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門禁森嚴的A小區
監控錄像沒有發現異常,邢浩宇連續查看了張小凡最近一個月的下班時間記錄,5月20日這天與往常無異。死者張小凡,五點四十一分離開公司,坐43路公家車從水產公司站上車到A小區站下車,六點零八分進入小區。
電梯監控還顯示她六點十三出電梯,七分鐘后,六點二十又進入了電梯,此時死者已換上了居家服,手裡有兩個塑料袋,經被害人丈夫確認是垃圾,六點二十四電梯再一次停在了死者所在的18樓,之後,死者就再也沒在電梯里出現過。
經過對死者丈夫半天行蹤的排查也無可疑發現。死者丈夫李奎恩八點以前都在公司,有同事的證詞和公司的監控記錄為證,公司電梯監控拍到李奎恩離開公司已經是晚上八點過七分,而死者的死亡時間是下午六點到八點,這個不在場證明是無懈可擊的。
張越也對李奎恩筆錄里提到的同事和鄰居做了初步的問詢。
她上午首先來到了張小凡生前上班的公司。
「李主任,你好。」張越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掏出警官證給對方看。
「張警官,你來是因為張小凡的事情吧,我今早才聽到這個噩耗,真的感覺很意外。」李主任臉上一片惋惜。
「張小凡在公司表現怎麼樣最近一段時間,有無什麼異常情況?。」
「沒有,對,沒有。她來公司三年半了,屬於那種不多事的員工,但自己分內的事從來都做得很好。」李主任認真的回憶。
「她最近可否與同事發生過不愉快?」
「沒有吧?至少我沒有聽說,像她這種性格,與世無爭的,很難和同事之間鬧不愉快。」
「我聽她丈夫說,她一個月前和一個叫什麼雅的同事發生過爭論?」
「你是說周尚雅吧?」
「她跟張小凡在一組工作吧?」
「是。」
「那應該是她。」
「她們之間爭論都談不上,因為當時我就在旁邊。張小凡說周尚雅老是把棘手的工作分給她做,自己做很少一部分簡單的工作,我當時就批評了尚雅。當時我本想把他們分開不在一個組,小凡和尚雅都主動跟我說不用換組,以後會好好搭配工作的。當時沒看出她們之間有什麼嫌隙,不然也不會繼續留在一個組工作了。」
「哦,好的,謝謝你的配合,李主任。不過,我還是想跟周尚雅談談。」
「哦,好,我把她叫來。」
約莫五分鐘后,休息室里進來一名打扮入時的女子,30歲左右的樣子,表情有點不屑,顯然,對警察找上門來頗有微詞。
「周小姐,你好。」
「有話直說。」
「你恨張小凡嗎?」
「恨?我為什麼要恨她呢?」周尚雅顯然對張越的措辭頗為生氣,神情變得激動起來。
「一個月前,你與死者張小凡發生過爭吵,對嗎?」張越故意把事態說得嚴重,以此來觀察受詢人的反應。
「爭吵?你這個警官怎麼說話總是要誇大事實呢?我申明,我從來沒有跟張小凡發生過爭吵,不錯,一個月前我們是發生了點工作上的小摩擦,但馬上我們就一笑泯恩仇了!對於她的死,我也很難過,畢竟一起共事那麼久,而且她在工作上也很照顧我。」
「那天,你們是一起下班的嗎?」
「是的,我們一起坐電梯下樓的,到了寫字樓下,我們分開,她坐公交車回家,我過了馬路,走到離公司最近的地鐵站坐的地鐵。」
「好,謝謝。」張越依舊一副審視犯人的模樣看著周尚雅。
「怎麼?不信?你不信可以去查監控啊!」
周尚雅很不自在,沒跟張越打招呼就徑直轉身離開了。
吃過午飯,張越來到事發的A小區。徑直按響了6棟一單元1905的門鈴。兩分鐘後有人來開了門。
「你是?你吵到我們家小朋友午覺了!」開門的女人一臉不悅,警惕的把門開了一個口子,探頭出來說道。
「我是臨安區公安分局的。」張越邊說邊掏出警官證。
「公安局?」女主人難看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側身,把張越讓了進去。
