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回 馬上風(下)

第一百十九回 馬上風(下)

第一百十九回滿腔高義難卻員外郎肆意作樂便遭馬上風(下)

正當鍾明荷灰心喪氣,極度失望並開始感覺到恐懼,無助抽泣之際,她卻忽然發現從盧嘉瑞人中穴流出的血只向一邊流去,似有氣息吹動!

明荷急忙將手伸去盧嘉瑞鼻孔探查。

「老爺有氣息!」明荷不禁喊起來。

這時,明荷想盧嘉瑞氣息太微弱,不如幫他些,讓他快些呼吸。她便用手掰開盧嘉瑞的嘴,按著平素吃酒調情時呷酒喂他的樣兒,自己深吸一口,便對口吹進盧嘉瑞嘴裡,反覆做。

鍾明荷發現她越吹氣,盧嘉瑞呼吸便越多,於是便連連深吸氣,然後用力吹入盧嘉瑞口裡,做了幾十下。慢慢地,盧嘉瑞半開雙眼,黑色的眸子轉了過來,雙手也有了動靜。

明荷連忙叫蘇紋去倒一盞大棗枸杞茶來,多加一點糖攪勻,先將糖茶含入自己口中,然後對嘴喂服給盧嘉瑞。盧嘉瑞於是慢慢地恢復了神志,眼睛在轉動,但卻口不能言,身子四肢動彈不得。

鍾明荷讓蘇紋趕緊拿熱水濕了巾帕,將盧嘉瑞身上擦拭乾凈,然後兩人又一起幫盧嘉瑞將睡袍穿上。在這當中,明荷發現,盧嘉瑞渾身上下完全軟塌,沒有一絲自己動作的力氣。於是,鍾明荷使蘇紋到夫人房中去稟報,就說老爺忽然罹患重疾,請夫人過來看視。

不多一會,冼依良便帶著清蘭打著燈籠過來,到床榻前看望。依良見盧嘉瑞癱著躺在那裡,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便回頭問明荷。明荷只好將事情經過約略說了一遍。依良三五句問話便知道了怎麼回事。末了,她嘆了口氣,對鍾明荷說道:

「唉!看著老爺身子已大不如以前,我等做他的女人,望生養要快活,還得想得久長些,愛重老爺身子,不能浪謔過甚。府里上下百口,都指望老爺操持,一旦有個山高水低,如何得了?」

這會,冼依良對鍾明荷說話,鍾明荷只好低頭應和著,不好做聲。依良便又說道:

「妾身當然不單是說五姐有什麼過錯,我等姐妹都該如此想方好。說起來是老爺自己不能管束好自己,但我等做妻小的,自當為夫君,為盧府多著想,方能求得府門內康寧安泰,府門上永葆昌盛光輝!」

「夫人說的是,妾往後定當謹慎而為!」見依良說完,明荷便應道。

「如今事已至此,他又動彈不得,最好先不要搬動他,讓他好好兒恢復些元氣。明日一早,我讓邱福到前面去請甄先生進來診脈,再做區處。怕這些日子要多勞煩五姐照料了!」依良看看明荷,說道。

「請夫人放心,妾一定盡心儘力把老爺照料好!」此時,明荷彷彿犯罪之人一般,惟求將盧嘉瑞護理好,恢復到原來模樣,以便贖回自己的罪孽。

冼依良再向鍾明荷關照幾句,便回去了。鍾明荷一直將冼依良送出寶荷院,方才折回房裡。

翌日一早,邱福便帶了甄先生到寶荷院來,又是一番望聞問切。鍾明荷則羞於開口,蘇紋作為通房丫頭,由她向甄先生講了老爺病發當時的情狀。甄先生聽畢,便瞭然盧嘉瑞病症所在。

診罷,甄先生向五娘和蘇紋叮囑一番,便退出寶荷院。來到外邊客廳,甄先生對管家邱福搖頭嘆息道:

「老爺這次病發癥候叫做馬上風,是一種甚為罕見之危重疾病。男子身患疾病或身子虛弱時,與女子交媾,正當快慰激昂之際,心意沸騰,經脈澎湃,弱體支撐不住,便會突發梗阻,猝然脫陽倒斃。此症通常難以挽救,好在五娘急智機敏,或者也是誤打誤撞,狠力拍打胸腔,戳刺人中,老爺得以復甦,其後又呼吸應援,使老爺僥倖脫險,真是萬不幸中之萬幸!」

