揮舞,單單是放在那裡,被風一吹,就能聽見「嗚嗚」的聲響了,顯然,只要再揮一劍,劍刃纖薄至極,鋒銳至極的同時,也會同時崩斷。

雙方都癱在原地,互相對視,各自運使法門,拚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試圖恢復。

誰先恢復,就有有先機。

不過這段時間,天上院宮還是主動出聲,與十方交流。

「我天上院家屹立一萬年,只吃過一次這種虧,你讓我輸的很慘啊。」他嘆息般的說道。

神魂中的裂痕越來越多,之後哪怕是再拿下十方,他估計也很難恢復原狀了。

或許依靠【精神投影】能活下來,但肯定不可能和以前一樣強了。

對他而言,這算是跌落低谷了。

「慘嗎?」十方搖了搖頭:「你哪怕這次輸了,甚至是死了,又能有多慘呢?被你圈養了一萬年的凡人,被你視如豬狗,隨意擺弄的凡人,不是比你慘得多嗎?」

「他們沒有力量,從古至今便是在我們的庇佑之下長大,和我們相比,他們和豬狗又有什麼區別呢?到了年關,該吃肉,就得殺了吃肉,天經地義,無可指摘。」天上院宮聲音冷淡:「但你們這些禿驢,看見了我過年殺豬,卻偏偏過來讓我慈悲,說我殘暴。」

「當真是可笑至極,說我殘暴也就罷了,結果還要過來殺了我,謀奪我的家產,偷竊我鑄造了七十年的武器,你說你們可不可笑?一幫禿驢,自以為是。」

天上院宮語氣輕蔑,嗤笑著對十方說道。

十方搖了搖頭:「你是日本的實際掌控者,日本的君主,而且精通各個方面的只是,那你肯定知道一句話吧?」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你把人類當做豬狗不如的東西,人類反抗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世間因果,歸根結底還是要歸在一個位置上,位置在這裡,善惡也就在了這裡。」十方搖頭:「你覺得我們是人,而他們是豬狗,是因為你以力量作為自己行事的準則,你看貧僧是同類,稱我為佛陀,我救助了你的豬狗,於是你視我如寇讎。」

「但在貧僧看來,你,和那些東京人,還有貧僧自己,皆是眾生,眾生平等,以一己之私將他人送入死地,煉為傀儡,貧僧不可能坐視不理。」

十方說著這話的時候,並沒有試圖駁倒天上院宮。

他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這話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曾經,初入日本,躊躇滿志,信心十足,對著淺川歌說了一句:「小僧這次前來,便是要渡盡百鬼!滅除妖魔!東瀛不平,誓不成佛!」

現在十方已經知道了。

日本其實沒有妖魔。

所謂妖魔鬼怪,其實和人類一樣,都是天上院家豢養的家畜。

換而言之,日本其實只有一個妖魔,那就是天上院家。

只有不把自己當「人」的,才是真正的妖魔。

天上院家說十方是一幫禿驢,自以為是。

實際上,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高高在上,自以為是。

眾生能自渡,何須佛陀自作聰明來渡盡百鬼?

只是,有人在中間阻隔,不允許任何人自渡而已。

「天上院宮,你把我看做同類,卻把其他人類看做豬狗,其實……是因為你在害怕吧?」十方一邊恢復著力量,突然說道。

「害怕?害怕什麼?」天上院宮正在集結一切可以集結的力量試圖動彈,甚至完全不顧海納鯨吞的副作用,只為了快速恢復行動能力。

但聽了十方的話,他還是如此回應道。

「你在恐懼,你看起來很勇猛霸氣,但是你在恐懼,你在恐懼人類。」

「你很清楚人類的力量,所以,你的強硬,你的驕傲,其實全部都建立在恐懼之上,你要維持你的傲慢,不斷的重申,這樣你才可以在內心裡將人類踩下去。」

「但你又做不到,所以,對於我們這些通過修鍊之後,擁有了強大力量的人類,你又會把我們抬升一層,變成能和你平等對話的存在,刻意把我們和底層人類分割開來。」

十方凝神說道:「因為你很清楚人類的力量,你明白我們的潛力,你知道,天上院家遲早要被淘汰,要被人類攆下去,你們這些永生者,敵不過你們看不起的凡人。」

「看看你現在創造的神器,【精神投影】,全程由人類構成,你最看不起的人類,恰恰是你必須仰賴的力量!你在恐懼人類的力量,所以你才會如此迫切,如此恐慌。」

「荒謬!」天上院宮立刻打斷了十方的話:「你們孱弱如螻蟻,蠢笨如豬牛,我害怕你們?」

但十方卻沒有理睬天上院宮,而是大聲高喊道:「因為天上院宮,你沒有勇氣面對人類的昭昭天命!你沒有勇氣面對那天上院家註定滅亡的未來!」

「你的高傲,只不過是你在大勢面前,無謂掙扎的撲騰而已!」

回應十方的,是一段劍光。

天上院宮竟然不顧自己沒有恢復力量,強行提氣,沒有劍意,而是純靠一口實體劍刺來,雖然看起來虛浮無力,但卻一劍刺穿了十方的本體!

因為十方的金身早已潰散,此刻暴露在外的,就是本體。

十方口噴鮮血,直接被一劍戳掉了半條命。

原本正在積蓄的力量也直接潰散掉。

他瞪大眼睛,卻看見天上院宮直接是本體上前來,手裡拿的是實體劍。

十方一咬牙!

抓起腰后掛著的日本刀,用純粹的肉體力量回敬了他。

一刀直接刺進了天上院宮的神魂。

那是朱雀銘死後留下來,被十方撿起的刀,朱雀家的家傳名刀【破限】。(見一百零五章與一百二十一章)

擁有著能夠砍出核裂變的詭異能力,雖然砍出來的爆炸威力非常小,連十方的肉身都傷不到就是了。

但是……核裂變,是大日真陽之力。

而此刻的天上院宮,他破碎的神魂,是陰神。(見第一百九十二章)

陰神,最懼大日之力!

這一擊傷勢互換,帶來的傷勢完全超過了天上院宮的想象!

他一直以來靠意志力壓制的傷勢,同時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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