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墨家本源
這裡一幫人嚷嚷的正興起,忽然,有一個細白麵皮的墨家弟子笑道:「你可知道這次唐虞做了掌宮,田和收了多少黃金?」
「總不至於少了五十斤吧?」
「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WenXueMi.CoM」細白麵皮的漢子一臉的壞笑,環視了眾人一眼。眾人都盯著他,過了一會,才說:「總共是九十斤!」
這下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嚷嚷成一片。
「那你一個墨家弟子,你又是怎麼將這些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這個聲音是從眾人最後面傳來的,聲音渾厚,眾人聽了都是一驚,聽這般聲音
後面站的是個白衣少年模樣的,長的白白凈凈,卻看不清楚臉,只因為在這白衣人臉的地方帶著一個面具,這個面具圓圓滾滾,黃褐色,很是奇怪。
盧川穀仔細看了一下,卻又忍不住要笑出來,原來那個白衣少年正是解光塵。
當時解光塵本來拿著瓢去買梅湯,又跟著二師兄跑來看告示,看完告示想要退的時候,卻與師兄走散了,他想了想,不如先回涼棚去等著師兄,誰知正要往涼棚里走的時候,便又看見這裡圍了一圈,解光塵本來就是個好奇的人,什麼好事從來不肯錯過,便圍上來聽裡面說的是什麼,剛開始彷彿這幫墨家弟子講的彷彿是頭頭是道,誰知越往後便越不靠譜,聽到眾人對師門詆毀,心裡邊氣不過,便想要質問這幫弟子,可解光塵又害怕別人說是為了師門狡辯。
想了一會,實在是沒有什麼好主意,正好手裡有個瓢,便將瓢扣在頭上。自覺是個完全之策了。
這幫墨家弟子相互看了幾眼,也吃驚不小。彷彿剛才那個細白麵皮的漢子是這夥人裡面的頭兒,他頓了頓,笑道:「不知先生從何而來?先生問我怎麼知道的這樣詳細,這可就是貽笑大方啦,先生不知道我墨家弟子的本事么?」
解光塵仍舊將瓢捂住臉,笑道:「什麼本事?莫非也是雞鳴狗盜,去偷聽別人家裡私房話的本事么?」他將瓢扣在臉上,說出話來便帶著極重的迴音,彷彿是有高深功夫的人。不過這話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大家轟然大笑。原來雞鳴狗盜乃是當年孟嘗君出秦時不得已所用的計策。後來傳到眾家耳朵了,大家都引以為笑談。細想想,這事也已經過去了十數年了。
這幫墨家弟子更不知如何是好,他們自然是受了極大地羞辱,可是眼見這個戴奇異面具的人顯然有高深的功夫,卻又惹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盧川穀看的饒有興趣,覺得解光塵實在是為本派立了一大功。這時候眾人裡面也有不少瞧出了端倪,畢竟大家同在稷下,也是早晚相識的,何況解光塵頭上戴的大瓢只能在正面里看著有些奇異,從側面看,便好笑的緊,圍觀的大都是些青年人,看著好笑,便不點破,只是看他們怎麼僵持下去。
過了許久,細白麵皮的漢子拱了拱手,道:「這位先生若是儒道兩家的高人,在下自然無話可說,但若是別家門派的長者,那麼在下便要冒死諫上一諫!」
「哼,你有什麼但說無妨」
「先生可是知道我稷下學宮當年緣何而建?說道建這學宮,可是當年宣王在事了,那時宣王勵精圖治,虎視九州,只是人才不多,便在這時候,孟嘗先生向齊王上諫,說可在我王都南面造館舍千處,廣納天下賢士高人,為我齊國效力。」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解光塵存心想要去戲弄這些墨家弟子,聽他講這些大道理,不由得心裡不耐煩。
