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電老虎惹不起
開關站負責整個工廠的電力分配工作，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部門。
供電的流程是這樣的，電從電廠發出來后，首先輸送到供電局的變電站，這個過程一般距離比較遠，所以選擇超高壓甚至特高壓傳輸，電壓從幾十千伏到幾百千伏分不同等級，千伏是電力行業通用單位，目的是為了降低線路的電流值，減少發熱造成的功率損耗。
變電站把電網的超高壓電通過變壓器變到十千伏，然後配送給各個用電單位，因為從變電站到用電單位距離很近了，所以再用超高壓就會造成電力設施和材料的浪費。
最後這一級就是開關站了，小一點的叫配電室，老百姓俗稱電樓子，它把變電站輸送過來的十千伏的電，通過變壓器變成二百二十伏加三百八十伏的電，然後配送到用電設備上。需要解釋一下什麼是二百二十伏加三百八十伏，電力傳輸線路有三根火線一根零線，每根火線和零線間的電壓是二百二十伏，而兩根火線之間的電壓是三百八十伏，一般民用的電器設備像家電電燈等小功率的，只需要一根火線和零線供電就可以，而工業用的一些電機機床等大功率的，就必須用三根火線同時供電。
電這玩意，有很大的危險性，如果傳輸或用電設備漏電，人不小心接觸上，就會觸電，幾秒鐘就會造成心臟驟停，身體嚴重燒蝕。所以一般電工在非必要情況下，是不允許帶電作業的，但是開關站的電工操作恰恰是必須帶電作業的。儘管做了嚴密的防漏電設計，但為了以防萬一，電工在進行閉合或斷開電力開關操作時，必須佩戴絕緣手套，腳穿絕緣靴，而且要二人協同，一人下口令，一人操作，堅決不允許一人單獨作業。說起來挺嚇人其實只要嚴格按照規定操作，是可以完全杜絕危險的。
王俊才在開關站實習，主要是學習實際操作，熟悉配電流程，把圖紙與實際的線路設備結合，每天按部就班，循序漸進。然而就在這穩定的狀態下，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年月管電的人稱電老虎，形容供電部門權利大，權力大就會產生腐敗，利用公權力為個人謀私利的事情時有發生，吃拿卡要無所不用其極。
曾經聽說過這麼一個故事，說某市供電局一要害部門的中層，長期夫妻兩地分居，老婆在農村務農，該中層符合把老婆農轉非的政策，可以把戶口遷到一起。但是該中層多次跑公安局戶籍部門，都不給辦理，最後沒辦法，找到局長訴苦，局長告訴他一個方法。讓該中層找到市公安局宿舍的配電室，安排工人把市公安局宿舍的供電停掉，然後貼出通知說，供電線路老化，需更換線路。當時正值夏天，酷熱難耐，一停電別說空調了，連風扇都沒法轉，公安局領導工作忙經常不回家無所謂，可家屬受不了啊，就給領導抱怨。領導都是人精，找供電局朋友一打聽就明白了停電原因，馬上就安排把那個供電局中層老婆的戶口給解決了，電也恢復了。你說公安局牛不牛，市機關第一大局，帶刀護衛，供電局照樣擺了它一道，所以說供電局更牛，電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供電局牛歸牛，但那是對單位，但普通老百姓不吃這一套。現在是八月底，也正是三伏夏季，江東廠宿舍區由於家用空調數量逐漸增多，原來的變壓器容量無法承受夏季用電高峰的壓力頻繁跳閘，於是廠里給供電局申請增容，更換一台變壓器。更換變壓器這個工作，因為壟斷只能由供電局下屬的工程公司實施。派來的工人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吃拿卡要病犯了，這一陣廠里忙著接待俄羅斯客商沒顧上，換變壓器的活一拖就給拖了一個星期，把廠里的工人惹毛了，正趕上電台有個行風監督熱線開播，直接就打了投訴電話曝光，市領導嚴厲批評了供電局，結果不錯，供電局增派人手兩天就把變壓器換好了，宿舍區百姓也過上了涼爽的日子。
但是，供電局的某人挨了批，私憤難卸，不好找老百姓的麻煩，就找事由拿江東廠撒氣。找來找去，發現了一個機會，江東廠開關站的總開關是一部手車式斷路器，它有個毛病，就是上游斷電馬上再來電后無法自動重合閘，不知道什麼原因廠里沒有更換，可能更換費用挺高，也不經常重合閘吧。手車斷開后只能通過人工推入，但目前廠里能把手車推上的只有開關站班長一人。這件事，供電局在檢查中發現過，是管轄江東廠這一片的供電所提供給某人的。
於是就在某個周日下午一點多，電網發生了重合閘，開關站手車斷路器彈出，由於值班人員沒人能夠推入小車，開關站班長周日正好歇班，趕緊逐級上報。值班領導安排人找到班長家裡，發現沒人，問了好多鄰居，最後才打聽到班長親戚結婚，全家喝喜酒去了。報告給劉立生，領導直接急了，鍋爐還在燒著，現在停止上煤，鍋爐里的加上備用水箱里的水最多堅持兩個小時，如果兩小時內不恢復供電供水，鍋爐將會爆炸，將會危及江東廠及周邊地區的安全。劉立生趕緊安排小車，跨了半個市區，一路闖紅燈無數，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接回班長合閘成功恢復供電，算是有驚無險。
對於這件事，劉立生明知是供電局某人泄私憤報復，但苦於沒有證據，沒辦法向市裡投訴，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誰讓你設備有毛病來著，只能趕緊安排把有故障手車給更換了事。至於有沒有裡應外合，也不好確定，不過供電局某人也不敢太過分，如果造成鍋爐爆炸，釀成大事故，他也會吃不了兜著走，看來是真的趕巧了。
哎，電老虎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