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怪物 第三十三章 出口
通道之中只有光禿禿的牆、腳下不規則的石階以及那嵌入牆中的忽明忽暗的照明燈。
徐暮側著身子，後背輕微貼著牆，衣服與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
通道中十分安靜，只能聽到徐暮的呼吸聲、輕微的腳步聲。
徐暮自覺已經與大部分人離得很遠了，心情不免有些焦慮，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想要趕上眾人。
徐暮不知走了多久，發現通道前方沒有任何光亮——可能是照明燈被破壞，也可能是往後的路都沒有照明燈。
徐暮先將塑料杯中的汗水全部喝下，隨後才敢試探著往前走。
沒走幾步，徐暮就感覺到自己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用腳試探地踢了一下。
通道前面的「東西」動了一下，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把徐暮嚇了一跳。
徐暮立即反應過來——這通道里除了人和死物，好像不會有其他東西了。
徐暮調動體內的魔力，驅使魔力在身側形成一團小火焰，用來照明。
徐暮看見有一個穿著斯德里軍閥軍裝的男人側著身子倒在地上，嘴巴微張，眼睛緊閉，胸口有微弱的起伏，身體右側的腎臟部位有一道規整狹長的傷口，在緩慢地往外不斷冒血。
徐暮輕輕地踢了男人一腳。
那人的身體微微一顫，嘴唇微動。
徐暮似乎聽到男人在說著話，卻沒辦法聽清，也難以集中注意力去傾聽男人的言語。
能不能救？
能救的話，救還是不救？
徐暮沉思幾秒，嘆了口氣，用魔力凝聚一根細長的冰柱快速地扎入男人的大腦之中。
男人悶哼一聲，再無氣息。
徐暮直接踩著男人的屍體走過去。
這就是進化遊戲的常態。
徐暮認為應該給予大部分生命一份尊重。
既然給不了生命憐憫與挽救，那就給生命一個痛快。
因此，徐暮選擇先殺死他，再踩著他的屍體往前走。
徐暮預感到自己接下來還會遇到很多這樣的情況，見到很多的屍體。
路上發生了這樣一個小插曲，讓徐暮的心情愈加煩悶。同時，徐暮也感覺身體更加燥熱，出汗更多。
徐暮又走了很久，依舊沒有看到通道的盡頭，一路上除了偶爾能看見的瀕死之人和屍體之外，只有石牆、無盡的石階、時有時無的照明燈。
這些石牆、石階和照明燈的樣子似乎從來沒有變過，這讓幾近心力憔悴的徐暮一時間認為自己在不停的兜著圈子，沒有一點兒進度。
徐暮不知道還剩多少時間，不知道還剩多少路，只知道心中的絕望在不斷地累計，眼前的階梯好似不是通往出口，一步一步地往前，只能看到一階又一階似舊似新的石階。
每走一步，都有一點的痛苦與絕望通過石階進入徐暮的身體之中，衝擊著他的大腦。
徐暮的感官似乎逐漸在退化，視力變得模糊，聽覺變得遲鈍，連之前不下心被破碎的照明燈碎片割掉一段肉的地方的痛覺也似乎逐漸失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疲憊感。
甚至於，對一切都失去了知覺。
徐暮不自覺地閉上眼，身體靠著一側的石牆，無力地滑下，腳向前滑動，直到碰壁，隨後膝蓋也跟著彎曲，頂住另一側的石牆，拿著運動飲料與被子的手慢慢地放鬆。
啪——
飲料瓶與水杯幾乎同時落地。
徐暮聽到響動，眼皮一動，卻沒有張開雙眼。
超級空間，系統與第二意識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沒有出手幫助徐暮。
除了這還未到徐暮的極限之外，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徐暮的潛意識不允許他們出手。
這是徐暮深藏於心的傲骨，也是徐暮在前世能走那麼遠的根本。
徐暮很怕死，但是他也非常清楚，很多時候，瀕臨死境才能讓自己更快、更強地突破。
「他快死了。」第二意識道。
「再等十秒，沒有奇迹的話，我們就應該出手了。」系統道。
「這傢伙實力還是不夠強。」第二意識調侃道。
「足夠了，只是現在運氣差點。」系統說著，便要準備出手幫助徐暮。
「出手吧。」第二意識剛開口，徐暮的頂上便傳來一聲槍響，在狹長的通道中顯得無比的驚人。
徐暮身體猛地一顫，眼睛猛地睜開，站直身體，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徐暮只感到一陣心悸，同時意識也變得無比清醒。
如果他真的完全睡去的話，有極大可能會喪身於此，除非藏在他身體之中的系統為他出手。
