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完結

空蕩蕩的病房裡，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慕遠的手無意識的抓緊了床單。身子仍然還存留著那種因失血過多而乏力的感覺，切切的告訴他，昨天並不是他的夢境。

可是姐呢？姐去哪裡了？

慕遠慌張的想要起身，正好醫生進來查房，見慕遠居然不自量力打算下床，立刻喝住他：「你做什麼呢！快躺著！你忘了自己現在是病人！手上還有點滴嗎！」

慕遠費力的一把將針頭拔了，也不理會醫生的制止，掀開被子就想要起身：「昨天那個女孩呢？送我來醫院的那個女孩？她在哪裡？」

「攔住他！」醫生立刻吩咐後面跟著的兩個助手，勉強將慕遠壓制在床上。

「放手！」慕遠費力的想要掙脫別人的掌控，「滾！！」

「遠遠，你在做什麼！」杜芃手裡提著兩盒稀飯和幾個小籠包，還沒到病房就聽到了吵鬧聲。等她走進病房一看，慕遠正被人壓在病床上，勉強的掙扎著。

慕遠瞬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開關一般，視線落在杜芃身上，笑了：「姐，你去哪裡了？我醒來都沒有看到你。」語氣里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依賴。

「我只是去買早餐。」杜芃提著稀飯的手緊了緊，「沒有想要離開。你別激動。」

「嗯，好。」慕遠點點頭，轉頭撇了一眼醫生助手，「放手！」

那兩位助手試探性的放開他，見慕遠真的沒有再掙扎，這才鬆了一口氣。杜芃將稀飯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很是抱歉的對醫生鞠躬：「真的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醫生困擾的揉揉眉頭，嘆口氣：「患者身體還很虛弱，情緒這麼大起大落對健康可不太好。」他戴著聽診器上前，用詢問的眼神看了慕遠一眼，見慕遠沒什麼反應，這才將聽診器壓在慕遠胸口聽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慕遠的臉色，「基本沒什麼大礙，好好休養就行了。」

自殺患者大多醒來的時候情緒都很激動，醫生見得多了也不覺得意外，也沒什麼興趣去打探杜芃和慕遠的關係，只是淡淡吩咐了幾句，又按鈴讓護士來重新打了點滴，就離開了。

病房一時間沉寂下來。

「吃早餐吧。」杜芃將袋子打開，看了一眼慕遠剛剛因為掙扎而導致點滴運行不暢腫起來的手背，頓了頓，端著稀飯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你以為我走了？」

慕遠張嘴吃下稀飯，有點不安而心虛的避過杜芃的視線，另一隻手卻是緊緊的抓著杜芃的衣角。

「我只是見你還沒有醒，所以先去買點早餐而已。」杜芃的語氣很淡，「你應該很久沒有好好吃飯了吧。」慕遠的削瘦太明顯，一眼就可以看到。

「對不起，姐。」慕遠有點沮喪的垂頭，「我……沒有安全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杜芃看著慕遠略帶蒼白的唇色。剛剛經歷過那樣激烈的情緒，可是他的臉頰依舊蒼白，像是沒有生命力的垂暮之人。

他是真的，沒有安全感。

「我讓你覺得不安嗎？」杜芃輕聲問道。

「不是你的問題。」慕遠抬手捂住臉，「是我的問題。姐，我有病的……」

是他佔有慾太強，是他無法接受有任何時刻看不到她。是他對她太依賴。

「沒關係的，以前不是也好好的嗎。」杜芃不讓慕遠遮住他自己的臉，繼續一口一口的餵給慕遠，「我們會好好的。」

她想了很多。昨晚遠遠睡著的時候在想，今天早上排隊買早餐的時候在想，直到剛剛看到他發瘋的那一刻還在想。

面前這個人，也許隨時都可能會傷害她——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他對她的佔有慾太病態，並且不可控。他不是故意想要傷害她，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即使是這樣，她也仍舊可以陪在他身邊嗎？

最後杜芃得出了結論——她可以的。

就算明知道會被傷害，她也不願意離開。因為比起那些，最讓她傷心難過的，是不能陪在遠遠身邊這件事。她之前寧願就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守著他也不願意乾脆的忘記他，現在，他們明明是相愛的，她為什麼要離開？

「遠遠。」杜芃很堅定的看著慕遠，「我不會離開你。除非你親自開口讓我離開。」

「你說真的？」慕遠握緊了杜芃的手，緊得讓她幾乎吃痛，「說出口的話可不能反悔！」

要他放她離開？做夢都不可能！

「我不會。」杜芃搖頭，「只是你也要相信我。」

「好。」慕遠定定的看著杜芃，緩緩頷首。

杜芃用親身經歷證明了，什麼叫做男人說的話就像放屁！說好的信任呢！

「為什麼不讓我出去找工作！」慕遠出院之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將所有的行李搬回了杜芃家——並且也不假惺惺的搬去另一個房間了，直接就在杜芃的卧室住下了。杜芃對此保持了沉默的縱容。

