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總之是嚙齒類動物

屏幕上是一個只露了下半張臉的女孩子，下巴圓潤，但從肩頭和鎖骨看得出來並不是個胖子，相反，可能還有些瘦弱，她閉著嘴巴，右半邊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看起來正在嚼著什麼。

【粥粥好辛苦，現在才下班嗎？】

【主播怎麼一直不說話，這樣感覺好猥瑣】

【新來的吧，我們粥粥直播從來不說話】

【猥瑣你馬，不說話就猥瑣了啊，你一天到晚嘴巴叭叭的也沒見你有多少素質】

【粥粥啊，說句話給媽媽聽聽吧，媽媽要哭了】

【前面丈母娘好！】

尤臻看了一轉彈幕，大概知道了這個「粥粥」的直播習慣，不過看起來她的粉絲還挺多，但凡有幾個說話不中聽的，都被懟回去了。

彈幕逐漸變得有些烏煙瘴氣，尤臻看著看著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她真的是太無聊了，與其在這裡看一句話不說的半邊臉傢伙吃東西，還不如再閉上眼睛逼著自己睡一會兒。

想了想，她手指就動了動，只是正準備退出直播間的時候，本來像定格了一樣的畫面突然動了一下，尤臻的手就慢了一步。

畫面上的女孩子嚼完了嘴裡的東西，從放在面前的小紙杯里拿出了一根關東煮，她剛要放進嘴裡，突然又想起什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一下，然後從坐著的椅子上站了起來，舉著那根竹籤子把上頭串著的東西展示了一下。

一串魚丸。

【啊啊啊啊啊，粥粥笑了！酒窩！酒窩！】

在意識到自己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粥粥」右臉上的酒窩時，尤臻的面色驟然變得有些古怪，不過古怪歸古怪，她到底也沒退出直播間，而是懷著某種彆扭的心思繼續看了下去。

粥粥展示完了魚丸，又重新坐了回去，這時候她臉上還有一點未散去的笑意，顯得她圓潤精巧的小下巴有些討喜。魚丸挺大的，尤臻以為她最起碼會分兩口吃，結果這個一看就很秀氣的女孩子就一口吞下去了一個。

【主播餓慘了吧？】

【哈哈哈哈哈，粥粥的深淵巨口了解一下】

尤臻這才明白過來，剛進直播間看見的那團鼓鼓囊囊的腮幫子是怎麼回事了，還挺能塞，她盯著看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地就看著粥粥吃完了這一串魚丸。

「呼——」屏幕上的女孩子像是被噎到了，拍著自己的胸口小小地呼出了一口氣，在彈幕上又激起了一陣【好可愛】之類的驚叫，尤臻卻沒空去管瘋魔了的彈幕，她只覺得剛剛那一聲微弱的呼氣彷彿是響在了她的耳邊，這讓她頭皮發麻，有一點隱秘的舒服。

她下意識地轉移了視線，只是也不知道要掩飾些什麼，只慶幸燈光昏暗，房間里也只有她一個人，沒人能嘲笑她面頰上可以的紅暈，然而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尤臻再去看屏幕的時候，上頭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人了。

【粥粥去哪兒了？今天直播就結束了嗎？】

【不會吧，杯子里不還有幾根簽子嘛】

【怎麼可能，直播間還沒關呢】

【去拿喝的了吧，粥粥肯定是噎到了】

尤臻看見彈幕這樣說，莫名的就放下心來，果然等了沒多久，粥粥就重新回到了屏幕上，手上拿著一杯牛奶。

確實很瘦，她穿了一件質感很好的白襯衫，下擺塞進了褲子裡面，讓她的腰看起來只有一握那麼寬，尤臻有些感嘆，她如果是天天晚上都這麼吃還能這樣瘦，那真是娛樂圈好多人都羨慕不來的體質了，想到這裡，她走了個神，按照她直播的人氣，要是長相不錯，指不定還真能藉此為跳板進圈子。

只是回過神來之後，尤臻又搖了搖頭，她直播都不願意露臉，又怎麼可能上鏡呢？尤影后完全沒意識到她已經開始操心別人的職業規劃，繼續將視線轉回了屏幕上。

【看粥粥兩個月，日漸肥胖……】

【誰不是呢……】

【吃不胖也太招人恨了吧！！】

【不說了，我起床去看看昨天薯片有沒有剩下的】

粥粥喝了一口牛奶，然後拿起了一串海帶，不過這次沒有急著吃，她看了屏幕一會兒，然後露出了一個有些俏皮的笑，這讓她的酒窩看起來比之前更深了一點，在燈光下是一個甜美的小漩渦。

