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橫看成嶺側成峰？

「應該是這個吧。」周舟按照紙條上留下的那串數字，一個一個地輸入了密碼，很快，電梯就開始運行。

這是寧安市的一棟高級公寓，輸入密碼后，電梯才會停在指定的樓層，周舟還是第一次見這種設計，再加上她這次來的任務，心裡難免忐忑。

她身材清瘦，膚色也透著一股久不見陽光的白，雖說五官算不上多麼出眾，但一眼看過去就覺得舒服，彷彿盛夏的一碗綠豆湯。

「2103，就是這裡了。」周舟小聲說著，一邊鼓起勇氣，摁響了門鈴。

沒人來開門。

她又摁了一次，還是沒動靜，直到第四次她再要伸手的時候，防盜門內終於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踢踢踏踏，然後門就被「咔——」的一聲打開了。

探出來一個雞窩樣的腦袋，來人皺著臉問：「你誰啊？」

「請問，是青州老師嗎？」周舟有些猶豫地問，她知道青州的年紀不算很大，但面前這個女孩子看起來是不是也太小了點？

女孩兒一愣，扒拉了一下自己不能再亂的頭髮說：「是我，找我有事兒嗎？」

周舟連忙亮明了身份：「我叫周舟，是您的新編輯。」

「那老陳呢？」

「陳老師懷孕了，現在在休產假。」周舟解釋道。

「哦。」青州乾巴巴地應了一聲，然後兩人就那樣站在門口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

周舟本來就不擅長交際，現在就更局促了，只能試探著問：「那個，青州老師，後天要交的稿子……？」

「我還沒寫完。」青州話音剛落，周舟的心就沉了底，按照出版社的規定，初稿寫完之後，她作為編輯還應該做一個粗校，然後才能交給校對部，她本來以為明天留出一天正好夠了，沒想到這位大大現在還沒有完稿。

青州被老陳揪著耳朵吼了不知道多少次，自然知道這個規定，對著熟人她還能死皮賴臉地拖幾天，對著這個新來的小編輯，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了，死線將近，她也不是不心虛的。

「你先進來吧，我今晚趕趕工，應該能寫完，你可以把我寫好的先看了。」青州打量了她一眼，側過身子讓周舟進了門，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我叫秦鍾，你不用一直叫』青州老師』。」

「哦，好。」周舟應了下來，然後一進門，就被餐桌上的慘狀嚇了一跳。

一盒吃了一半的油乎乎的披薩，各種拆開沒拆開的快遞盒子，透過那些或站或立的空可樂罐子，還能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個掃地機器人。

為什麼掃地機器人會放在餐桌上？

這一眼望過去全是槽點，周舟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假裝沒有看見，跟在秦鍾後頭往裡走。

「你就在沙發上坐著吧，我去把稿子拿來，沒事不要進我書房。」秦鐘的聲音有些生硬，態度也算不上多和善，但周舟也並沒有覺得如何，寫手們大多有點怪脾氣，她只求不拖稿就行。

秦鍾是周舟所在的公司的簽約作者，她最開始是在網站上連載懸疑小說，造成了現象級的轟動，後來出了書，在實體衰微的今日，初版銷量就破了百萬冊，更不用提後續的影視化帶來的效益，可以說現在整個公司都是指著她活下來的，周舟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被分來做她的編輯，她猜想自己不過是個暫時補缺的，給上頭的人空出物色合適人選的時間罷了。

這次的稿子不是秦鍾一直在寫的小說，而是第三方約的一本中篇小說，所以秦鍾拿出來的稿子並不是特別厚，周舟估計了一下，如果她今晚就能寫完的話，趕上後天的死線應該沒有問題。

「你去樓下便利店買點吃的回來，順便把桌上的東西也收拾一下帶出去。」秦鍾把稿子放在茶几上，然後把錢包遞給了她，語氣格外理所當然，「我餓了。」

「好的。」周舟答應下來，收拾好那堆垃圾就拿著鑰匙出了門，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只求晚上別再出什麼岔子。

就在買完便當回去的路上，她想了想，還是打開軟體，發了一條請假的公告。

…………

意料之內的，在尤臻躺上床的一瞬間，她的睡意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並且彷彿一隻被嚇呆了的兔子，再也不敢來了，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沒過多久就覺得酸澀得很，只能認命地睜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尤臻剛準備拿起手機打發時間，邢易的消息就發過來。

