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第 98 章

十四歲的展知寒考中了秀才,姑奶奶一家三口特意從洛陽過來道賀。

展家世代經商,誰也沒想過當官,考個功名不過是錦上添花。對於他們商人而言秀才名號還是有很大的實惠的,別的不說,家裡有秀才,田地不用繳稅了,見到父母官也不用跪拜,腰正身直。

展家規矩不多,晌午設宴,兩家人不分男女聚在一起吃飯。

跟偌大的展府相比,展家真可謂人丁稀少。

這不,算上姑奶奶一家三口,宴席上也才七口人而已,四大三小,勉強湊夠一張桌了。

展老爺跟沈姑爺並肩而坐,旁邊是各自的妻子,剩下三個位置給孩子。八歲的展懷春嫌棄表妹是左撇子,吃飯時筷子總是碰到自己的,便搶先坐在母親身邊,讓大哥挨著表妹用飯。展知寒自然不會跟小孩子計較,坦然落座。

沈棠不高興地瞪了展懷春一眼。

兩個表哥,大表哥長她七歲,往常她來舅舅家做客都很少見到他,兩人並不算親近。二表哥只比她大一歲,小時候大家一起玩,跟親兄妹似的,只是這兩年二表哥越來越不喜歡陪她了,總是跟知縣家的少爺混在一處,她非要跟上去,兩人要麼一起欺負她,要麼就趁她不注意飛快溜了,不讓她跟他出門。

現在二表哥連吃飯都躲著她,沈棠很不高興。嫌她是女孩子,哼,如果她是男孩,非打二表哥一頓!

展懷春看見表妹瞪自己了,朝她得意地笑。

沈棠胸悶,看看斜對面的二表哥,桌子底下伸腿踢他。

可惜她腿短,沒有踢對人,好在七歲的小姑娘並不知道,感覺自己真的踢到了,又連續踢了兩腳。

展知寒放下碗,低頭看坐在右邊的小表妹,見她很是泄憤地瞪著二弟,心中瞭然,便端起碗繼續用飯。都是小孩子,丁大點事也要斗一斗,反正她力氣小也不疼,飯後換件衣裳就是。

飯後,展知寒向長輩告辭,最先離去。

大人們邊吃邊說話,吃得慢,展懷春也很快吃完了,不想坐在這聽大人們說話,他也走了。

沈棠立即放下筷子追了上去。

走出一段距離后,展懷春突地頓住腳步,轉身,不耐煩地看著身後的小姑娘:「你跟著我做什麼?」

沈棠早忘了飯前的不快,討好地笑:「二表哥去哪玩啊,我也要跟你一起玩。」

展懷春才不想跟她玩,「我去睡午覺了,你回自己房間去。」扭頭就走。

他根本沒有睡午覺的習慣,沈棠一聽就知道二表哥又在敷衍她,便繼續跟著他。展懷春頭也不回,沈棠漸漸想起飯桌邊上的事,趕緊拽住展懷春袖子道歉:「二表哥,我那會兒不是故意踢你的,你別生氣了,帶我一起玩好不好?」

展懷春停下看她:「你什麼時候踢我了?」

沈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你不願意挨著我吃飯,我不是踢了你三腳嗎?」

展懷春茫然地眨眼睛:「我怎麼不知道?」低頭看自己衣裳,乾乾淨淨,一個腳印也沒有。

沈棠也在看他,確實不像是被踢過的樣子,可她那時真的踢了人啊……

難道踢錯人了?

沈棠忽的打了個激靈,她跟二表哥中間坐的是大表哥,如果真踢錯人了,只能是大表哥了!

