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論功行賞

在如何處理戰俘這件事上，大明內部歷來是持兩種態度的。

武官和皇室對俘虜的態度可以簡單歸為沒官為奴隸派。

這一派認為戰敗的俘虜就好像戰場上的戰利品一樣，獲勝者理應對其擁有全部的支配權。

在這樣的價值觀下，將俘虜發賣為奴隸無疑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明朝前中期武運昌盛的時候，戰場上俘獲的異族小孩甚至成為了皇宮太監的重要來源。由此可見，大明皇室對於奴役戰敗的異族一直是抱有支持的態度的。

然而文官派系則往往不這麼認為。

在他們看來打仗的目的是要追求行王化於蠻夷，而不是追逐利益。

如果讓君王和軍隊在戰爭中獲得直觀的收益的話，那皇帝無疑會食髓知味，傾向於不停地發動戰爭來獲得這種利益。這和儒家文化中的思想無疑是矛盾衝突的。

隨著文官勢力在朝堂上的話語權逐步增加，等到了崇禎一朝的時候，針對外族的主流觀點已經被王化說統治。

此時的清流文官們普遍認為，想要解決遼東建奴僅僅靠暴力手段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在此基礎上修德政，修王化，通過仁義之道感化建奴，使之自願重新歸入大明的體系之中。

如果朱慈烺將這上萬名俘虜全部充作奴隸，那就等於文官的王化說全部破產，大明的對外政策將撕去溫和的面紗，直接走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實用主義。

這也是為什麼朱慈烺在大同宣揚出征草原，劫掠蒙古各部的時候，衛景瑗如此反對的原因。

後世之人無法理解儒家的王化思想在明朝人心目中的地位。

就是朱慈烺自己，也是來到這個時空之後才漸漸明白這個王化體系的精妙之處。

所謂的王化思想，也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變相的天選之民思想。

在這種體系下，華夏作為天道的繼承者，是有責任，有義務去開化周邊的蠻夷的。

這種說法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國際活**的味道，和此時世界上的叢林法則格格不入。

然而周邊的蠻夷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就會自發地以華夏之風為榮，認為華夏之民是上天所選之民。

當年成吉思汗領受金國皇帝詔命的時候，就曾說：「我以為大金天子乃是天上人做得。」

從這裡就能看出這種王化思想的威力。如果一個民族從上到下，都以華夏為美，以華夏之人為天選之人，那這個民族距離被同化也就不遠了。

實際上，就在現在的大明軍中，就有數不盡的蒙古人為大明的旗幟效力廝殺。而支撐他們對自己的同族揮舞屠刀的信念，就是這種王化思想。在明軍中的蒙古人看來，大明的生活方式無疑是更有吸引力，更值得他們為之拔刀奮戰的。

站在這樣的角度，就可以理解古代中國的很多大頭行為。

譬如博來厚往的朝貢制度，譬如優待俘虜的制度，等等，這些制度的本質都是通過讓漢人的利，來買各族的心。

如果朱慈烺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的話，他無疑也會為這種「王化思想」心折。然而朱慈烺能幹金融推銷員這一行，就說明了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

在朱慈烺看來，儒家所謂的「大同」不過是一個糊弄人的遠期遠景，真正能動人心魄的只有眼前的利益。

至於儒家所謂的「遠人之心」，在朱慈烺眼裡連屁都不如。

後世的美利堅殺了不知道多少日本人，日本的首相還不是心甘情願地給美帝當馬前卒？

抱著這樣的態度，朱慈烺站在眾人面前說道：

「俘虜的處理方式，孤在剛到大同的時候就已經給大家說過了。所有俘獲的人口也好，財物也好，都要按照功勞分配。

既然虎帥問起來了，孤就借著這次大捷，給大家打個樣！」

說完，朱慈烺面向虎大威，接著說道：

「虎帥，這次大捷東宮軍正面擊敗清兵，孤的東宮軍當占首功，你沒意見吧？」

虎大威見朱慈烺一本正經地跟自己掰扯起了功勞的問題，嚇的連連擺手，說道：

「沒意見，沒意見，自然是東宮軍首功！」

朱慈烺點點頭，接著說：「辛寧所部阻擊有功，剩下的功勞，你們二人平分，沒有意見吧？」

辛寧從軍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直白的分功模式，當下驚訝不已，連忙跟虎大威一起表示沒意見。

朱慈烺高聲說道：「這樣一來，俘虜的處理方式不就顯而易見了嘛。朝廷出了兵餉錢糧，所以俘虜之中的三成歸大都督府發賣後上繳戶部。

東宮軍佔了首功，五成的俘虜由東宮軍分配。孤替東宮軍各鎮做主，所有蒙古俘虜全部發賣為奴。賣來的銀錢作為賞金犒賞將士！

剩下的兩成，虎帥和辛寧，你們二人均分。這些俘虜是你們的戰利品了。你們怎麼處理，孤絕對不會插手。你們殺了也好，放了也罷，孤管不著，只要你們不怕被自己的部下打黑槍，孤隨便你們。

