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愛卿?愛妃?

第一節 愛卿?愛妃?

東宮殿的太子舍人們,最近有點煩。

原因無他,那個遊手好閒的監國太子,突然有了人生目標——追求美人。

他看中的美女,芳名秦姒,人稱四姑娘,是老太後跟前的紅人。

京城裡貴族子弟眾多,但秦小姐「暫時」還沒有嫁人的打算。

她似乎成天都在忙,忙得沒空管終身大事,沒空考慮太子殿下的求親。她本人不點頭,太后、皇后與元啟帝,便也都有志一同地,絕口不提她與太子的婚事。

而太子呢,就算沒有別的優點,至少——他死纏爛打的功力,你不能忽視。

於是,諸位太子舍人也就時常看見,從不氣餒的監國太子,追著飛奔的秦小姐,在各大宮殿之間晃來晃去。

「咚!」

得,追太緊了,那女子可不會客氣,返身就是一個爆栗敲得東宮眼冒金星。

這這這,大不敬啊。

眾人只得當作沒有看見,背過身去拭汗。

東宮輕聲慘叫,又連忙追著女子,進了東宮殿的正殿。

秦家小姐柳眉一豎,責備東宮:「不是約好了嗎!說巳時遣人來後宮傳我,殿下你自己看,現在什麼時辰了?先生的課怎麼辦?」

「本宮不是打算自個兒去接四姑娘么?」東宮委屈道,「路經宮后苑,看到花兒開得正好,便耽擱了點時候,給你摘了這麼滿滿一籃……」

「我要花做什麼?泡茶?」

秦姒氣不打一處來:平時陪太子讀書,遲到點時間沒啥,可今天大不同啊!

今天她絕對不能遲到!

就著懷裡那籃鮮花往案桌上一擱,秦姒一面喘氣,一面問東宮:「上回那套衣裝,殿下還留著沒?」

「咦——」東宮一怔,立刻明白秦姒所指何物,他歡叫起來,「啊!留著呢!」

「請取出。」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多虧她在東宮殿留了幾件衣服……

接過包裹,她對東宮遞了個眼色。

東宮會意,立刻轉身對正殿的宮女與侍衛道:「這兒沒你們事了,都退下!」

「是。」

宮女在前,內侍在中,皇衛最後,押尾的是兩名當值的太子舍人。兩人帶著一種「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悻悻地關上殿門。

「清場完畢!」

速度比往常快得多呢。

東宮得意地回過頭,剛想跟秦姒討賞,迎面就撞上那個香氣四溢的大花籃。

花朵後面,秦姒如臨大敵:「也請殿下迴避!」

東宮立刻正色道:「本宮這回絕不擅自闖進帳內!」

「殿下,你的保證在下聽過多次了!」秦姒的雙眼明明白白地寫著,信你就有鬼。

正殿的大門豁開一道縫,監國太子被狼狽地丟了出來。

門外,兩名舍人早就準備好席子和茶水小案,等著主子光臨了。

皇衛淡定地巡視四周。對於東宮之主蹲在殿門外吃茶點的景象,他們皆是習以為常了。

東宮叼著糕餅,默默地想:以後要在殿內辟個小隔間,專門給秦姒換裝用……

——四姑娘換裝做什麼?

這個嘛,我們立刻就會知道。

轉眼美人忙完,隔著殿門對東宮說:「時候差不多了,殿下,你我堂上見吧。」話還沒說完,聲音已是越來越遠。

啊?

東宮急忙推門鑽進去:「等等,不用回駙馬府拿講義的么?」

「趕不及了。」紗帳里人影晃動,隱約能看見還在整理冠飾。

「可今天國子監會有長儒到堂聽講,你隨意糊弄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光是給主持的曹少師丟臉,那就足夠他倆回來寫悔過書的了。

「早知如此,殿下就該準時將我從後宮『救』出。」而不是這個時候來表感慨!

她絕對不能遲到的原因——今天輪到她講課!

東宮撅嘴不吭聲。

秦姒心軟地暗嘆,掀開紗帳,溫和安撫道:「無妨的,殿下。要講的經文,在下早已記在心底,不需講義輔助。」

東宮喔了一聲。

帳間露出的女子,已經換了身男仕服飾。

洗盡脂粉的乾淨打扮,比起方才的嬌艷潑辣女子模樣,更添幾分知性魅力。

這才是她平常出現在人前的樣子。

兵部郎中秦斯,正是她男裝的身份。

秦斯是什麼人物?