「老大，是不是睡不著？乾脆把這個月的直播做了吧，都月底了，平台簽的合同白紙黑字地放著呢，多長時間不論，你好歹把次數湊夠了呀。」

這人的信息怎麼跟她本人一樣啰嗦，尤臻的耳邊彷彿響起了自己發小唧唧歪歪的聲音，不堪其擾之下，竟然真的點開了手機上的直播軟體。

算了，反正也睡不著。

和番茄直播的合同還沒簽兩個月，尤臻算不上熟練，不過之前看邢易操作過，所以還算順利地進了直播間，這時候已經快一點了，她以為不會有多少人，結果剛一進去，就看著直播間的人數以萬記地往上漲，下頭的評論也刷得飛快，她一時之間只看到一片【啊啊啊啊啊】。

「你們，可以慢點刷。」尤臻事後想起來，覺得自己當時表情一定挺傻的，要不然評論也不會整齊地從【啊啊啊啊啊】變成【哈哈哈哈哈】。

「在笑我嗎？」她湊近了去看評論，眼睛笑得彎彎的。

【美顏暴擊！！】

【啊啊啊啊，不要湊得這麼近！】

【媽媽你聽我說，是手機自己進的水，不關我的事！】

尤臻往後退了些，隨手找了個東西固定住了手機，畫面就定格在了一個略顯清奇的角度，大概是一個仰視的四十五度。

【媽耶，為什麼有人連鼻孔都這麼好看？】

【別說了，我的眼淚不值錢……】

「為什麼在這個時間直播？」尤臻挑了一個問題回答了，「先把直播任務完成了，之後就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我還以為現在人會很少，沒想到夜貓子還挺多的嘛。」

【又要休息……榛果連花錢都沒地方花，求求尤女士不要這麼佛了。】

【失眠罷了……】

【禿頭罷了……】

【不提脫髮我們還是朋友。】

【等粥粥老婆上線罷了……】

【等粥粥，粥粥啊，你咋還不來呢，粥粥走的第一分鐘，想她。】

【拜託，現在是尤臻在直播好吧，能不能別提無關的人。】

尤臻被滿屏幕的「粥粥」晃了眼，笑著問了一句：「粥粥是誰？」

【嘎嘎嘎，請主播不要提無關的人。】

【我老婆，了解一下。】

【呸，不要臉，明明是我老婆！】

【粥粥現在躺在我旁邊，她叫你們不要吵了。】

【喂喂，要不要我給你唱一首夢醒時分？】

滿屏幕都是插科打諢說段子，尤臻看花了眼，好不容易才從夾縫裡找到一個認真科普的。

【粥粥是隔壁吃播區的大佬，風格清新自然，下巴橫看成嶺側成峰。】

【黑粉滾啊，我就喜歡我們粥粥的下巴怎麼了？】

【就是，我們粥粥的兩個下巴都可愛爆炸！】

吃播？尤臻對這個倒不是一竅不通，之前邢易還瘋狂地迷戀過一陣，只要閑下來，手機屏幕上必然是面前擺著一堆食物的主播正在各種風捲殘雲。雖然邢易試圖向她安利，但尤臻對這個還是敬謝不敏，她本來就不怎麼熱愛吃飯這種事，看見大胃王們重複往嘴裡塞入同樣的食物，更是只會讓她有些反胃。

不過橫看成嶺側成峰是什麼？

【老大現在在哪裡啊？】

「現在在哪裡？」尤臻的心思不過轉了一瞬，很快就又回來了，「我現在在家裡，對，父母家。」

「休完假之後有什麼安排？其實我也不清楚，看公司安排吧。」

「戀情？我單身，男朋友女朋友都沒有……你們還有機會？」尤臻看了看評論，抿著嘴笑了一下，「我覺得機會不大。」

【……感覺被嘲諷了。】

【嚶嚶嚶。】

…………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尤臻回答問題的節奏就慢了下來，屏幕上有人問她怎麼不說話了，她想了想，乾脆說：「我覺得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要不今天就這樣吧，大家早點睡。」

【好吧……臻臻早點休息，晚安～】

【老大晚安！】

【晚安。】

「好的，大家晚安。」尤臻說完之後，就伸手準備退出直播間，往屏幕上掃最後一眼的時候，卻看見整齊劃一的【晚安】裡頭，突然冒出了一隻土撥鼠。

【啊啊啊啊啊！！！粥粥上線了！！老婆！等我！】

如果不是退出來的時候，尤臻正好在首頁上看見了「粥粥的直播間」，她可能就這麼把手機關了，只是最後看見的那一眼土撥鼠實在太過魔性，她腦子彷彿被「粥粥」、「老婆」和「啊啊啊啊啊」給塞滿了，下意識地，尤臻就切了遊客狀態，點進了這個頭像是一個小碗的賬號。

怎麼什麼聲音都沒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