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波瀾

正準備入睡，卻聽見外頭車軲轆響動，依稀聽到一陣鈴鐺搖曳發出的聲音。

是鳳鸞春恩車。

「發生什麼事了？」我坐起身，半靠在床頭。

素秋在外頭與六全說了會話，才進了屋裡：「小主料事如神。」聽她這麼說，發生了什麼事，我心中已經有幾分了解了。將被子往上拉了拉，笑道：「只怕庄妃娘娘今日要被吵到睡不著了。」

雨下得愈發大了，我囑咐素秋給底下的人各自拿了床被子，這才躺下。

明日估摸著有好戲看了，我心中暗想。

還未進景仁宮，在宮巷裡就聽到宮人們在竊竊私語。雖未刻意打聽，卻已經將昨日夜裡發生的事情聽了個七八分。說皇上昨日夜裡本來翻了嚴貴人的綠頭牌，嚴貴人已經坐著鳳鸞春恩車到了乾清宮，誰料永壽宮派了人來請皇上，說貴妃身體不適，這兩日夜裡夢靨纏身，太醫們也束手無策，只得來請皇上前往永壽宮以龍氣鎮壓。

明眼人都瞧得出這不過是個爭寵的小把戲，皇上卻命沈肆將已經在龍床上躺著的嚴雯雯送回了鍾粹宮，又冒著雨去了永壽宮。

「奴婢倒有些看不懂王貴妃是要做什麼了。」素秋扶著我，低聲道。

我笑著答：「你還是太小，又沒個心上人，等你有了意中人，就明白貴妃是要做什麼了。」

「這和奴婢有沒有意中人有什麼關係？」阿蠻紅著臉。

我只笑著不答。

倒是在一旁撐著傘的素秋見阿蠻少見的紅臉，忍不住打趣道：「等阿蠻姑娘有了意中人，就該知道與他人分享心上人是什麼感覺了。」

一路上氣氛少見的輕鬆，感覺那雨也沒那麼令人厭煩了。

景仁宮裡只有庄妃已經來了，她正和皇后說這話。

「皇後娘娘萬安，庄妃娘娘萬安。」我淺笑著行了禮。

皇后揮揮手，示意我起身：「坐吧。也是辛苦你，這麼大雨還來請安。」

「淳貴人理性向來是最周全的。」庄妃看著我，語氣里都是熱絡。

未坐多久，佳嬪等人也陸續都來了景仁宮，只有貴妃的位置還是空的。

嚴雯雯也來了，只是面色不大好，眼睛紅腫著，像是哭了一夜。

「貴妃只怕今日是不來了吧。」庄妃磕著瓜子，面上表情甚是悠閑。她看向嚴雯雯，裝作一副訝異不已的樣子問道：「嚴貴人，你的面色怎麼如此不好？」

嚴雯雯面露窘迫，支支吾吾的，半天才答道：「昨日夜裡雷電交加，實在睡不安穩。」

「哦......」庄妃點頭：「本宮還以為是因為皇上去了永壽宮的原因呢。不過貴妃娘娘也真是不厚道，自個兒表妹已經躺在龍床上了，還如此不識趣的來請皇上。」

庄妃將如此丟臉至極的事放在檯面上來說，嚴雯雯羞窘得面色如同要滴出血一般，但此刻皇后在座，貴妃又是自個兒的親表姐，也只有打落牙齒活血吞，裝作一副十分通情達理的模樣，笑說：「貴妃娘娘身體有恙，皇上是應該去瞧瞧的。」

她笑得實在牽強，皇后看著有些不忍，柔聲道：「這件事終歸是王貴妃的不是，鳴春，你將本宮的那支八寶流雲簪拿來，送給嚴貴人。」

鳴春領了命，進了內閣拿出一支模樣精巧的發簪，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嚴雯雯跟前。

嚴雯雯面色稍霽：「謝過皇後娘娘。」

「貴妃終究是你的表姐，她料理六宮瑣事，皇上愛重她也是應當的。你切莫因這些小事和皇上和貴妃生了嫌隙才是。」

「皇後娘娘說得是。嬪妾並沒有怪表姐。」提及貴妃，嘴裡說著並未責怪，眼中卻是快要溢出來的不滿。但皇后既然已經這樣說了，眾人也心照不宣，不需要再提。

暖閣里洋溢著淡淡的蘭花清香，閣中四個角落裡放著高腳花台，花盆裡的蘭花開得正好。佳嬪起身走到花台前：「皇後娘娘這裡的蘭花可比御花園裡的那些好看多了。」

「都知道皇後娘娘喜歡蘭花，那花房裡的德旺公公可懂事得很，費了好些心思才養了這幾盆子蘭花，眼巴巴的就往景仁宮裡送來了。」喻貴人挑著眉，忙接了佳嬪的話。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喻貴人這才閉了嘴，規規矩矩的坐著喝茶。

「說起這個花，本宮倒想起來一件事。」皇后突然說道。

見皇後有話要說，我們這才打起精神來。

「繡房新來了一批綉娘，本宮瞧著天氣越來越涼了，想讓繡房給各宮妃嬪做一件大氅，剛好也瞧瞧那些綉娘的手藝。」她頓了頓，看向鳴春：「待會你去記錄下各宮妃嬪喜歡的花樣，送去繡房，勿必讓她們趕製得快一些。」

「到底是皇後娘娘心疼咱們，」庄妃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挑絲雙窠雲雁披風：「嬪妾這件披風，可是從王府里穿到宮裡來的，都穿了好幾個年頭了，娘娘您瞧瞧，這針腳都起來了。」

庄妃的話逗得眾人一陣發笑。

鳴春拿著紙筆，登記完了眾人喜愛的花樣。我們這才各自回了宮。

「小主如何看嚴貴人一事？」素秋替我解開披風，又替我斟了杯薑茶。

我吹走熱氣，輕抿了一口，待身子稍稍暖了些，才答道：「嚴雯雯是個什麼人，眾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王幼窈身居高位，他的父親在朝堂也頗有威望。嚴雯雯雖心有不甘，也只能忍著這口氣。」

一旁的阿蠻卻還是不懂：「貴妃娘娘要是不喜嚴貴人，為何又要將皇上推去鍾粹宮？推去了又要把皇上請回永壽宮，奴婢真真是看不明白。」阿蠻皺著眉頭，一副雲里霧裡的樣子。

我打開柜子，取出昨夜沈肆送來的畫，邊細細瞧著邊回著阿蠻的話：「推去鍾粹宮，那是因為礙於娘家的壓力，依照貴妃的性格，將皇上推去鍾粹宮一次已經難得，如今她已經完成了娘家的要求，讓嚴雯雯侍寢。要讓她再忍受嚴雯雯連著幾日承恩，對於她來說可比凌遲還讓她痛苦。且嚴雯雯這麼個草包，貴妃估計也料到她不敢向娘家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