不過在家賦閑一段時間，杜芃還是覺得無聊。慕遠最近很忙，雖然她不知道到底在忙什麼，但是大致也能猜出來一些——慕家的事情他完全不插手是不可能的，慕清竹也不會允許。所以每天大多時間都是杜芃一個人在家和菜市場之間來回。

這樣下去簡直就是在荒廢人生，所以杜芃打算另外去找工作。車站是不打算去了，不過她的文憑不錯，又有工作經驗，想找一個輕鬆的要求不高的工作並不難。

可是！她投出去的每一份簡歷都石沉大海，就算有些單位明明過了初試，一到複試也鐵定被刷下來。若是她真的技不如人她也認了，但是不可能她每次都技不如人吧！

再說了應聘一個小小的總台領班到底是需要什麼技能啊！對方寧願要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也不要她根本就不科學好嗎！

再聯想一下最近慕遠聽到她一直沒找到工作時那種老神在在的樣子，以及招人單位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杜芃要是再什麼都發現不了那她這麼多年飯真的白吃了！

「關我什麼事啊？」慕遠之前的房間被他改成了書房，此刻他正好在處理事務，見杜芃氣沖沖的拿著報紙衝進來，很是無辜。

「你敢發誓你沒有插手我找工作的事情？」杜芃狐疑的看著他。

慕遠指天立地：「姐！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插手。雖然我很想，但是我目前還沒有那麼強的能力，能讓每一家公司都聽我的話啊。」

「你敢用我發誓嗎？要是你說謊了，我兩就永遠不可能徵得老媽的同意！」杜芃才不信慕遠的說辭。

果然，慕遠沉默了。

「你又騙我！」杜芃指著慕遠的鼻子，「幹嘛不讓我出去工作？」

「姐只要陪我就好了啊。」慕遠索性放下手中的合同方案，坐著轉動椅滑到杜芃身邊，無視杜芃發怒的表情，伸手抱住杜芃的腰，眷念的埋首在她的腰間，「以前姐在車站上班的時候我就好想讓你離職，每次只要你忙起來你就會忽視我，我怎麼能受得了。」

「杜遠！」杜芃皺眉。雖然慕遠已經改了姓，但是杜芃有時候生氣了還是習慣性的叫出他之前的姓名，「我不可能一直呆在家裡啊。」

「可是唯唯姐不也是呆在家裡的嗎？」慕遠仰頭看著杜芃。

「那是因為她之前懷孕，而且那段時間她情緒起伏很大，胎兒不太穩。容淮怕她出現意外，所以才讓她暫時在家休養的。」杜芃不斷說服自己保持冷靜，「現在她也是有工作的。」

「反正我不要你出去上班。」慕遠不瞞的咕噥了一句。

「遠遠。」杜芃嘆氣，「別這樣……」

慕遠抱著杜芃腰肢的力道又大了一些：「那不然就讓你懷孕好了，這樣你總能夠呆在家裡了吧？」

「為什麼不讓我出去上班？」杜芃輕輕撫摸著慕遠柔軟的發梢，「你也看到了吧？我找的工作都是一些比較輕鬆的，不費太多時間的工作。」她只是不想呆在家裡，讓自己就像是一個廢人。

「姐……」慕遠喚著，聲音有點模糊。杜芃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種情緒，「我不喜歡你把心思放在別的事情上。你只要看著我就好了，好不好？」

他的尾音特意放軟，顯得特別容易讓人憐惜。

杜芃平日里最是寵著他，不管什麼事，只要他稍微撒嬌一下就沒有不成的。可是這件事，她真的遲疑了。

「你說過的，只要我不開口讓你離開，你永遠也不會離開我的。」慕遠任性的說道，「那我現在要說，我要求你，每分每秒都陪在我身邊，一步也不準遠離。你的視野里只能有我的存在，不能被任何人或者事吸引。」

杜芃的手輕輕放在慕遠的肩上。

「你可以嗎，姐？」慕遠要一個答案，「我就是這樣病態，你會害怕我嗎？會想要離開我嗎？」

他一直不曾抬頭，可是許久沒有得到杜芃的回應，慕遠也開始不安了。

「姐……」他的聲音顫抖。

杜芃嘆息一聲，微微掙開慕遠的束縛，要他認真的看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頓，堅定而又清晰的開口：「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我可以。」

要她在工作和遠遠之間選一個，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是她將遠遠寵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她必須要負責。

慕遠愣愣的看著她。

「我可以一直看著你，只看你。」杜芃雙手捧著慕遠的臉頰，彎腰，閉著眼睛，顫抖的吻上慕遠的唇。

遠遠，你看。

即使我的身體還殘留著一絲畏懼，可是我仍舊可以勇敢的接近你。我不怕被你折斷翅膀，我只怕你會在傷害我之後加倍傷害自己。

所以，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我成全你。

「姐……我愛你……比任何人，都要愛你……」

因為，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