「當時孟嘗先生門下食客千人,便有半數跑到稷下做了王臣,齊王見了實在是高興地很,於是決定,自此以後朝中內外大事都要首先經過稷下學宮的各個掌教合起來商量定了,由學宮祭酒再報給齊王,來做出決策,這個祭酒就是現如今我們大家都要爭奪的掌宮了。這個想法很好,第一任稷下學宮的祭酒便由孟嘗先生做,可是後來孟嘗先生告老以後又該怎麼做呢?大家便有了些爭議,先生知道當時住在稷下學宮的是些什麼人么?當時學宮裡並沒有這麼多青年才俊,住在這裡的什麼人都有,也不乏先生所說的雞鳴狗盜之徒,但總也無非是儒墨道法名陰陽之類,那些實在是沒有什麼門派的便也加入了什麼道法之流,權充幾個教派,還是孟嘗先生考慮的周到,他害怕眾家勢力不等,便將這些好獨行的俠客屠狗者之流分給了儒家和道家。於是便成了那時的格局。孟嘗先生吩咐好,各家的掌教輪流做學宮祭酒,這樣既不至於一家獨大,有好吸納各派建議,實在是個不錯的選擇。」
講到這裡,那漢子咽了一口唾沫,朝戴著瓢的解光塵謹慎的看了一眼,接著說:「不過,誰知後來這個格局就不一樣了。眾位可知道是什麼原因?原來那些分到儒家道家的任氣豪俠又不安分起來,何況這裡面本來就有些難登大雅之堂的人物,一到了學宮裡面,便妄圖獨佔祭酒位置,但是這些豪俠又哪裡懂得治國之道呢?於是便用重金賄賂當朝之權臣,於此這學宮祭酒的位置便常常為幾家教派所把持,當然,我們墨家也出過一個祭酒,卻當了不到一年便頹然告老還鄉,依我之見,這定是他們所使得陰謀!我們眾位告別了家鄉妻子父母,有的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卻是為了什麼?不都是為了好高馬彩車榮歸故里么?誰知到了這裡整天只是聽到掌宮日日敷衍,大權獨攬,對諸位的治國之策可是有些認可么?大丈夫可願意長此以往,終老於他人腳下么?」
講到這裡,這漢子忽然血脈噴張,漲紅了臉,沉聲道:「大丈夫立於天地間,空有經綸濟世之志,卻要終老於這荒郊夜裡,實在可恥啊!」
「可恥啊可恥!」這圍在細白麵皮漢子周圍的墨家弟子異口同聲的低聲回答,臉上沒有一點調笑的神色。
這時候眾人也跟著肅穆起來,這個漢子說的很有道理,彷彿是一記重拳打在眾人心上,回想在稷下學宮裡彷彿也真的沒學到什麼好的東西,那個墨家弟子轉向解光塵,等待著解光塵回話,卻忘了解光塵臉上扣了個大瓢,根本不知道這幫人在等他回話。
「這位蒙面先生想來也是高人,於各種細節向來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吧?」這一句話裡面滿是挑釁,解光塵一時愣住了,他來到稷下也不過是兩年有餘,何況師傅從來沒有跟他講過這些事情,他又怎麼知道?
「這些我可不知道!定是你等眾人胡亂編造,來矇混是非,大家萬萬不可輕信這幾個墨家弟子造謠!」
墨家弟子相顧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黑臉的漢子往前踏了一步,一拱手道:「在下是新入墨家的弟子,入門以前乃是山外農夫,是以從來不知先生大名,可否見教?」這話說的恭謹有力,實在是叫人不好回答。
「我的名字也是你等宵小之輩聽得的么?盡然孤陋寡聞,倒不如仍舊回家種你的地去吧。」解光塵說這些話極是無理,眾人聽了也覺得心下不快,加之對方才漢子的話信了幾成,便不由得生出了對解光塵的幾分厭惡。
人叢中有人嚷嚷:「道家那小子快些走吧,別在這裡獻醜了。」聽了這話,解光塵不覺有些尷尬,看來眾人是早就識破了,這有如何是好?正沉吟間,突然耳邊傳來一聲爆鳴,震得兩耳嗡嗡作響,繼而眼前一陣恍惚,刺眼的白光照進了眼睛,他覺得頭有些暈暈的。看看手裡,還緊握著個瓢把兒。他罩在臉上的水瓢已經被震得粉碎。
眾人一陣鬨笑,解光塵依舊站在那裡兩眼通紅,還沒回過神來。那個黑臉漢子哈哈大笑:「這位少年先生既然說要跟我回家種田,那自然是好,不過在下斗膽要看一看先生這一身筋骨夠不夠扛得起鋤頭。」
黑臉漢子沉寂了臉,向前邁了一步,在他左腳抬起又落下的當兒,地下本來就乾裂的土地忽然揚起一股浮塵,這股浮沉卻並沒有落下去,反而緩緩上升,最終這股浮塵停在了黑衣大漢胸前約莫有一尺遠的地方,緩緩翻滾。
