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道士來驅邪
「呲——」
尤臻一進家門,就被人劈頭噴了一臉水,仔細聞聞還有一股像是,香火一樣的怪味道,她有些潔癖,當時臉就冷了下來。
然後被尤太太瞪了一眼。
作為尤家最高話語權的持有者,尤太太,也就是尤臻的母親,正熱切地看著那個始作俑者問:「小道長啊,這符水也噴了,到底管不管用啊?」
尤臻眼前這個臉生嫩的小道士,舉著一個分裝小瓶手足無措地說:「這符是我師兄畫的,如果令媛的失眠真的同邪祟有關,那肯定驅乾淨了,但如果是因為別的……」
「沒有別的了呀,肯定是因為那些不幹凈的東西,小道長你不知道,我們家臻臻啊,多少心理醫生都看過了,就是不管用的。」他話還沒說完,尤太太就急急地打斷了道,她在帝都生活了幾十年都沒改得了那口鄉音,說起話來清清脆脆,這語速一快,聽著就讓人猝不及防。
「媽!」尤臻在她說出更多之前連忙打斷了她,「你閨女好歹是個公眾人物,你也給我留點面子,算我求您了成嗎?」
尤太太訕訕地停住了嘴,臨了還說了一句:「人家小道長又不是外人了呀。」
成吧,合著除了她親閨女,誰都不是外人。尤臻心裡吐槽完,對著那怎麼看怎麼不靠譜的道長略一頷首,就要往樓上去了。
「幹嘛呀你?」尤太太一把拽住她,「嘖」了一聲說,「替我送送人家道長去,哎呀,快些去!」
「媽,我還一臉水呢!」尤臻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那味道雖然不難聞,但到底糊在臉上,讓人不舒服。
「我告訴你,你可別給我擦咯,多留會兒知道沒有?有用的!」
尤臻最近因為失眠,脾氣不太好,但再大的脾氣要是敢對著尤太太發,她絕對能被她爸給打死。
沒辦法,誰叫人家有對象,尤臻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調整好了心態和表情,轉過身來的時候就又是那個優雅大方的尤影后,她笑容完美,對著那道士說:「我送送您吧。」
小道士一個哆嗦,下意識覺得這大明星同電視里看起來不太一樣,但後頭尤太太目光殷切地看著,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點了頭說:「那麻煩您了。」
「怎麼會呢。」尤臻禮數周全,領著他穿過了前院的草坪和花園,半路上怕他尷尬甚至還主動找了話題,「道長的準備,很貼心啊。」
「什麼?」小道士一愣,看見尤臻盯著那分裝瓶的眼神才反應過來,連忙又把瓶子向袖子里藏了藏,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也要與時俱進嘛,原先還要喝符水灑狗血呢,現在除非那些窮途末路的,誰願意受那個罪,所以我師兄才想了這麼個法子,我師兄可厲害了。」
尤臻見他一口一個「我師兄」,順嘴問了一句:「你師兄那麼厲害,那他怎麼不來?」
「他有事兒啊。」
「什麼事?」尤臻沒話找話,「難不成還真有收妖捉鬼的活兒?」
「沒。」小道士笑得有些憨,「我師兄他畢業答辯去了。」
尤臻:「……挺好的。」
她看得出來這小孩挺單純,不是什麼騙子,雖說不一定有真本事,但尤臻也不想為難,既然母親願意,就權當是讓她安心好了。
不過雖然她這樣想,有人卻厚道,那小道士想到尤太太給觀里捐的那麼些錢就覺得心慌,他咬了咬牙說:「要不我給您算一卦吧?」
尤臻瞥了他一眼,失笑道:「怎麼?算贈品嗎?」
小孩兒老實得很,有一說一:「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您的失眠,不過我算姻緣一向很准,也算是拿得出手的。」
「不用了。」尤臻神色淡淡的,看起來半點興趣也沒有。
「別啊!」道士急了,一雙圓眼睛睜得大大的,活像是尤太太抱回來的那隻小土狗,看得尤臻就不好意思拒絕了。
她最不擅長應付這種小動物一樣的眼光,當下也只能在原地站定了,說:「行,那你算吧。」
小道士飛快掐了個訣,沉吟不過片刻,就喜上眉梢:「尤小姐,您最近紅鸞星動,正是開桃花的時候。」
尤臻在心裡嘆了口氣,她看起來像是缺桃花的樣子嗎?這孩子也是傻,但凡遇上個刻薄的,不定被人損成什麼樣。
「好好好,承你吉言。」尤臻只當作是在哄小孩子,語氣里的敷衍都懶得遮一遮,正巧司機將車開到了大門口,她乾淨利落,把那個還在傻笑的小孩兒塞了進去。
「李叔,把他送到他們觀門口,慢點開,注意安全。」
「好的小姐。」
尤臻站在原地,一直看到車子沒了影,才一個人慢吞吞地走了回去,天色漸漸昏暗了,她精神還亢奮著,身體卻已經開始疲憊。