「真抱歉,午休時間來打擾,你家小朋友真可愛。」走進客廳,看到一個三歲左右的小朋友正在客廳的沙發上蜷縮著看動畫片。
「無所謂了,已經吵醒了。你來是為樓下的事吧?」
「對,來了解了解情況,看你們作為鄰居,知不知道什麼特殊情況可以幫助我們破案的。」
「沒有,我們跟樓下幾乎不認識,就偶爾電梯里遇到會笑笑。」女主人沒提與樓下因為噪音的事發生的不愉快,估計怕警方因此懷疑他們。
「除此之外,沒有了?」
「沒有了。」
「可死者丈夫說,你們兩家因為噪音的事有過爭吵?」
「爭吵?沒,沒有的事。樓上樓下之間,因為噪音的事發生交涉很正常,這沒什麼。」
「昨天下午六點到八點你在哪裡?」
「昨天下午六點左右我在樓下,我每天六點左右就帶寶寶下樓去玩,順便等他爸爸。昨天他爸爸差不多七點十多分的樣子到的小區,然後我們一起回的家。」
「昨天下午你們下樓玩耍,有什麼人可以為你證明嗎?」
「有很多人可以為我證明啊,我們寶寶在小區里有固定的玩伴,他們基本每天都在一起玩。琪琪的爺爺,子睿的媽媽,還有一一的外婆外公,都可以證明,我們昨天下樓就跟他們在一起玩。」
「那你們一家回到家后做了什麼?」
「我們到家后,子軒跟爸爸在客廳玩耍,我炒菜,大概差不多七點四十多,我跟子軒爸爸開始吃晚飯。」
「你們平常都那麼晚吃晚飯嗎?」
「是的,基本都是這個時候。每天我都要帶子軒到樓下耍著等爸爸回家,然後一起回家,我再炒菜。我剛提到的那幾位鄰居都知道。」
「那你們昨晚吃的什麼?」問完,張越抬起頭,嚴肅的看著對方。
「清炒絲瓜,紅椒肉絲。」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好,謝謝你的配合。」說完,張越起身往防盜門的方向走去。
走進電梯,張越靈機一動,按下了17,很快,電梯在17樓停下,張越走出電梯,叩響了1705的門。
「請問你找誰?」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看著年紀應該60多歲。
「老太太,您好,我是臨安分局的警察,我想跟你了解一些情況。」張越怕對方聽不清楚,故意拉高了分貝。
「哦,那進來吧。」
「阿姨,平時就你一個人住嗎?」
「對,我一個人住,老伴六年前去世了。兒子女兒在宜市也都有自己的房子,逢年過節才會過來。」
「哦,您真厲害。對了,阿姨,昨晚您在家嗎?」
「我昨晚六點半以後在家,我五點過吃完飯到樓下找其他老頭老太太聊天,六點半左右回家等著看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看完我就洗臉洗腳睡了。」
「那您回家之後又發現樓上有什麼聲響嗎?」
「樓上?六點過的時候有過一次,像是什麼東西掉地上的聲音。」
「具體像什麼東西掉地上的聲音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時間能再具體點嗎?」
「反正肯定在新聞聯播來之前。」
「具體地點呢?卧室?廚房?或者其他的地方。」
「客廳,因為我當時就坐在客廳里等著新聞聯播開始,感覺那個聲音就在正正頭頂上。」
「哦,好的,謝謝您,阿姨。」
一天過去,大家都一無所獲,唯一有點收穫的人大概就是張越了。
下班了,邢浩宇還在工位上若有所思:老太太說六點半到到七點之間,樓上有動靜。要麼就是那個時候死者還活著,要麼就是嫌疑人還在死者屋內。那一聲響動,會是什麼掉到地上的聲音呢?嫌疑人殺死死者后,一定不願意在現場多留,更何況製造出異響了,這個聲響幾乎不可能是嫌疑人在殺害死者之後製造的。那是死者製造的?死者大多的時間應該在廚房,菜都沒切完,跑客廳里來幹什麼呢?接電話?那聲響動難道是手機掉到地板上的聲音?那麼說六點半到七點的時間,被害人還沒死?還是那個時候嫌疑人已經進了現場,那聲響動是雙方在撕打的過程中製造的?
