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系統

凌術死了……

只知道，他最後視線模糊，什麼也看不清。

滴都～滴都～

遠處傳來了救護車的警笛聲，在他上方懸挂的紅綠燈好像是紅燈亮著。

他闖紅燈了？

並不是，一個丫頭刺耳的哭聲蓋過了喧囂的警笛聲，讓他緊張的心緒逐漸平靜下來，就像是地上的血泊一樣緩緩攤開。

他沒想到，這丫頭竟然趁著紅燈還亮著，就衝出了馬路牙子。還有那轎車，即使是要過十字路口，速度也一點都不含糊。

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救人了。

自覺有點虧……

模糊的視線里，有個女人把那丫頭死死地摟在懷中，那應該是她的媽媽；有個男人向他快步走來，也許是女孩的爸爸。

他們很緊張，看向凌術的眼神是濃濃的關切。

「自己也算是有人挂念了。」

凌術心中那樣想著，回想起自己這一生忙忙碌碌，了無牽挂，這最後這奮力一撲，雖了卻了餘生，但挽救一條生命，保護了一個家庭。

罷了，罷了。

也不知是誰在他耳邊呼喊著：「凌術，凌術！你要堅持住啊！」

…………

凌術陷入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夢境中，他猶如上帝一般，審閱著一段段碎片化的回憶，那是他這一生平淡的經歷，但是這個夢卻從開始的細緻入微到最後越來越模糊不清。

這走馬燈要結束了嗎？

死一次真不容易，還要把自己那些不堪的回憶重播好幾遍。

……

好像有些不對勁。

凌術發覺他全身軟軟的，沒有感受到一絲的壓迫感，就像是漂浮在水中。

沒有聲音，周圍一片死寂，也沒有光亮，視野中是一片虛無。

這是哪？

……

「滴，發現到宿主指令。滋…」

「滴，啟動分析程序，開始環境分析。」

「滴！滋…分析成功，宿主當前浸泡在液體中，液體成分包含水，無機鹽，有機物等碳基生命基本物質，液體應為羊水，目前羊水中存在大量無法分析的物質。」

「滴！分析結果，宿主當前處於胎兒時期。「

「你好，本系統開始為你服務。」

什麼！！

凌術心頭一振，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裹挾著濃厚的電磁音，聽不出發聲者的性別，卻非常刺激神經，聲音更是直接在他腦海里響起，著實嚇了他一跳。他連繫統的通知內容都沒聽明白，在心中連忙追問：「你是誰？說的什麼？」

「滴，接受宿主指令。正在重複分析結果……」

系統很人性化地把分析內容和結果，不緊不慢地重複了一遍，電磁音削弱了不少，沒有上一次的那麼刺激。

凌術這回聽得很真切，他的恐慌消散不少，但震驚絲毫不減。

他腦中一下子蹦出了兩個字——重生！

「滴，你是穿越了。」

系統用它那中性的聲音，不咸不淡地糾正著。

凌術卻深感不妙，「什麼意思？我不在原來的世界了嗎？」

「滴！正確。」

不在原來的世界了……凌術心中頓感失落，真要想起來，那也有不少讓他牽挂的人和事啊！

系統卻沒時間讓他多想，緊急通知道：

「滴，系統發現宿主處於特殊狀態！」

「滴，系統緊急啟動任務功能！」

「滴，系統發布任務——出生！」

「任務說明：無！」

「滴，任務難度分析完成，難度值：恆宇級（最高級）」

凌術感覺腦袋有點宕機，努力想了一會後，無奈道：「請問，需要我這個胎兒做些什麼嗎？」

「滴，不需要，宿主請稍候。」

接著，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系統有任何動靜。但他不知道，此刻，有一股能量正以他為中心，作用到宇宙每一個角落。