不過，你們要是也想發賣蒙古奴隸又發愁找不到渠道的話，那孤可以幫你們找商家，替你們發賣！」

在場眾人聽到朱慈烺這番話，一個個是驚得呆若木雞！

這哪裡還有半點天朝上國的樣子，簡直就是成吉思汗的作風啊！

然而人心重利，現在朱慈烺已經帶了個頭，允許發賣戰俘為奴。這可不像是以往，一切繳獲歸朝廷，這些銀錢可是要實實在在落在士兵和武官手裡的。誰要是反對，那底下的士兵也不樂意啊！

剛剛朱慈烺可是說了，這些俘虜是要發賣去做奴的。此時磁州的鐵礦，淮南的煤礦，江浙的磁窯，閩越的鋼爐，可都是需要大批廉價勞動力的。

這些行當及其辛苦，尋常的農人就是去做流民也不願做這些行當，所以工價頗高。一個磁窯的苦工往往能賺到一兩銀子以上的月錢。

如果朱慈烺能把奴隸貿易搞起來，一個身強力壯的土默特俘虜，哪怕是售價五兩銀子一個，在勞動市場上也是相當有競爭力的。

一個土默特戰俘賣五兩，這裡是一萬幾千名戰俘，就可以賣近八萬兩白銀！

即使是分到一成，也可以分紋銀八千兩。辛寧所部才不過五百來號人，平均一下來每個人能落袋十兩銀錢。

要知道，普通的大明百姓，忙碌一年下來也未必有幾兩銀子的積攢。在大同這片地方，十兩銀子足可以置辦一畝上好的水澆地，或者是在老家起一間瓦房，又或者是可以托媒人給自己說一個媳婦兒了。

正所謂，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誰要是敢在這個節骨眼鼓吹什麼人權王化，士兵們絕對會打他的黑槍的！

無論是虎大威，辛寧，還是衛景瑗，這些人都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這裡面的厲害。所以大家驚訝歸驚訝，卻並沒有人站出來說什麼。

朱慈烺交代完了處理辦法，揮了揮手，示意大家一起進城。眾人這才從驚訝中緩過神來，一個個手忙腳亂地伺候朱慈烺進城。

這些可憐的土默特俘虜的命運就這樣被卻確定了。

他們在漢人女子身上馳騁縱橫的快感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化為手工廠主皮鞭下的無盡悔恨。

不過朱慈烺對土默特戰俘們的心理變化絲毫不感興趣。他還要忙活著開辦慶功宴席，準備為虎大威和辛寧等將領論功行賞。

虎大威現在的頭銜是榆林鎮總兵官，掛平賊將軍印，同時還兼任一個大都督府左都督的虛職。不過現在大都督府整改之後變成了以實權部門，這個虛職也就默認被廢止了。

對於大明的武將來說，一鎮總兵官，領將軍印，幾乎就是一生奮鬥的頂點，再往上就是封爵了。

然而老朱家的爵位可不是那麼好拿的。當年戚繼光立下那麼大的功勞，也不過就是一個太子少保的虛銜養老，到了也沒折騰上一個爵位。

所以對於封爵一事，虎大威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其實心裏面也在好奇，這次雖說自己有摘東宮軍桃子的嫌疑，但畢竟功勞也有自己一份兒。

他估摸著，封賞爵位的可能性不大，陞官又已經升到頭了，最大的可能還是要賞銀子。

果然，在慶功宴上朱慈烺揭開了謎底，率先起了話頭：

「諸位，孤一向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次大同大捷，諸位均有效力，孤自然是要賞的！」

剛剛還熱鬧非凡的慶功宴瞬間靜了下來，無論是虎大威，辛寧這些外系將領，還是寧小武，高圖，魏川這些東宮嫡系，全都屏氣凝神看著朱慈烺。

朱慈烺咳嗽了一聲，看著東宮一系的將領說道：

「你們幾個不到一年的時間，從行伍之間升到了一鎮總兵，孤就不升你們的官兒了。

官升不了，那就只能賞些銀錢。這次俘獲的土默特戰俘發賣之後，大都督府會根據你們各部在戰場上的表現予以表彰和獎勵。

除此之外，孤自掏腰包，你們三個一人賞銀兩百兩，自你們一下，按階遞減，均有賞賜！」

畢竟寧小武等人年紀還輕，驟得高位將來怕是沒了進步的空間。因此朱慈烺並不打算在給他們職務上的提升。

寧小武等人對此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一齊口稱謝恩。

這些東宮小將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加入東宮軍以來，靠著軍餉也只能說是過得比之前好，但也並不能靠著給朱慈烺當差賺下什麼家業。

現在能有銀錢上的賞賜對他們來說無疑也是頗為值得高興的。

朱慈烺看寧小武等人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又對虎大威說道：

「虎帥，你這次馬上要調任榆林鎮當總兵官了，再掛著平賊將軍印有些不便，借著這次機會，你的將軍號換一下，改為掛征虜將軍印吧！」

虎大威先是怔了一下，待到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起身拱手謝恩，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激動之情。

要知道，雖說征虜將軍和平賊將軍都是將軍，但明代的將軍號是有說法的，征字頭的將軍印要比平子頭的高那麼半級。

不僅如此，征虜將軍還有別樣的意思在裡面，當年徐達率軍北伐蒙元的時候，將軍號就是征虜大將軍！

由此可見這個名號的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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