「看來他的實力不錯。」第二意識尷尬地笑了笑，道，「之前是我妄語。」
系統冷哼一聲，道：「畢竟是他們選中的人。」
徐暮身子側向左邊撿起杯子，身體側向右邊撿起飲料。
徐暮進行了數秒的深呼吸，儘力地想排出心底已經滋生的焦慮、恐懼等負面情緒。
幾秒之後，徐暮感覺心裡好很多了，才繼續往前走。
「系統，還有多久?」徐暮不抱多大希望地問道。
「十五分三十六秒。」系統冰冷的聲音在徐暮腦中響起。
「垂直高度呢？」徐暮問道。
「一百零三米。」系統道。
其實，這個剩餘時間與剩餘高度是徐暮沒有預料到的，他自認為時間會更加緊迫才對。
不過徐暮細細一想，很快明白原因：因為之前心情的焦慮，讓自己不知不覺地加快了移動速度。
徐暮轉頭望了一眼不見盡頭的通道，再次深呼吸，右手將飲料瓶一點點地塞到大腿與牆的中間，使瓶子卡在兩者之間，不至於掉落在地。
徐暮用右手快速地擰開瓶蓋，將其握在手中後用右手拿起飲料瓶，小口地喝了一口飲料，隨後故技重施，將瓶蓋蓋上。
徐暮再次小步地往前走上去。
之前徐暮並沒有遇見如其預料的那般多的屍體，故此，很有可能所有的不滿、煩悶、憤怒后爆發在最後的一百米或五十米或十米甚至是最後一米。
徐暮又往上走了一兩分鐘后，在照明燈的光照之下，看見了前方連續不斷的屍體，心還是免不得一沉。
單調的石牆上到處染著鮮血，前方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徐暮只得踏著這些人的身體往前走，在殺死前面數個吊著一口氣的人之後，體內的魔力基本消耗完了，再遇到未死之人，只能殘忍地踏著他們的身體走過去。
雖然陳崗給了徐暮一把裝滿子彈的手槍，但是徐暮並不打算將其用在這種地方。而且，從之前倒在通道中的人來看，大部分都是金沃的人，小部分是馬塞和東華國的人。
徐暮推測，很有可能在終點處有不少馬塞人。為了在接下來可能的衝突中擁有更多的自保能力，徐暮決定不再送那些將死之人上路后再踏過他們的身體。
這是無奈之舉。
徐暮繼續往前走，在路途中，徐暮撿起了數把能撿到的槍，單手將彈匣從取下，又利用手指、手臂與腹部的配合，將子彈盡數取出。
徐暮途中也看見過很多瓶子，但是這些瓶子無一例外的都沒有水。
徐暮又往前走了一會兒。
徐暮靠在牆上，喝掉最後一口運動飲料，此時，徐暮的精神又開始恍惚。
徐暮休息了一會兒，猛地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后，左手將杯子扔到一旁，雙手彎曲伸到肩上並抓住衣服往上拉，徐暮的身子和頭儘力地縮著，掙扎著將濕透的衣服脫下。
徐暮將衣服的一部分含在嘴中，用力地吸著衣服中的水分。
「宿主，還有五分鐘，垂直高度三十米。」系統提醒道。
徐暮無奈地放下衣服，丟到一旁。
徐暮往前走了不到半分鐘，就看見一個穿著馬塞斯德里軍閥軍裝的男人右手拿著一把手槍，靠在石牆上喘著氣。
男人也聽到了徐暮走過來的聲音，無力地側過頭看了徐暮一眼，咽了口唾沫之後，緩緩舉起右手，用槍對準徐暮。
男人的臉色蒼白，嘴唇乾癟泛白，頭髮通過汗水與臉粘在一起。
兩人對視著。
男人的眼中沒有殺意，只有無盡地疲憊與絕望。
片刻之後，男人的手無力地垂下。
徐暮緩步走到男人身旁，抬起手，輕輕地將男人推倒。
男人撲通一聲倒地，嘴裡還發出一聲痛苦而無力的悶哼。
徐暮踩著男人的身體，一步一步緩慢地前進。
最後的二十來米垂直高度之中，徐暮遇到了十幾個靠著牆休息的攔路之人。
徐暮皆沒有一絲心軟，將筋疲力盡的他們全部推到，之後踏著他們的身體邁向高塔的最頂端。
徐暮的身體素質並沒有軍人強，甚至不如參賽的很多平民。
但是，徐暮的精神力比他們強大，徐暮的意志力也更加堅定。
他們很多人並非真正地沒有一絲力氣，而是看不到前方的希望，每往前走一步，絕望就深一層，於是他們自己放棄自己剩餘的力氣，甘心就這麼地死在這裡。
徐暮覺得這種人很可悲，但轉念一想，自己有時候又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徐暮自嘲地一笑，繼續奮力地往前走。
他們沒有希望，但是徐暮有。
徐暮有堅強的求生意志，以及這場遊戲最大的bug——能剩餘垂直高度與剩餘時間的系統。
剩下最後五米，垂直高度不到半米，但倒下的人卻比之前還多一些。
這最後的五米沒有任何的光亮，由於某些原因，高塔之上的光芒並不能透過出口照進通道之中。
徐暮咧開乾癟的嘴唇微微笑了笑。
如果自己是他們，也許很可能倒在這最後的幾米路上吧。
徐暮能夠深切地感受到這群倒下之人心中的絕望。
無可救藥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