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和池芯同壽?
別說景修白,連池芯自己,都不清楚這個「比普通人類壽命長」,到底長到什麼程度。
在她的記憶中,池父從小就是忙碌的生意人,和任何普通的生意人都沒有什麼不同,除了家大業大了一點,也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少歲。
而知道了自己的情況之後,池芯和池父似乎都刻意避免了這個話題,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能活很久。
「我們是特殊的一族,除了芯芯這樣的特殊情況,我們生於虛無,也將歸於虛無。」池父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一旦你接受了這份饋贈,也將成為和我們一樣的存在,人世間六道輪迴皆和你無關,你會怎麼選擇?」
在池父解釋的時候,池芯目光有些發怔,卻沒有說話。
長生未必是什麼好事,她從來沒有過有誰能陪自己到老的奢望,無論景修白做出什麼選擇,她決定都不要去在意。
畢竟如果不是她自己佔據了這個身份,如果有人問她,是否願意脫離人的身份?她恐怕也要好好考慮一下。
「這也不是馬上就能決定的事。」這麼想著,池芯神色自然地開口,「在高壓環境下大腦容易缺氧,我們等到了國內再說這個問題吧。」
「哦?」池父不動聲色,眼神漸漸犀利起來,嘴裡卻說,「既然芯芯這麼說了,那就等落地后再議吧。」
「就這樣吧。」池芯站起身,就要轉身離開餐桌,「我有點困了,昨晚都沒有睡好,先去休息一會兒。」
然而她剛要轉身,手腕就被一隻微涼的手握住了。
這隻手修長骨感,握上來的時候,帶著無比堅定的力量。
「不需要考慮了。」景修白聲音平緩,讓人絲毫不感到輕浮,明明只經過了這麼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卻讓人覺得他似乎經過了長久的深思熟慮,才說出這些話,「輪迴來世是什麼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如果我能用這一生一直陪著她直到終點,我求之不得。」
從池芯的角度看去,他安靜注視著池父的眼睛里,隱隱有光點浮現。
從鼻樑到嘴唇,明明是自帶冷感的長相,卻流露出一種任何力量都無法撼動的堅毅感。
從被他握住的皮膚開始,池芯感到一種熱度開始攀升,無數情緒在嗓口堵塞,讓她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池父也動了下眉梢,顯得頗為意外:「這麼快就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你不後悔?」
「不需要。」景修白輕巧地回答,然後他仰頭看向池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隨時都可以開始。」
池芯感動至極,卻又有些想笑。
景修白看起來比她還要著急,好像生怕她或者池父突然變卦,不肯給他方法了。
看著他們對視的模樣,池父終於露出舒緩的微笑。
「同化」景修白的步驟其實很簡單,只需要池芯的一滴血液滴在景修白的眉心,帶著雙方共同自願的承諾,契約就能夠達成。
當殷紅的血液在眉間消失,景修白睜開眼握住池芯的手,一臉認真:「現在只有我是你的最優選擇了,你不能反悔。」
池芯哭笑不得地摸摸他的臉:「不會反悔的。」
景修白凝重地點點頭。
在飛機上剩下來的時間裡,池芯打開了久違的網路遊戲,開始殺進殺出,而景修白則和池父單獨進了會客室,不知道在密謀些什麼。
說困了想休息的話?池芯早就不記得了。
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飛機在S市池家專用停機坪上平穩落地,池父已經提前聯繫好了司機,直接將他們一路接回了池家。
池家千金久未歸家,現在突然回來,整個池家都轟動了,上上下下都在忙活。
下車的時候,池父還在叮囑:「記住,我和你母親說的理由是你出國遊學了,本來就需要一年半載,現在時間正合適。」
「我知道知道。」池芯哪還有耐心聽他說這強調過八百遍的話,伸長脖子往那邊看,「爸爸你真的告訴媽媽我回來了嗎?為什麼都沒看到她。」
「我真的說了。」池父無奈地說。
池芯站在池家偌大的庭院里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一直期待見到的母親確實沒有出來接她,疑惑地皺起眉。
就在這時,另一輛商務車從大門駛入,以不應該出現在庭院里的速度高速駛近,唰地一聲停在了幾人面前。
除了景修白,池父和池芯都露出瞭然的神色。
商務車的後車門打開,一位體態優雅的女士戴著碩大的墨鏡走了下來,看不見她的目光,她的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池芯。
「芯芯,寶貝兒!」
「媽媽!」
池芯像一枚小炮彈,直直地衝進了母親懷裡,「媽媽你去哪了?怎麼知道我回來也不出來接我。」
她的語調里夾雜著小姑娘自然的綿軟撒嬌,池媽媽微笑:「你爸告訴我你回來的時候,我正在w國做客,這不是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
池芯嘴角抽了抽,想起來她媽媽也是小姐妹遍布各地的社交達人,自從咖位上升不怎麼舉辦音樂會之後,最大的樂趣就是四處做客。
也正因為此,池媽媽對池芯一年半載不回家絲毫沒有不開心,反而很欣慰女兒長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丈母娘對女婿的奇特雷達,池媽媽第二眼關注到的就是景修白。
景修白此時沒有絲毫和人相處的冷淡,他帶著得體的微笑長身玉立,看到池媽媽看向自己,紳士地行禮:「您好,我是景修白。」
池媽媽來了興趣,她一低下巴,墨鏡從鼻樑上滑了下來,露出一雙和池芯相似的漂亮眼睛,興緻勃勃地打量著景修白,面上還帶著優雅的笑意。
「今天豬肉多少錢一斤?」她突然問。
景修白:?