邢浩宇在心裡認為應該把第二種和第三種可能作為重點方向加以偵查,第一種發生的幾率太小。
走出公安辦公大樓,邢浩宇無處可去,畢竟一個單身漢,又沒女朋友,除了工作,還真好像無事可做了。鬼使神差的驅車到了A小區附近,邢浩宇把車停在了與小區一街之隔的馬路邊,下車徑直朝A小區走去。
「你幹嘛的?」邢浩宇沒有業主卡,準備尾隨有卡的業主身後進去,不料被保安逮了個正著。
「哦,我來親戚家,我表姐住這個小區。」
「你表姐叫什麼名字,幾棟幾單元,業主的電話多少,你的電話多少,過來做個登記。」
「這麼麻煩啊。」
「寫幾個字而已,怎麼就麻煩了。沒有業主卡,全都必須這樣登記。」
邢浩宇若有所思,隨即又去小區僅有的另外一個大做了嘗試,果然,跟一號門一樣的結果。
他又嘗試開車進入小區,業主的車牌門禁系統可以自動識別,邢浩宇的車被攔下,依次登記拜訪者的姓名、幾棟幾單元和房號、電話。
安保如此嚴格的小區,讓外來人作案的可能性降低了許多,邢浩宇覺得把偵查的重心放在小區內應該是首要選擇。
次日一早,邢浩宇、張越就到了A小區物業辦公室。接待他們的物業客服人員小李臉上畫著職業淡妝,總是笑盈盈的,對兩人有求必應。
「小區的門禁很嚴,所有的訪客都必須登記得那麼詳細嗎?」
「所有的訪客都必須!A小區雖不是新小區,但是物業這一塊是非常到位的。」
「有沒有可能門口的一兩個保安不按章程辦事的,所有的保安都很嚴格,就一兩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會!我們的保安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並且設有業主投訴機制,要是哪個保安沒按規定辦事,被投訴了,工資會被扣得很厲害。」
「那尾隨進入小區的怎麼辦?」
「這種可能性也幾乎沒有,我們的門禁實行嚴格的一人一卡,不存在尾隨進入的情況。沒有卡的,即便是保安認識的業主,也必須登記。」
「你的意思是說,外來人員,想要進入小區,非登記不可了?」
「確實是這樣!」
「那可以把這個月的訪客記錄給我們嗎?」
「沒問題。」說完,小李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登記簿放到邢浩宇的手上,「這些是這個月的。」
邢浩宇和張越走出了小區。
在剛走出小區時看到有穿著順豐快遞衣服的快遞員來小區送快遞,正在小區保安亭進行登記。邢浩宇走近快遞員,叫住了他。
「你好。」說著掏出了警官證。
「有什麼事嗎?」快遞員一連錯愕。
「你每次來都必須登記嗎?」
「必須登記,即便他們已經全都認識我了。」
「每個保安都會讓你登記?有沒有跟你很熟的保安,直接放你進去,不用登記的?」
「沒有,有個跟我很熟的保安,有一次我還跟他打趣說,你都認識我了,經常來的,可以不用登記了吧?他跟我說如果不登記,他們會被扣工資。」
「哦,大家都不容易。」
「是啊!」
說完,快遞員的頭淹沒在抱著的一大摞包裹中走進了小區。
「要是我們小區的物業有這麼好就好了。」張越坐到副駕伸了個懶腰。
「可遇不可求的。」
「你說這麼安全的小區都還能發生命案,那我住的小區簡直危險重重。」
「那你還沒死,活得好好的?兇手要真的想殺張小凡,小區門禁再嚴,他還是能有辦法進去。沒人想殺你,你就是躺大街上,也會相安無事。」
「那你說兇手是小區里的人還是小區外的人?」
「現在還不好說。」
車剛開回警局停穩,刑警一隊的隊長卜添也剛停好車,三人相視一笑。
「怎麼樣,有進展沒?」卜添朝邢浩宇走過來,露出一口大白牙。
「沒進展。你們那個河堤女屍案怎麼樣了?」
「有線索了,果然是情殺。」
「好啊,又破了這麼大一個案子。」
「還得謝謝你之前給我提供的假設,事實證明你的直覺是對的。」說著,卜添拍了拍邢浩宇的肩膀。
「我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你小子就別在我面前謙虛了,共事這麼多年,你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怎麼,看樣子這次遇到麻煩了?等哥們兒這邊結了案,馬上來幫你!要不,我現在就調兩個人過來你先用著?」