盧川穀吃了一驚,這位黑衣漢子用的是正宗的墨家精髓。黑臉漢子的臉漸漸變成了黑紅,胸前的浮塵也翻滾的越來越快,他緩緩伸出右手,彷彿是捏了個什麼樣的手訣,將手指停在胸前的浮塵上,只聽到一聲爆鳴,這股浮沉向前平平滾去,剛開始前進的極緩慢,卻越走越快,彷彿是從竹管里筆直射出的一縷黃煙,往前方奔涌過去了。
在這黃煙的正前方,正站著還有些迷糊的解光塵。
電光火石之間,這股黃煙已經撞在了解光塵身上,「彭」一聲悶響,黃煙炸開了,解光塵跌倒在地,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盧川穀飛身搶上前,將解光塵扶起,在黑臉漢子出招以前盧川穀便料到了,但方待阻止,已然不及,但所幸,解光塵倒彷彿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只是捂住胸口,不住的咳嗽。
盧川穀將他扶起身,略一拱手,怒道:「先生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宣王時令,有風台下動武,終身不得再如有風台一步!有風台下有贔屓碑刻你可知么?」
「哼,你這黃毛師弟一再出言不遜,縱使你們師傅不管,難道還不讓我這些外人管一管了?況且,我這又算是怎樣動武了?」這時候那個細白麵皮的漢子插話道:「古所謂動武,自然是二人之事,可師弟自然是演練招數,誰知你師弟怎的不長眼睛恰好站在那個地方?你難道看不見眾人圍成一圈,單單那裡留一個缺口叫我師弟演練武功么?再退一步,你師門功夫不濟,被我師弟一招擊倒,又怎的好意思在這裡叫囂?」
盧川穀輕笑一聲,道:「先王曾有令,亂我天下者,人人得而誅之,汝等存心擾眾人之意,亂我齊國之江山社稷,我師弟自知力所不逮,仍能挺身而出,不料被賊人擊倒,反倒是成了我之罪過了?」
黑臉漢子沉聲道:「這位先生,你方才說誰是賊人了?」
「聞者自明,這位先生又何必驚慌?」
黑臉漢子自知辯才不如,也不答話,將左腳狠勁往腳下一跺,這次激起的便不僅僅是些浮沉,有些草屑,沙粒也開始緩緩浮動在半空中。沙粒和草屑在浮塵裡面翻翻滾滾彷彿是捲起了一股纏繞著他的捲風,將他細密的裹在了捲風裡面。
盧川穀感到目瞪口呆,這種控砂之術他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沙礫草屑彷彿成了一片閃著熒光的鎧甲,將黑臉的漢子裹在裡面。黑臉漢子頓了一頓,朝著盧川穀一步步走去,他每走一步,就會激起更多的沙塵,這些沙塵便更多的捲入了環繞著黑臉漢子的陣風裡,彷彿是個不斷擴大的黃色土球。
走到盧川穀面前約莫兩丈的地方,他停下了腳步。卷著沙塵的風圍繞著他呼呼的旋轉。他冷笑一聲,兩腿完成弓步,身子稍微向後挫了一搓,直直的向著盧川穀打去。
這一拳並沒有發出去,但風勢已經挾著沙塵飛葉滾滾而來,直衝向盧川穀的面門。一瞬間盧川穀有些恍惚,這種功夫他是從來沒有見過,況且他手中並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住這樣如此之多細小暗器的盾牌,但是只要一粒細沙從身上穿過,這粒細沙便會直接射入體內,給五臟六腑造成永遠的酸楚。
這股勁風已經吹到面門了,他感到一股窒息感。黑臉漢子的內息通過風傳了過來,直逼到他的胸前。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左手上翻,右手下架,俱各捏了個手訣,兩臂在胸前劃了一圈。「彭」又是一聲巨響,這勁風攜帶的浮沉一下子漲開,將盧川穀籠罩在了黃色煙塵之中。眾人一陣驚呼,只能聽到悉悉索索沙石葉子打到衣服上的聲音。卻不甚響。
過了一會
煙塵漸漸散開了,盧川穀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裡,伸手撲去長袍上的沙塵。
黑臉漢子目瞪口呆,望著眼前好好的盧川穀,再也說不出話來,繞在他身上的勁風也停了,細小的草屑沙石落了一身,好像是剛剛從土堆里鑽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