「系統，你在嗎？」

一會後，還是沒有回應。

「系統，請回答！」

沒有回應。

「系統，給個響？」

還是沒有回應…

凌術有點慌了，也意識到要保持冷靜。

他由於無法進行深呼吸，於是就放空了意識，像是要睡覺，效果顯著，心中的驚慌感逐漸消散了。

但是感覺更糟了……

他現在沒有聽覺，也沒有視覺，這個世界在他的感知里前所未有的空虛。而胎兒很早就發育出來的觸感，更是把外面陌生的世界化做了一根針，肆無忌憚地挑逗著他的神經。

他開始意識道：「我也許會瘋掉的。」

胎兒是發育的開始，但在一個完整的成人意識看來，這只是一個殘缺的結構，一個意識的牢籠。

「剛才的系統是幻覺吧？」他失望地想著，漂浮感與失落感時時刻刻侵蝕著他的意志，記憶力似乎在消退，回憶開始變淡了。

「人怎麼可能重新再活一次呢？」

「這回，我真的要死了。」

……

與此同時，在宇宙的某個角落。

一場持續了上萬年的超級戰爭仍在進行。

戰爭產生的星體碎片被炮火熔煉成了大量漆黑色的金屬片，形成了一條長達數百光年，環繞著太空艦隊群的黑色長河。

艦隊群中央主艦內，聯盟的行政官摘下了代表聯盟最高科技水平的機甲頭盔，堅定看著面前的艦隊部署三維投影，靜候將要發生的一切。

不出他所料，軍團統帥暴力衝破數道力場門，以他那絕對的力量闖進指揮室，引得室內警笛大作。

行政官熟練地關閉了警報，直面這位共同作戰了上萬年的老戰友。

軍團統帥質問道：「行政官閣下，你為什麼要調離一支堡壘編隊？你應該知道，敵人的進攻越來越猛烈，所有的恆星堡壘加起來，僅僅能維持基本的攻守形勢罷了。任何一艘恆星堡壘都至關重要，一旦有失，我們身後數不清的宇宙生靈必然遭受毀滅！」

「因為命令，統帥大人。」行政官一如既往的冷靜。

「命令？」

軍團統帥冷笑，大手一揮：「聯盟已經不復存在，我們接受到的最後命令，也是唯一命令，就是死守宇宙關口，將敵人扼殺於群星之外！」

「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命令，我看是這場戰爭打上萬年，你是倦了，想逃？」

「不，我沒有。」行政官矢口否認，伸手遞給統帥一本冊子。

「書面文件，這真是古老的信息載體啊！」軍團統帥接著詫異道：「你用了什麼材料書寫，為什麼我的分析力場沒有掃描到內容？」

行政官顯然不想回答這種雜七雜八的問題，他提醒道：「統帥大人，請把你的機甲頭盔摘下來，用眼睛仔細的掃描。」

「你是指那種最原始生命，才會使用的視覺感官？」

行政官再次提醒：「閱讀，那叫閱讀！大人，請你仔細地用眼睛，閱讀這個文件。」

「只能用最基本的光學識別，倒也比用特殊力場的識別保密不少。」

統帥摘下了頭盔，淡黃的眼瞳在久違的光照中，不自覺的縮小再擴大。

文件使用的是聯盟內部的一種特有編碼，足矣證明其是來自聯盟高層的指令。

但統帥依舊在看著文件時，不停嘲諷道：「真是個可笑的任務，任務目標竟然是那個超大黑洞內部的一塊……小碎片，呵，可笑！」

黑洞內部是一個脫離物質定義的一個點，奇點。奇點邊上是視界，視界里是極度扭曲的時空，根本就沒有物質可以在那裡穩定存在。

但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不屑的神態逐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複雜。

「這……有點意思了。」

「來自時空塵埃，什麼存在，竟然可以從時空塵埃里奪取東西？這簡直就是在倒影中撈出實物！」

聯盟早已高度解析了時空的本質，時空塵埃這一個概念也被提了出來，但是其本質上就是一個複雜的數學模型，談何奪取東西？

他心情沉重地看完了任務的內容，時空塵埃的信息一下子壓到了他的心頭，文件後面的內容又迅速地衝破了他的心理防線！

任務后是一封信，一封聯盟的罪己詔！

信中敘述了聯盟對宇宙生靈犯下的種種罪行，其中，就包括了一條令這位軍團統帥家破人亡的政令，聯盟對此表示遺憾，但不後悔。

在信的最後，是聯盟對這個任務的要求——不計代價！

統帥沉思片刻，問道：「命令從哪來？」

行政官答：「來自超弦時空里的一個特殊頻道，我已經命人關注這個頻道了。」

統帥搖搖頭，「不夠，遠遠不夠。」

他隨即戴上了機甲頭盔，打開信息傳輸力場，力場泛著幽藍色的光芒，像幽靈一樣在統帥周身輕盈地環繞，但在統帥下令的一瞬間，力場輕易地撕開的超弦空間，將命令瞬時傳遞給了半徑長達兩百多光年的艦隊群里的每一艘戰艦。

軍團統帥最高戰令：「前鋒艦隊全體聽令，放棄當前防線，全功率啟動曲率引擎，於三個聯盟時內，抵達亂星星系。不記能源與物質的損耗，全力衝擊深淵黑洞，務必在九個聯盟時內，撕開黑洞視界！」

一聲令下，位於艦隊群最前方，與敵人正面交戰的，最精銳的前鋒艦隊立刻執行。

五千多艘超級戰艦同時啟動曲率引擎，頓時引發了恐怖的空間效應，在艦隊群前方扯開了一條長數十光年的，詭異空間區域。一顆直徑幾萬公里的小行星掉入其中，立即被拉成一條比頭髮絲還細的線，線是由一個個被拉成絲的原子糾纏組成。線很快就在許多地方發生了斷裂，鼓起了一個又一個裂變光斑，看起來像是一黑色幕布的織線縫隙里，露出了微弱光點。