「好啊,派過來啊。我們要核實一整本登記簿的內容,需要打很多電話,現在派過來正合適。」張越不客氣的說。
「不用,等你忙完手頭的案子再說吧。」
「跟我客氣啥,十分鐘後人就到!」
邢浩宇性格內向,不是熟人話不多。他生活里幾乎沒什麼朋友,同事成了他最好的夥伴。在工作上,他經常願意放棄休假時間幫助同事,這讓他在局裡人緣不錯,所以一分隊的隊長才如此仗義。
果然,十分鐘后,二分隊辦公室門前站了兩個人,徐良和劉興偉。
大家一刻也沒休息,整整花了六個多小時,才把整本登記簿上的每一條信息核實完畢。每個接到電話的人都能說出當天去A小區拜訪的是誰,即便有些因為時間過了半個多月記不清了,都能經過慢慢的回憶想起拜訪的理由,並且一一得到業主的證實,無異常。
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過,猛的才發現還沒吃午飯。邢浩宇趕忙讓薛輝點了外賣,他出錢請大家吃飯,大約五點,大家才吃上了一頓遲到的午餐,確切點,都可以稱晚餐了。
不出所料,邢浩宇準備留在局裡加班,這是他的常態,每當有大案子的時候,他總是喜歡一個人在局裡冥想,想兇手的動機、殺人手法,又或者有多餘的嫌疑人的時候一個一個的排除干擾項。出於同事的默契或者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張越會在局裡陪他,有想不通的地方,兩人會一起討論,很多案子,都是在這樣的討論中豁然開朗的。
「你還不下班?」
「你不也還不下班嗎?」
「怎麼樣,有什麼想法沒?」張越看著這張一嚴肅起來就稜角分明的臉問。
「登記記錄全都沒有問題,那隻能說明兇手是小區常駐人口的可能性越來越大,或者是小區的業主,又或者是小區的租戶。」
「可能性越來越大?登記記錄沒有問題,那就能證明兇手是小區里的人啊!」
「不能!徒步進的拜訪者寫得很清楚是幾位,可兇手要是坐車進入小區,保安看漏人數的可能性就很大。坐在後排面臨檢查的時候躺到車的地面保安沒看到也是有可能的,又或者藏進後備箱進入小區也是有可能的。」
「你這麼說也對,不過這要查起來就難了。我明天就按照車牌一輛一輛車的查,重點檢查有沒有套牌或者租車行的車。一旦發現可疑車輛,立馬查沿途監控,反著追查,把它從哪裡來得,近期的行駛軌跡全部弄清楚!兇手要真是通過坐車進入小區的,我一定把他找出來。可如果兇手身在小區里,就麻煩了。我們一點線索也沒有。」
「那就排除,把所有與張小凡生前接觸過、有過談話的人全部排查一遍,一遍一遍的篩!」
「那這個工作量可就大了。」
「我們要尋找作案動機,作案動機就隱藏在不起眼的一次談話、或者一個眼神里也說不一定!」
「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也只能這樣了。」
兩人談著話,警局裡來了一個熟人:李奎恩。這個男人是來提供線索的。
「我在整理我妻子的遺物時,發現她有一件衣服不見了。」
「什麼衣服?」
「一件白色T恤,這件衣服是我們去年旅行的時候,我在日本給她買的,我記得很清楚。我在家裡找了幾遍都沒有找到。」
「你的意思是?」
「會不會是兇手拿了?」
「有這個可能,你不是說家裡其他地方都沒有異樣,只是衣櫥變整齊了嗎?」
「有沒有不見的這件T恤的照片?」
「有的。」說完李奎恩拿起手機,翻起了妻子生前的照片。這個男人看著一張張的照片,不禁又紅了眼圈,聲音也開始哽咽。
送走李奎恩,邢浩宇不解,這件T恤去了哪裡呢?答案很明顯,兇手帶走了,可兇手為什麼要帶走一件T恤呢?兇手殺人身上衣服上占上了血漬,不得已只能換身衣服?兇手拿的是女士衣服,難道嫌疑人是個女人?還是其實是個男人,故意以此來迷惑警方的視線?邢浩宇目前還無法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