「原來有此等癥候,小可聞所未聞呢!」邱福也替老爺一驚而後喜。

「可惜老爺未按不才上次診病時的囑咐行事,經此九死一生,逃出鬼門關,可調治起來就沒那麼容易的了!」甄先生嘆息說道。

「老爺這個人聰明知理,但有時又有些任意隨性,不是那麼循規蹈矩。」邱福說道。

「唉!這次所開方子還跟上次的大同小異,關鍵在於老爺要能節慾,靜心調理護養,否則極難康復!」甄先生又是一番嘆息,說道,「就算老爺真能嚴守節慾誡律,因其元氣精魂耗損殆盡,要完全復原,也極是難能,只怕老爺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與常人一般,享受人倫之樂了!」

「我家老爺命大福大,我等只需盡人事,老爺自當有神光照拂!」邱福雖感受到一絲悲涼之意,但還是滿懷信心地說道。

於是,甄先生開了方子,叮囑邱福煎熬之法,又托邱福轉告娘娘們照料老爺之時要避忌之事,便告退出去了。

邱福當即到前面藥鋪去按方抓藥,回來交給蘇紋,吩咐蘇紋煎熬給老爺服用。

邱福讓莫先生寫了告假帖子,使逢志到提刑司衙門為盧嘉瑞告了假,讓盧嘉瑞在府里安養。盧嘉瑞就住在寶荷院,由五娘鍾明荷照料。

七八日後,甄先生的調治藥方起了功效,盧嘉瑞漸漸的恢復了些力氣,能說話,但依然渾身酸痛,很不舒坦,只能躺在床榻上,吃喝便溺都床上進行。鍾明荷與蘇紋、谷湘悉心照料盧嘉瑞,生怕再出意外。閑話中,鍾明荷跟盧嘉瑞講起他暈死過去前後之事,盧嘉瑞卻是一無所知,也一點記不得,明荷便不再提了。

盧嘉瑞想回到前邊書房去,明荷見他身子還十分虛弱,便強留住不放他出去。冼依良、林萱悅、班潔如、靳冬花與銀彩逐日到寶荷院來探望盧嘉瑞,閑話逗趣,巴望盧嘉瑞開心些,好快些康復。杏兒與柴英琅得知盧嘉瑞罹患重病,也都前來探望。

家人們頻繁過來探望,倒害得盧嘉瑞心有不愜。盧嘉瑞自己覺得如今這副模樣不堪之極,而此種病症被她們知道了,或者外傳出去,也是臉上無光。盧嘉瑞便叮囑鍾明荷、蘇紋、谷湘等休要再提自己如何患病之事。

又過了幾日,眼看就要到小年了,盧嘉瑞牽挂諸多事情,加之雖還不能走動,但可以坐著,說話不礙事,他覺得可以召見主管夥計們,吩咐安排事情,便非要搬到前面書房來住。

鍾明荷違拗不過,便使蘇紋去稟報了夫人冼依良。

冼依良想想也不便攔阻,便命邱福弄了一扇門板,將盧嘉瑞抬到前面書房去,然後分派清蘭和紅衣到書房去伺候他。在清蘭與紅衣到前面去之前,冼依良便嚴詞訓誡兩個丫鬟,不得再讓老爺起動慾念,否則嚴懲不貸!

冼依良又叫來逢志與盧金,訓誡一番,確保盧嘉瑞能真正安心靜養。

邱福與逢志先攙扶盧嘉瑞,放到他常用的躺椅上。紅衣拿來一塊被褥團起來當靠背,讓老爺靠著,這樣他可以斜坐著說話。

盧嘉瑞問逢志有否曾向衙門告假?逢志回稟說,早已經請莫先生寫了告假貼,告假帖子已送交景老爺,景老爺關照老爺只管放心休養,直到痊癒,不必掛心公事。

於是,盧嘉瑞便叫逢志與盧金去將邢安、文瀚與崔樂進喚來,詢問他們兵部定做的膏藥貼與止血粉製作之事。邢安說道:

「膏藥貼與止血粉製作順利,已經交了一批貨了,剩下的另外一批貨已經差不多做完,與郭大人約好,他臘月二十五來提貨,到時應該便能清了此事了。」

「這麼快?膏藥貼與止血粉有沒有按照原先給成力鵬將軍的樣子原原本本製作?戰場上是人命關天,可一點也不能馬虎!」盧嘉瑞問道,他十分掛心這葯的質量與功效。

「都是嚴格按照甄先生的配方與做法,由小可和文叔監督製作的,不會有差錯。甄先生也時常過去巡看指點。」崔樂進十分肯定地說道。

「馬上就是年節了,邱福,給各處分送節禮之事辦了沒有?」盧嘉瑞又問道。

「還沒有,這幾日因老爺身體不豫,諸事忙亂,加之也不好煩憂老爺示下,便延宕至今,未曾辦理。」邱福答道。

「不必等我說話的,大都是老交誼,就按往年慣例辦理就好了。」盧嘉瑞說道。

「是,我明日就著手辦理好了,既然老爺發了話,此事就不勞老爺再費心了。」邱福答道,他就想老爺多休息,少操心。

「府里主管夥計年終花紅、獎勵以及節禮之事,邢安你就會同邱福,按往年慣例斟酌辦理。考核的辦法、發放花紅獎勵的準繩都按往年成例做,儘早發放,你們不能為著我,耽誤大家過好年節。」盧嘉瑞又交代道。