「大人，戰事緊張，前鋒艦隊不可妄動！」

這回行政官不允許了，身為聯盟政部高層，他對聯盟的消息格外的關注，但身處前線，他一樣知曉當前戰況。當前戰況緊張，一支堡壘編隊已經是能接受的最大調度了。

可是軍團統帥無情的嘲諷道：「你終究不是一個戰士，有一些敵人是眼睛看不到的。你更不是一位合格的軍人，不知道這不記代價意味著什麼！」

行政官陷入了沉默，軍團統帥也不再理會他，而是接著下令道：「全部艦隊聽令，全功率開啟所有的信息接收裝置！不論消息是以什麼載體傳播，電磁波也好，超時空信號也罷，全部接收；也不論消息來自什麼地方，在這宇宙之中，亦或者是宇宙之外，絕不放過！」

行政官又反對道：「大人，這樣會損耗大量能量與資源，徒增戰局變數！」

「戰局？哼，戰局！」軍團統帥長嘆口氣。

「這場打了上萬年的戰爭，從來就不是我們要的結果，我們只是正好在這裡等待罷了。」

他停頓了一下，拍了拍手中的冊子，感覺上面有灰，但他知道，這種材料不可能粘上丁點塵埃，那不過是他的錯覺。

「時隔萬年，聯盟的指令終於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好似聯盟不成毀滅一般，實際上，那是荒繆的，毀滅是你我親眼所見。」

他捧著冊子說道：「但是，我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只相信，我們的元首回來了！」

……

「我真的要死了。」

凌術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少，他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是在羊水裡溺死的，現在臨死前還能勉強撲棱幾下。

「也許胎兒的發育就是過奈何橋吧，羊水是孟婆湯，淹沒著前世的回憶。」

「滴！目前沒有任何資料支持『前世』的存在。」

是系統在客觀且冰冷地分析著凌術的想法，凌術見系統終於有了動靜，心情稍有放鬆，苦笑道：「哈哈，那我是怎麼回事？」

「滴！滋滋滋……」

系統又響起極為刺激的電磁音，聲音很尖銳，比貓刮黑板的聲音還要令人難受。

「滋……資料不足，無法分析。」

「滋滋滋……系統成功獲得記憶天賦碎片，是否使用？」

系統同時把記憶天賦碎片的資料，像投影一樣，投在凌術的腦海里。

記憶天賦碎片：非規則物質，宇宙中不應存在的事物，原本隱藏於時空塵埃之中，伴隨著空間亂流，在全宇宙範圍內隨機出現，目前已被系統獲取。使用后，宿主可以獲得超強的記憶能力。

凌術還在仔細地分析資料的內容，被這玄之又玄的資料嚇了一跳，系統那邊卻等不及了，催促道：「滋……系統建議立即使用！」

「使用！」

凌術不再猶豫，下達指令后，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張透明的小卡片，卡片里，密密麻麻的奇異紋路若隱若現。

透明的似乎只是記憶天賦碎片的外殼，外殼逐漸消失，裡面的條紋失去了束縛，立即在他的腦海里擴散，彷彿是在將他的意識牢牢鎖住。

系統提示道：「滴，使用成功。」

凌術的記憶力得到了大幅提升，但他並沒有發現回憶變得清楚，而是立刻察覺到四周變得明朗了，就像是自己的意識處在一個明亮的房間里，外界被整合到了另一個房間。不斷侵蝕意識的失落感消失了，現在他可以從容地觀望那沒有視覺，沒有聽覺的虛無世界，而不用擔心自己會在其中迷失，徹底死亡。

「感覺腦袋輕鬆多了。」凌術體會著自身的變化，心情愉悅。

他目前最緊迫的問題解決了，於是就開始嘗試去呼喚系統，試圖去了解目前的具體情況，以及了解外面的世界。

這回系統立即給出了回應：「滴，宿主目前已擁有非規則意識體，記憶力大幅提高，意識可免受宇宙內任何規則的傷害。」

凌術不解道：「系統，這個規則是什麼意思？」

「滴，系統當前無法作答。」

「那……」

就在凌術想再問其他方面的問題時，系統卻先一步報告道：「警報！警報！系統為截獲記憶天賦碎片，已耗盡當前所有能量，系統所有功能被迫關閉，目前無法為宿主提供掃描、分析、記錄、連接等服務，為宿主帶來了不便，請諒解。」

凌術嘗試喚道：「系統？」

「滴，在。」

「分析當前情況。」見系統還有回應，他正要鬆一口氣，系統卻回道：「滴，該功能已關閉。」

「這……」

「那你現在還有什麼功能能用？」

「滴，無可使用功能。」

「沒事。」凌術笑道：「你還可以和我聊天啊。」

「滴，系統無此功能。」

「你這不還說這話那麼？」

「系統是系統，我是我。系統是一整套功能和程序的總和，而我就是一個給系統傳話的外掛體系罷了。」

「……」

懂了，凌術一驚，這不就是系統助手嘛！

「那……你叫什麼名字？」

「滴，沒有。」

「我叫你……『零號』吧！」

「滴，零號將稱呼你為『先生』。」

「我何德何能啊？」

「不，零號只是希望你能先生出來，零號將在十五秒后，進入休眠狀態。」

倒計時……十，九，八……

「零號。」

「在。」

「謝謝你們。」

「不客氣，先生，歡迎來到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