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魏琛
沈若輕將新鮮的梅花放在乾花邊,如今還沒開春,能摘到的鮮花也只有臘梅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扇子將火爐的火燎得更旺些,然後慢慢滑入豬油。
豬油的味道很難去掉,無論是將它冷凍還是加熱,那味道始終還是存在。
沈若輕想了想,與其執著如何去味,倒不如尋個好聞的味道將它蓋住。
她看了眼漸漸變熱的油鍋,猶豫再三還是拿了乾花試試手。
只是...
沈若輕剛將乾花放進鍋中,那乾花瞬間變得焦黑,還冒出陣陣白煙,焦糊的味道別提有多難聞了。
「若輕妹子,你這是在幹什麼?」原本在後面洗衣的張月華聞到焦味就跑了過來。
沈若輕邊咳嗽邊說道:「我本來想用花香來蓋住豬油的味道,可誰知道,咳咳,失敗了。」
「我的老天爺啊,你這麼高的油溫,放啥下去都得焦啊。」張月華連忙將油鍋拿去淋水,「若輕妹子,你快去前面把窗和門都開開,散散味。」
出師未捷啊,沈若輕連忙跑去將門窗打開,心裡盤算著下回應該趁著油溫低時就將乾花放入。
她將窗戶打開,清冷的寒風灌了進來,消散了滿屋的焦臭。
沈若輕正享受著冬日的舒爽,轉頭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沈牧!是沈牧!
沈若輕探出半個身子,想要將那抹身影再看得真切點,可那還有什麼人影。
追來了?!沈家的人追來了!沈若輕將窗戶合上,此地不宜久留,她得走了。
她快步回到房間,將柜子中的衣物一股腦地取了出來。
「若輕妹子,這是怎麼了?」張月華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還是趕過來幫忙。
沈若輕低著頭,將衣物簡單地打了個包:「我家裡人來找我了。」
「回家好,回家安穩。」張月華高興地說道,卻看見沈若輕眉頭深鎖的樣子,又想起她昨晚的話,「那,他們還會為難你嗎?」
沈若輕用力地將包裹打了個結:「他們是要把我帶回去,逼我殉節。」
「什麼!」張月華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她原以為沈若輕口中的過不下去了,就是受些委屈。沒想到,竟是要人性命,「那你打算怎麼辦?逃嗎」
張月華趕忙將這兩天賺的銀子都拿了出來,遞給沈若輕:「這些銀子你拿著,路上開銷大,有銀子傍身也好些。」
沈若輕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銀子,她當初從鄴梁一路逃至慶都,就是看中了慶都商貿繁華,可安身立命。
如今這麵館剛有起色,她就又要逃嗎?
就算這次讓她僥倖逃脫,那下次呢?難道她這一輩子都要如同過街老鼠般,到處東躲西藏?
沈若輕握緊了拳頭,目光堅韌,說道:「月華姐,我不走,我就待在慶都城裡。」
「行,那往後,你就躲在院子里,外頭我替你擋著,他們總不能闖進來搜人吧。」張月華點點頭道。
沈若輕看著窗外盛開的梅花,釋然一笑,即便天寒地凍,它依然凌寒而開。
與其躲躲藏藏,終日惴惴不安,倒不如做朵凌寒盛開的梅花:「不了,我總不能一輩子躲在後院吧。到時候,月華姐就該嫌我煩了。」
「怎麼會。」張月華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外頭突然傳來聲音。
「有人嗎?」
張月華慌張地拉著沈若輕的手,說道:「你在裡面待著,我出去看看。」
「不礙事的,我去吧。」沈若輕安慰似地拍了拍張月華的手,而後提了口氣,大步朝前廳走去。
來的人不是沈牧,也不是沈家的人,而是三個年輕小伙,各個風度偏偏。
站在那兒抬頭欣賞牆上字的,身姿英挺,仿若修竹,劍眉星目,五官俊俏,周身貴氣逼人。
他身旁的那位,本應也是個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的,可偏偏緊蹙雙眉,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而杵在門口的那位,一身利落勁裝,目光冷峻,一幅生人勿擾的樣子。