上屆殿試欽點探花,太子殿下的多年知交,帛陽長公主的如意郎君,曾經扶天朝於傾覆之危——正是元啟帝與太子監國面前的大紅人。

那是裡外都貼著金,連表字也是御賜的。

秦姒與秦斯是同一人,駙馬本是女兒身。這個秘密,除了秦斯的幾位密友,誰也不知道。

有幸知曉此事的東宮,注視著秦姒,感嘆:「其實四姑娘還是穿這樣好看。」

秦姒很驚奇地盯著他,第一反應卻是,轉頭去銅鏡前面看自己是不是戴反了冠帽。覺穿戴妥當之後,她狐疑地回眸,對東宮說:「殿下,我先告退,你……你悠著點,記得到堂。」

說完,她啟動機關,進入東宮殿的密道口內。

東宮這才喚人進來,整理上課需要的書卷和文具,末了,帶著一幫子跟班,浩浩蕩蕩地出,聽課去。

秦姒,呃不,現在應該叫她秦斯,她早已到了「太學皇城分校」,正站在大殿外同曹少師討論經文。

遭受意外,皇家人丁陡然單薄起來。殿里空落落地,原本給其它皇子留的席位,已經沒人會先佔著地方等東宮進去了。

為了不讓東宮(以)寂寞(為借口不讀書),皇后特地招了些貴族子弟來陪太子攻書。這些年輕人也都跟秦姒一樣,等在殿外,要東宮先入座,才能依次進殿。

可是,真正聽課的時候,東宮倒覺得只有他一個人的話,感覺會好很多。

因為他已經知道秦斯是秦姒了。

一旦現她是女子,那就時時處處都覺得對方的舉動像姑娘家。再往深點說,對於別人集中在秦姒身上的視線,東宮比秦姒本人,都還要敏感得多。

敏感?

好吧,也許是反感居多。

瞧,秦姒走到後面,與那些個紈絝子弟講解字句,還指點幼小的學童臨帖。她一副溫婉嫻靜的樣子(啥?),是做給誰看?做給誰看?

這也是他想快點娶她回宮的原因啊。

「女人家拋頭露面,總是不好的!」東宮撐著下頜,嘟噥。

最重要的是,這個「娶」,不過是拿回本來就屬於自己的福利而已。

要知道,秦姒是他八歲那年就娶過門的妃子,是明媒正娶的儲妃。

她不僅逃了,還一逃就是十年,女扮男裝往官場里擠,又一直把他這個夫君蒙在鼓裡,甚至娶了他的皇姑母作掩護……

這些事情,單一樁就是胡鬧,全彙集到一起,更是彌天大謊!

可是——

那夜點破真相,他竟然覺得整個宮殿都亮堂起來了,走在路上,也有百花香氛縈繞,連腳步都是飄的。

一旦現了眼裡有她,就處處都看見她了。

沒辦法,秦斯也好,秦姒也罷,他身邊沒人再有這麼好的脾性,這麼漂亮的臉,這麼切實有用的見識。(你打擊了好多人啊……)

一句話,怎麼看怎麼好,要是被人搶走了,他豈不悔一輩子?

沒有完美的人,而秦姒最讓他不滿的地方就是——她對他沒興趣!

未來的天子這麼努力追求,她卻推三阻四,連儲妃的身份被人冒名頂替,她也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為什麼呢?東宮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著她心裡痒痒,她看著我手上癢。這算什麼道理?

不行,一定要扳回一城,就算是為了皇太子的顏面!

於是任務落到太子舍人們頭上。

東宮殿眾人開小會。

「要引得美人青睞,還是得看殿下能否別出心裁,弄點令人傾心的玩意啊!」

「嗯,說得有理。」

「贈詩如何?」

「聽說秦小姐也識字,才女心儀的,自然是殿下的文採風流!」

「好!你們去寫,每人一。」

「……」你這樣的誠意,追得到冰雪聰明的秦小姐才怪。

幾人琢磨半晌,憋不出「才華橫溢」的情詩,便分頭求援。其中一人求援到秦斯頭上,想說秦斯好歹也是當年的探花,舞文弄墨應當夠水準來著。

秦大人特好說話,舉手之勞不會推辭,便蘸飽了墨,側頭來問:「是寫給哪家小姐?」

「替殿下寫給貴府四小姐的!」這人剛一出口,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急忙補充到,「莫要告知四小姐啊!」

秦大人微笑,提筆成詩。

東宮在案桌上鋪開四五小詩,七八張散詞,一眼就相中秦斯所作的字句。他立刻自行抄謄一番,裝進信封,順便塞幾片花瓣入內,然後美滋滋地派人送去。

那名舍人看得是冷汗涔涔。

兩個時辰之後,東宮收到駙馬府的回信,遂自動面壁,靜待秦大人造訪抽查。

當夜,東宮親筆寫的檢討函,不可謂不才華橫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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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妃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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