半路上她覺得心跳得有些快,便找了個花園椅坐了下來,尤臻原本只是想緩一緩,沒想到一坐下,身子就越來越重,最後眼前只剩下一片光怪陸離的黑暗。
「老大?老大?!」
有一個聲音把她從混沌中拉了出來,尤臻皺著眉頭醒來,下意識地晃了晃腦袋,只覺得視線還昏沉得很。
「老大你沒事吧?嚇死我了,三天兩頭來這麼一回誰心臟受得了啊?我跟你說,阿姨剛剛拉著我問了好多,我可都給你兜著呢,待會兒咱們對對詞,別露餡兒了……」
來人還在她耳朵旁邊嘰嘰喳喳,尤臻覺得腦袋都快炸了,躁得她一腳就踹了過去:「邢易,你他媽給我閉嘴!」
一切聲音都戛然而止,尤臻揉著太陽穴,抬頭去看她這位把自己嘴巴捂得嚴嚴實實的發小,她不能更嘮叨的經紀人。
「現在幾點了?」她問。
邢易一手捂著嘴,把另一隻手上的表遞到了尤臻眼前,示意她自己看。
「我眯了二十分鐘……」尤臻算了算時間,苦笑一聲,「也成,算不錯了。」
「那哪兒能算睡覺啊,跟昏迷差不多了都……」邢易放下捂著嘴巴的手,小心翼翼地說,「老大,你覺得那道士噴的東西管用嗎?」
方才尤臻進門的時候,她就站在她後頭,好懸也被噴個正著,後來尤臻被尤太太發配去送人了,她也沒跑得了,被自己的這位阿姨拉住問了好些話,要不是她晚上還有事,肯定還得被留下來吃飯。
尤臻長呼出一口氣,神色因為眼下的青黑顯得陰鬱:「昏迷也好過一直醒著。」她斜睨了邢易一眼,十成十的不信任,「你又跟我媽說什麼了?」
她自從那部戲殺青之後便一直失眠,一開始沒當回事,只是覺得齣戲太慢,漸漸的肯定就能好了,沒想到半年過去,電影送去戛納參展,她影后都拿到手了,結果這失眠的毛病卻始終沒好,斷斷續續,如影隨形,而尤太太那邊,也終於沒瞞得住。
尤臻想起母親發的那一通脾氣,還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然後,她就又踹了邢易一腳。
邢易捂著被踢的地方,一雙下垂眼看起來是更可憐了,她不敢怒卻敢言,小聲抱怨道:「老大你又踢我!」
「你還委屈上了?」尤臻皺著眉頭道,「要不是你多嘴,我媽怎麼可能發現?邢毛毛我告訴你,以後我家裡要再出現什麼做法的大和尚,我第一個先祭了你。」
邢易——也就是小名邢毛毛的那位——縮了縮脖子,狗腿地湊過去說:「別啊臻臻,我挺有用的,接下來半個月,你休息,夠意思吧?」
半個月的假期?尤臻狐疑地看著她,真有這麼好心?雖說她得獎的那部電影國內上不了,她也不用路演,但各種採訪肯定是少不了的,邢易居然能幫她推了?
「你確定劇組那邊沒有問題?」
「哎呀,這不是,那導演……」邢易吞吞吐吐的,眼見著尤臻又要上腳才一口氣說了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劉導那個脾氣,想一出是一出,這部宣發還沒結束呢,他已經跑去黔南採風了,人都找不著,公司想著反正你這個影后是實打實的,逼格和咖位也都上去了,人家就算採訪不到你,為了那熱度,肯定也會發通稿,就,就無所謂了唄。」
「合著你剛才借花獻佛呢?」尤臻似笑非笑。
邢易被她看得渾身發毛,搓了搓手上起的雞皮疙瘩,總算老實了:「那也是我跟公司提了呀,不過臻臻,這兩個星期你就先好好休息,我呢,就幫你物色接下來的工作。」
「行吧。」尤臻擺了擺手,剛要起身往家裡走,就見外頭小路上走進來一個人,看身形應該是尤先生。
「爸爸。」
尤伯文樂呵呵地應了,轉過頭去又和邢易說:「毛毛,留下吃晚飯啊。」
「不了尤叔,我晚上還有事呢。」邢易連忙拒了,不等他再挽留抬腳就往外走,沒一會兒人就不見了。
「爸,你別留她了。」尤臻總算捨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看起來過於蒼白,在尤伯文眼裡簡直就是形銷骨立,他皺著眉頭,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一把骨頭。」
「哎呀,這樣上鏡好看。」尤臻拖著他的胳膊往家裡走,一邊抱怨,「你還不如去管管媽媽,今天還找了個道士回來,我被噴了一臉不知道是什麼的水,難聞死了。」
「我看你就是活該,你媽媽不是為你好?」尤先生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老婆那邊。
尤臻小聲嘟囔了一句:「噗,我就知道……」
「嘀咕什麼的?最近睡眠質量好點沒?」
「好多了,爸,我自己心裡有數。」
「我看你是最沒數的那個。」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