「這字寫得確實相像,若是收筆處再加上幾份男兒的洒脫,恐怕連我都辨不出來了。」賞字那位嘴角微微上揚,漾出好看的弧度,繼續打趣著,「阿琛,這該不會真是你的塗鴉之作?」
沈若輕聽到這話就明白了,原來是苦主上門,而那位阿琛應該就是當朝新貴、前科狀元郎,魏琛。
「你!」魏琛被氣得滿臉通紅,他憤憤走到沈若輕面前,「你是老闆?」
沈若輕滿臉堆笑,像是什麼都不知道般,說道:「我是跑堂的,老闆在後廚呢。幾位客官,要不要嘗下我家的招牌面,很好吃的。」
魏琛是帶著怒氣來的,剛要追問老闆的去處,就被賞字的年輕人攔了一把:「我還真有些餓了,就這招牌狀元面,來三碗。」
沈若輕趕忙應下,快步走到后廚。
剛進后廚,沈若輕就被張月華嚇了一跳,只見她雙手緊緊握著刀,一幅隨時要拚命的樣子:「月華姐,你這是要幹什麼?」
張月華看了看手中的刀,屏氣說道:「我,怕他們來抓你,我,好隨時衝出去保護你。」
聽到這話,沈若輕頗為感動,她微笑著將刀抽出:「不是來抓我的。」
「那就好。」張月華終於松下口氣,「那外頭是誰啊?氣勢洶洶的。」
沈若輕將刀放好在桌案上,回答道:「是魏琛。」
「魏!」沈若輕趕忙捂住張月華的嘴巴,硬生生地將「琛」字摁了回去。
沈若輕望了眼外頭,好在他們沒有聽到這動靜。
「魏大人是來問罪的吧,我們借了他的名頭,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張月華緊張地在屋內不斷來回踱步,「這可如何是好啊?」
沈若輕皺著雙眉,她想過魏琛會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來的這麼不是時候。
她看了眼窗外的太陽,已經是日昳,快至日鋪,或許來的正是時候。
沈若輕心中有主意,現在只要能將時間再拖延下就好:「月華姐,你只需燒好這三碗面。外頭的事情,我能搞定。」
「嗯,好。」張月華緊張地抄起面前的勺子,轉身就要拿去切菜。
沈若輕剛想開口提醒,就看到張月華將完好的菜葉扔進了廢棄桶,把那爛菜葉子規規整整地放在一旁。
老天保佑,希望這面做出來還能吃。
沈若輕趕忙給自己打了打氣,略帶僵硬地揚起微笑,端上幾份精緻的小菜,大步走了出去。
「客官,這灶子還沒熱,需再等上些功夫,不如先吃點小菜解解饞。」
「弓藏,別在外頭站著了,進來坐。」年輕人招呼完門口的人,又看了眼魏琛,拉他坐下,「你也坐!」
魏琛氣鼓鼓地落了座:「阿衍,我們能不能先把事辦了?辦完之後,你想吃什麼,我都請了!」
「從你這鐵公雞里搜刮點,可不容易。」那個叫阿衍的年輕人打趣道。
他轉頭看向沈若輕,指了指牆上的字:「姑娘,這字是誰寫的?」
沈若輕故技重施,裝出無知的模樣:「這,我倒不清楚,只知道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寫的。」
「喔?」阿衍放下手中的杯子,繼續說道,「可我怎麼聽說這字是魏大人寫的呢?」
「這...」沈若輕被阿衍看著心裡直發毛,「是有不少人說這字是魏琛大人寫的。」
聽到這話,魏琛是氣不打一處來,脫口而出就是句髒話:「放屁!」
「啊呀,阿琛,你有辱斯文!」阿衍笑著摸著手上的扳指,瞧了眼面前的沈若輕,這姑娘有點意思,「那姑娘覺得,這字是誰寫的?」
沈若輕愣了愣神,她明明都回答了,為何又要追問一遍?
「我瞧著,姑娘十指纖纖,實在不像個跑腿的夥計,倒像是哪家小姐。」阿衍目光落在沈若輕的手上,這青蔥玉指的,很為好看。
沈若輕趕忙將手藏到身後,早知今日有這一難,昨晚就不該摸那豬油,就該讓手又紅又腫。
「面來了。」張月華見情況不對,趕忙端了面出來。
「客官,久等了,還是先嘗嘗我家的面吧。」張月華順勢將沈若輕藏到身後,「這是我們家的招牌面,好吃又實惠,保准客官吃了還想吃。」
那個阿衍笑著掃了眼躲在後面的沈若輕,倒也沒抓著她不放,反倒是熱絡地招呼吃面。
張月華見此情景,便偷偷扯了扯沈若輕的衣袖,示意她到后廚去避避。
只不過,沈若輕剛要走,那阿衍便放下手中的筷子,悠悠地開口道:「姑娘,可知假借當朝官員名聲謀利,是為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