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熟悉的有些陌生

第七章 熟悉的有些陌生

結束了一周的忙碌,周六上午,許妍的哥哥來接大家。

許妍家並不大,但卻足夠溫馨。一次,阮曉談起自己以後最理想的婚姻生活時一臉憧憬:「若能像許妍家那樣,將來老了,他每天晨練回來看見我為他做早餐,陪我買菜,一起黃昏散步……,那我這輩子就圓滿了。」

很平淡的相處,很自然的依戀,到兒女成雙。像一杯醬香型白酒,醇香幽雅,不濃不猛,卻回味悠長。

可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他們那個年代。我們這一代選擇的空間大了、範圍廣了、更自由了,卻常常誤將自由當成由著自己來鬧。那些極力剋制、極力內斂的,反而斂成了退縮,以致懦弱。那些崇尚奔放的、極力放開的,往往開放的讓人不忍直視。

至於「分寸」,只是橫豎撇捺橫折鉤組成的七個筆畫組成的兩個字而已。

許妍的哥哥許聰計算機專業畢業,在一家公司做程序員。普普通通的成長,簡簡單單的長成,就如文楠評價,是一個丟在人群中沒有任何特色的爛好人。這是文楠對所遇男性苛刻評價中最為不苛刻的評價了。

許妍是後天失語。她自有她的敏感,但卻有著從骨子裡長成的對待生活的寬容。

李簡曾說,安若的沉靜紮根於對人的極致不信任和過強的自我保護,成長於嚮往、隱忍、疏離和漠然,稱得上是矛盾的綜合體,讓人望而生畏。而許妍的沉靜深處是溫婉、是隨和、是順從。

「叔叔、阿姨好!」還沒進許妍家的院門,阮曉便朝著站在院子里的人熱絡的喊了起來。

「好!好!好!快進來、快進來」,許妍的母親眉眼間滿是慈愛。

晚飯過後,安若和文楠如往常一樣收拾廚房,許妍洗水果,阮曉陪兩位老人閑話,邊上時不時傳來許聰的調侃。每每這樣,安若便想起昔日自己身邊的林軒,他會哄自己開心,也會偶爾孩子氣。想著想著她突然被驚到,是不是自己讓他太累,上天憐他,索性帶了他離開。而亦凡……,她的思緒回到兩年前穆亦凡離開的前一天晚上。

他打來電話:「我之前申請的那家公司通過了」。

她拿著電話良久:「……什麼時候走?」

「明天」。

「我送你」。

「……」

從公司聚餐的地方趕到他家時,夜已經很深。屋子的燈光在這漆黑一片的夜裡,顯得格外醒目。

敲了敲門沒人回應,她拿著備用鑰匙開了門走進客廳,客廳里冷冷清清的,靠牆邊一個行李箱刺得她眼睛生疼。

從廚房、書房一一找過,她的腳步有些亂。最後在卧室看見了他的身影。

他似是睡著了,身上還穿著外出工作時的襯衫和西褲,面容疲憊。

安若取過床上的被子替他蓋上,盯著那張輪廓分明的臉看了很久。她忽然發現,眼前這個陪了自己20幾年的男子熟悉的有些陌生。她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床邊,伸出手想撫平他臉上的疲憊和自己不敢承認的陌生,可又怕他突然醒過來。

她想轉身走出房間,卻意識到這會不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能這樣近距離的靠近他,不由自主抓緊了他的胳膊,頭埋在他的胸膛,卻沒看見他微顫的睫毛。

當她從天人交戰的思緒中緩過來時,猛然鬆了手,抬頭看他,發現他並未有醒過的跡象。鬼使神差的第一次主動低頭吻上了他的唇角,他穩穩而又輕淺的呼吸一下一下撩撥著她的側臉,溫暖的氣息讓她突然對這樣的距離心生貪戀,有一瞬她好想就此沉淪。

可只是一瞬她便清醒過來,急忙起身準備離開。卻猛然間被一雙有力的手摟住了腰身,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被壓在了身下。

「你就這樣要走?你憑什麼覺得每次轉身我都會在你身後,還是你覺得我在不在都一樣?」

「不是的,我……」沒等她的回答,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下。慌亂-震驚-慌亂一系列情緒在她眼裡一瞬間反覆變換。她掙扎著想起身,卻被更用力的禁錮。她想用力的推開他,腦海里卻閃過上一次出現這種狀況的情形。那時自己因林軒的離開割腕醒過來不久,他失控的抱著自己問:『你到底要怎樣』。

自己從那跑出去后,兩人整整對峙了一個月,最後還是他像小時候那樣摸著自己的頭說:「好了,我們別鬧了」,只是那語氣無奈、疲憊極了。

她怕了,怕再見到有那樣表情的他,也怕再也見不到他。

感覺身下的人沒了動作,他終於平復下來,眼裡閃過一絲懊惱,一隻手托住她的頭攬向自己懷裡,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頸間。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你不怕我就這樣要了你?」

「……你……不會」。

她的身體還帶著些顫抖,他愈抱得緊了些:「傻瓜……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下次別這麼乖。」

「……」

聽不到她的回答,他抬起頭看見她正盯著自己,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便聽見她說道:「看見你睡著,我只是想去客廳里等你……沒想就這樣離開。」

聽到這話他的嘴角有點上揚,卻在下一句「我會送你的」時,又到了暴風雨的前奏。

「你什麼時候回來」,她有些小心翼翼。

「……兩年」,他平復了很久回答。

「我今天先回去了」,她試著起了起身。

「……我送你」。

車子駛到了許妍家的樓下,他拿過鑰匙幫她開了門,她回頭,說了聲「小心點兒」,準備上樓,卻被拽住了胳膊。

「……如果……如果你留我,我……」,他的語氣裡帶著些微顫的祈求。

「……」她的第一反應是震驚。

他看著她的震驚,她眼裡的恐懼,以及難以置信里的退縮,還有悲傷……。他一直都知道,那種悲傷她只給過一個人,那便是那個已經離世的男孩。

他抬起頭望了望漆黑一片的天空,壓了壓心底的情緒,朝她看了一眼,轉身離開。那眼神釋然的讓她害怕。看著他的背影一點一點離自己遠去,她更加慌了。

剛打開車門的他被人從身後重重的抱住,他閉了閉眼、定了定神,伸手想拉開她的手,她卻突然間自己放開了。

他頓了一下,掩下眼裡很明顯的失落,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準備抬腳上車,卻赫然發現剛才還在身後的女子已站在了自己面前。她的手抓著自己的胳膊,很緊很緊。可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的恐懼和悲傷還是很濃。他之前壓下的情緒又一股腦全部翻湧上來,掙了掙胳膊,壓低聲音說了句:「上樓去吧」。

她還是抓著不放,盯著他,「你不該是這樣的,你有你的驕傲,任何時候都能站的很直,不能有人讓你這樣放低姿態。就算我也沒有這樣的資格,……你不可以這樣委屈自己,……你別總是委屈自己好不好?」

「……」沉默,盯著她的眼睛,他已經不想再有任何思緒了。

良久,他取下抓著自己的那隻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緊緊抱住她……。

「安若……」

「……」

「安若……安若……」

文楠看著安若連叫了兩聲,還是沒反應,她伸手想拿過被她死死拽在手裡的盤子時,她似是突然醒過來,眼神很是迷茫的從自己手中的盤子移到文楠臉上,答了句「哦」。

「想什麼呢,擦個盤子還能神遊,我可真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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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風吹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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