「嘶——」尤臻抽了一口氣，突然間真切地體會到那些追星女孩們所謂的「可愛暴擊」，簡直像有人沖著她的臉潑了滿滿一盆的檸檬汽水，清甜可人的那種。

似乎是覺得牛奶杯子入鏡不很好看，粥粥將杯子隨手放在旁邊后又看了一眼屏幕，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伸長了手臂，將杯子推得更遠了些。

這個動作讓她的臉微微側了過去，彈幕突然就像瘋了一樣，開始刷起了隊形。

【橫看成嶺側成峰】

【橫看成嶺側成峰】

【橫看成嶺側成峰，雖然不懂梗，但還是排一下】

【提示，看下巴】

粥粥的手剛剛收回來，她應該是看見了彈幕，露出了那種完全意料之中的笑容，她聳了聳肩膀，然後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確切的說，是雙下巴。

尤臻現在才明白了所謂的「橫看成嶺側成峰」是什麼意思，不由得失笑，不過這人也真是怪，明明身上那樣瘦，卻有一個嫩嘟嘟的雙下巴，看起來就讓人十分想上手。

鬼使神差一般的，尤臻的手指就點向了下面發彈幕的那個輸入框，試圖加入屏幕上的土撥鼠大軍，然而，「試圖」失敗。

「您還沒有註冊小番茄的賬號，無法發送彈幕喲～請先成為有身份的番茄醬吧！」

喲？番茄醬？尤臻看著惡意賣萌的平台，嘴角忍不住抽搐，她的官方賬號是邢易搞定了一切才交到她手上的，哪裡知道原來軟體還有這樣的規定，遊客狀態連彈幕都沒有辦法發。

尤臻又試圖點了一下看起來像是一個禮品盒的小圖標，結果蹦出來一個小頁面，上面列出番茄、柿子、聖女果、櫻桃和車厘子五個禮物級別，後邊分別跟著對應的充值點，從10點一直遞增到10000點，尤臻點了價值10000點的車厘子，然後屏幕上就提示她是否要打開支付寶。

彈幕不能發，送禮物倒可以，尤臻挑了挑眉，拜服在平台圈錢的騷操作下，她點了「是」，然後乾淨利索地送出去了一千塊錢。

【哇哇哇，哪裡來的土豪，送了個車厘子？！】

【車厘子誒！這又不是遊戲區！】

粥粥本來是在嚼海帶，看見這個也愣了一下，然後她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表示感謝的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在尤臻眼裡，這個表情里其實並不見多少欣喜。

不開心嗎？尤臻摸了摸嘴唇，若有所思。

【媽呀，我等貧民被車厘子給嚇醒，哪位大佬？】

【看用戶名只是個遊客……不過前面的也奇葩，我看粥粥向來只會餓，你居然還困了？】

【其實我每次都當催眠聽你信？】

【同，粥粥用的設備應該不錯，所以底噪很低，音量調高了，咀嚼音可催眠了好嗎？】

【有人不是還專門錄這個？】

話題就此徹底歪了，彈幕上也終於不再討論剛剛送出的車厘子，尤臻看見「催眠」兩個字倒是愣了一下，她自己「有病」，對這個當然也敏感。

當然，經歷過無數心理醫生外加一臉符水的洗禮之後，尤臻對這種號稱「催眠」的東西總是懷著下意識的抗拒，但或許是因為粥粥過於可愛的小酒窩，她捏了一下手指頭，然後就手動調高了耳機的音量。

反正聽聽也不會吃虧，尤臻這樣安慰自己道，眼睛卻也沒有離開屏幕上正在一根一根啃著海帶的粥粥，總覺得，有點眼熟啊……

海帶柔韌的咀嚼感，牛肉丸里汁水濺出來的「撲哧」聲，還有魚排軟糯地存在於在唇齒間的陷落感……尤臻在睡意來臨之時，終於迷迷糊糊地想，總之，是嚙齒類動物吧？

…………

對於她成功催眠了尤影后這樣的事，屏幕那頭的粥粥——當然就是周舟——當然不得而知，她吃完了關東煮，對著鏡頭擺了擺手，然後也不去管彈幕上鬼哭狼嚎一樣的挽留，徑自起身關了攝像頭。

今天她在那棟高級公寓里待到了十二點多，越到最後，秦鍾出書房的頻率就越高，臉上的鬱氣也越重，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座負能量集中站，她把完稿摔在周舟面前的時候面色已經差到了極點，周舟也不廢話，收拾了稿子就回家了，不過這樣一來，剩下來的任務就輕了不少。

那時候路上開著的除了KFC，就只剩下便利店了，周舟倒是想再走一段路到小吃街上買燒烤去，只是她實在累過了頭，心有餘而力不足，她站在人行道上，一頭是便利店，一頭是KFC，正在猶豫的時候，有同樣夜歸的職人從便利店裡推門出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留下一陣溫和的香氣。

要不，就關東煮吧？

周舟這樣想著，腳步就向著便利店走了過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