「好的,老爺!」邢安答道,「至於除夕團圓宴席之事,小可與邱管家及其他幾位主管商議過,覺得老爺到時怕是也還不能坐席吃酒,主人不到,反害得他人紛議,小可提議,莫若今年就不辦了,老爺看如何?」

「年年都辦的宴席,今年不辦會讓主管夥計們失望,也會讓人紛議,依我看還是照辦好了,說不定到時我就行走自如了!」盧嘉瑞說道,「萬一我還走不動,就是抬也把我抬去坐著,你們幾個顧著我些,不讓人來搞擾我,不讓人灌我酒就好了。」

「既然老爺如此說,就依老爺的意思,咱們來操辦好!」邱福說道。

這時,盧嘉瑞感覺累得很,身子不由自主的便向後攤了下去,邢安、文瀚和崔樂進便告退出去。邱福與逢志將盧嘉瑞抬到床榻上安頓好,讓清蘭與紅衣在裡邊伺候。邱福告退出門,逢志與盧金在門外守著。

臘月二十六,提刑司副公事景逸倫大人前來拜望盧嘉瑞並贄送節禮,提及朝局時勢多有不堪與可憂之處。景大人說及,金國大兵壓境,直逼京城,朝堂上卻和戰紛議,無有定見,但守備虛弱,汴京危如累卵。

景大人帶來的最重要的消息則是,迫於形勢,朝旨下來,皇上已禪位於太子,被尊為太上皇,退居龍德宮,新皇上登基,定明年改元為靖康。

景大人走後,盧嘉瑞越想越憂心。一來是預感大宋危亡在即,覆巢之下,難有完卵,聊城與汴京同在一線,距離敵境也僅兩三日馬程之遠,國破家便會亡;二來一朝天子一朝臣,上皇禪位,新皇登基,前朝寵臣難免會被遺棄,如若新皇追究前朝失政,前朝寵臣便會成為替罪羊,似蔡太師當權執政多年,導致今日如此局勢,新皇不免遷怒於他,而蔡太師一旦遭貶斥,他的故吏、門生與弟子便會跟著倒霉。

盧嘉瑞身子不能動,腦子卻還清醒著,想到這些便心焦如焚。盧嘉瑞一向樂觀豁達,無所畏懼,面對艱險總能想出些辦法應對。但今日之困局,他卻解不開。不說蔡太師大樹將傾,無可庇蔭,更有國破家亡的慘烈前景陰雲籠罩,一旦降臨便萬難逃避。盧嘉瑞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落寞無助!

盧嘉瑞心裡的煩憂與焦灼,也不能跟誰說,只好自己承受。這種精神煎熬讓盧嘉瑞身子的境況更加不好,精氣神的恢復就更困難了。

盧嘉瑞並未能出現在盧府除夕的團圓宴席上。他身子實在酸軟乏力,無法承受久坐,為避免出現現場失態,盧嘉瑞只好決定不出席。這讓人們揣測、紛議不已,許多人並不知道盧嘉瑞患的什麼病,疑問又何至於這等沉重,就連自家盛大的除夕團圓宴都不能坐席。在沒有男主人出席的情況下,盧府的除夕團圓宴席雖然酒菜依然豐盛,但缺少了一些喜樂氛圍,似乎成了一場被一種不祥氣色籠罩著的盛席,宛如白事哀席一般。

看著盧嘉瑞沉痾在身,調護不見起色,妻妾們也是日夕憂勞。夫人冼依良命悅安將芳菲苑門鎖上,外人非請不得進入,然後妻妾們便好時常到前邊書房來陪伴照看盧嘉瑞,讓他多一些開心。但在年節間,病人在卧,別人陪護照看,這便使大家都少了許多的快樂。

新年便是靖康元年,十五元宵節這一日,寇偉在門上收到一封信函,送信人將信封交給寇偉,交代務必轉交盧老爺親啟后,便走了,府門都沒進。寇偉趕緊將信封送到書房去交給老爺,說明接到信封時情狀,然後就返回門房。

盧嘉瑞讓清蘭與紅衣將自己扶起來,在床頭上坐起,靠上背靠,然後叫清蘭剪開信封。信封裡邊只有一張信箋,折成方勝,清蘭將信箋方勝展開,拿著展示到老爺眼前。

只見信箋上只寫著三行小字,盧嘉瑞是不看則已,一看登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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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寫給盧嘉瑞的信?信上寫的又是什麼事情,以至於盧嘉瑞看過便心驚?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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