池芯表情一僵。
這問題打死景修白也回答不出來啊!
景修白的怔愣只維持了半秒左右,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您需要控價還是調研?」
池媽媽眼裡的笑意加深一些,她點點頭:「不知物價,代表也是個不食煙火的公子哥,很好,適合芯芯。」
說著,她看都沒看一眼老公,直接摟著池芯走向家門。
池芯:……
景修白和池父:……
景修白的臉色微微凝重,丈母娘的不按常理出牌讓他十分沒有把握。
池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雖然有了這個出乎意料的開場,但接下來的發展,還是十分順利。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池媽媽照例淺問了一下景修白家裡的情況,可憐景修白在自己世界的優越家世絲毫無法體現,只好謙虛地說自己父親是個醫學教授,常年在國外研究。
池媽媽不甚在意地吃著池父給她剝的蝦,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輕輕蘸了下唇角,說:「家在哪裡落根都沒有關係,反正去哪也方便,挺好。」
讓景修白暗自緊張得不行的飯局,就終結在這麼一句話里,池媽媽再沒有多問什麼。
同樣有些緊張的池芯也微微鬆了口氣,和景修白對視一眼,露出開心的笑容。
景修白表情沒什麼變化,眼裡的神色肉眼可見地軟了下來,他也低頭繼續給池芯剝蝦,下手的動作明顯穩了許多。
一盤蝦就這麼被兩個男人搶光,全進了兩位女士的肚子里。
期間還聊起了別的話題,景修白即使來自不同的世界,接受的教育和修養都是頂級的,無論說起經濟,藝術,還是音樂,他都對答如流,有著自己的見解,又注意語態,不會冒犯到人。
正當池芯以為要平安過關的時候,池媽媽話鋒一轉:「修白還真不像芯芯,芯芯小時候只有學鋼琴能安靜下來,其它時間都去玩機車跳傘什麼的,就沒有能安心念書學習的時候。」
池芯沒注意一個不小心,火力就引到自己這了,看到景修白含笑的目光,池芯臉色微紅:「媽媽,你們聊就聊,你說我幹什麼啊。」
「你不能聊嗎?」池媽媽故作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恐怕比起之前那些話題,修白對你小時候的事更感興趣吧?」
池媽媽妝發精緻的頭頂,彷彿赫然出現了一對惡魔的尖尖角。
景修白溫文爾雅:「論喜歡排行的話,我的確對芯芯的話題更感興趣。」
池芯翻了個偌大的白眼,但無論她怎麼反對,都無法阻止這三個人聊她的大勢頭。
池母:「有件事她爸爸都不知道,芯芯初中有一次上游泳課,本來以為自己穿了入水自動充氣的游泳圈,結果沒穿,在水裡和小鴨子似的撲騰了半天,才被老師救上來,從那以後,寧願不及格也不肯再上游泳課了。」
景修白做謙恭狀:「沒事,我游泳技術還算不錯。」
池芯一想到上一次體現他游泳技術的時候,是在「市場」中落水,以及在水中那個柔軟的吻……
她腦門「轟」地一聲就炸了。
池父:「哦?這我還真不知道,你也不早說,早說當時我就不因為你不上課而沒收你的機車了。」
池芯:……這種糗事該怎麼說!
餐桌上充滿著快活的氣氛,池芯咬牙捏緊了筷子,結果一時忘記控制力道,直接「啪」地一聲,象牙質的筷子直接被她一捏兩斷。
氣氛陡然安靜了下來。
池·無法解釋·戰神·芯當場尬住,猶豫了一秒,乾脆裝作惱羞成怒的樣子,直接起身氣呼呼地說了句「我吃飽了」,然後上了樓。
她離開之後,剩下的三人互相看看,都忍俊不禁。
景修白站起身:「我也先失陪了。」
「修白呀。」池媽媽慢悠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不在乎你的家世如何,性格如何,只要芯芯喜歡,你隨時都可以來家裡玩,她是我們的寶貝,從小我們就都聽她的。」
景修白聽出她的潛意思,回過身鄭重地看向兩位長輩。
「請放心,她也是我最珍貴的寶貝。」
在他也離開之後,池媽媽才放下裝模作樣的筷子,用手肘捅了捅池父:「是可以吧?」
「可以。」池父簡單地說。
連六道輪迴都自願脫離了,誰能說景修白對池芯不是真心的呢。
另一頭,池芯當然也不是真的生氣,他們雖然在說她,但是都有分寸,挑的都是有趣的事,而不是真正丟臉的事。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往熟悉的大床上一撲,放鬆地打了個滾。
直到回到自己的家,池芯才真正感到了,從身到心徹底的放鬆。
就像她經過了一段長長的旅途,現在她回家了。
默然片刻,她敏銳地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想到他和父母的一唱一和,被子一掀就鑽了進去,一根頭髮都沒露出來。
在傭人的引路下,景修白成功找到池芯的房門,抬手輕敲。
沒人應。
他再要抬手敲門,一用力卻直接將門給推開了。
他在門外待了兩秒,說了句「我要進來咯」,沒有得到枕頭襲擊,知道這是池芯的默認,於是放心地走進了房間。
池大小姐的房間能趕上一個單獨的豪華公寓,景修白來到卧室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鼓鼓的被子包。
他動動嘴角想笑,輕咳一聲走到床邊坐下,戳了下那個包。
「真生氣了?」
被子包往旁邊挪動了一點。
景修白真笑了:「我和你道歉,對不起好不好,出來讓我看一眼。」
本來以為池芯又要往旁邊挪,結果在底下突然開啟了一道小縫。
池芯的手從裡面伸出來,放在床上一個小電子鐘,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景修白驚異地看了眼,只見電子鐘上面沒有時間顯示,卻有一張代表不開心的顏文字 ̄へ ̄。
景修白愣了愣,一股柔軟而澎湃的喜愛之情倏然湧上,簡稱:被可愛到了。
「我真誠道歉,不該聽阿姨講你的糗事。」他故作正經,「請問池大小姐可以原諒我么?」
被子包不動。
景修白眼睛轉了下,語氣低落下來:「可惜人生地不熟的,我也無法帶你去找好玩的地方逗你開心,是我沒用。」
被子包顫了顫,但還是沒有動靜。
景修白的語氣更加低落:「那……我先不打擾你了,免得你看見我更加生氣。」
說著,他就要起身離開。
被子包底下飛快地伸出一隻胳膊,將小電子鐘扯了回去,幾秒鐘之後,又把它扔了出來。
景修白一看,上面的顏文字已經變成快樂的(*^▽^*)。
他裝作沒看見,也沒動作。
又過了幾秒,池芯終於忍不住鑽了出來,一邊急吼吼地往床下跳,一邊嘟囔:「景修白你還真走啊速度倒是怪快我都沒聽見聲——」
音字還沒說出來,她一把就跳進了景修白懷裡。
正中。
兩人大眼對小眼,池芯:「我真不是生氣——」
「有一個總是講道理的女朋友該怎麼辦?」景修白突然說。
池芯一愣:「什麼?」
「當然是——」景修白拖長時間,在池芯驚愕的目光中,一低頭吻了下去。
「——堵住她的嘴。」
含含混混的吐字傳出來,卻已經沒人注意去聽了。
畢竟是住在池芯家裡,景修白再大膽,也不能明目張胆地睡在池芯的房間,好在人已經哄好了,他在門口一步三回頭,總算是進了隔壁分給他住的房間。
只有幾步的距離,被他演繹得彷彿即將遠行。
池芯哭笑不得,十分想去論壇發貼:有一個過於粘人的男朋友該怎麼辦。
但是脫離社交網路太久了,她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手機。
這種程度的勞累對她來說絲毫不算什麼,將景修白送去睡覺之後池芯乾脆出了房門,剛一下樓,就看到池母還在客廳。
池母察覺到動靜,抬頭望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