想到大表哥不苟言笑的臉,沈棠再也沒有心思玩了,撒腿往自家院子跑去,沒理會身後喊她的二表哥。

因為害怕,晚飯沈棠都沒敢去前面吃。

次日,姑奶奶夫妻倆要回洛陽了,展夫人膝下無女,留外甥女在家多住段時日。這是早就說好了的,沈棠之前也開開心心應了,現在自然不好反悔。跟父母惜別之後,她忐忑地站在舅母身邊,不敢往表哥那邊看。

展老爺要出去忙生意,展夫人跟幾位夫人約好了去打葉子牌,知道外甥女跟她娘一樣不喜歡這些,便囑咐兩個兒子好好照顧表妹。

展知寒為長,開口應下,等母親出門后,他讓二弟領著表妹去玩,自己去書房看書。

看了兩刻鐘,他停下來休息,站在窗前看院中春景,看著看著心中微動,去花園裡找那兩個孩子。

沒想到了花園,只看見表妹站在樹下哭呢,二弟不見人影。

展知寒抬頭,發現樹上掛著一個風箏,沈棠身邊的丫鬟不在,大概是去找人幫忙了。

展知寒皺眉,走過去問她:「棠棠,你二表哥呢?」

沈棠聽到他聲音,本能地害怕,可她心裡委屈,現在終於有親人過來,她忍不住哭得更凶:「二表哥不跟我玩,早跑了,我自己放風箏,風箏被刮到了樹上,扯不下來了……」

七歲的孩子,穿了身粉裙子,腦頂頂著兩個丫髻,小臉哭得通紅,沒能被她小手抹掉的豆大淚珠順著臉頰滾落。

這是他的表妹。

展知寒拿出帕子,俯身,一手扶著她肩膀,一手掰開她抹眼睛的手給她擦眼淚,聲音比以前哄二弟時還要溫柔:「別哭了,二表哥不陪你,表哥陪你。棠棠不哭,表哥上去給你摘風箏。」

沈棠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巴巴地望著面前的少年。

他個子高,彎腰看她,第一次跟她挨得這麼近,也是她第一次這麼近地打量大表哥。

大表哥沒有二表哥長得好看,母親每次來,都會誇大表哥懂事,然後誇二表哥越長越像小姑娘。但大表哥其實也非常好看,他的眉毛修長,眼睛黑黑亮亮。往常大表哥是怎樣看她的沈棠沒有太在意,但現在,大表哥眼裡是溫柔,像父親哄她時一樣。雖然他沒有抱她,也沒有像二表哥惹她生氣后偶爾笑眯眯地哄她,但他這樣的眼神卻比任何一種都讓她心裡舒服。她好像變成了花園裡的花草,而大表哥就是照在她身上的光,暖融融的。

她突然就不怕他了,傻傻地瞧著他。

小姑娘獃獃的,剛哭過的眼睛清澈水潤,越發顯得委屈。展知寒不禁在心裡責怪二弟胡鬧,等沈棠不哭了,他摸摸她腦頂,站直了道:「棠棠在這兒等著,表哥給你摘風箏去。」說著往樹底下走。

沈棠好奇地跟著他,仰頭問道:「表哥不用踩板凳嗎?」

展知寒笑了笑,讓她退後點,一個助跑再縱身一跳,沈棠都沒看清怎麼回事呢,他人已經到了樹上,站穩后,伸手去拿風箏。

沈棠心提了起來,一眨不眨地望著樹上的人,表哥往前伸手,手修長好看,袖子被樹枝擋住,白皙的胳膊也露了出來。沈棠看愣了,順著胳膊看向表哥的臉,陽光在樹葉中跳躍,他臉上光影浮動,看不太清楚,卻依然讓她看得目不轉睛。

他很快跳了下來,穩穩落在地上,轉身,拿著風箏走向她,臉上是溫柔的笑。

沈棠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接過風箏后忐忑地問道:「表哥今天要看書嗎?二表哥不跟我玩,表哥能不能陪我放風箏?」

她眼圈還紅著,別說他本來就沒什麼事,就算真有,又怎麼能拒絕自己的表妹?

「好,表哥陪棠棠玩。」展知寒笑著應道,幫她把風箏線重新理順。

兩人在花園裡玩了足足一個時辰。

日頭漸高,展知寒收了風箏,準備送沈棠回屋洗臉。沈棠不想去,小聲道:「屋裡就我自己,我想去表哥那邊玩。」小時候她都是跟二表哥黏在一起的,現在二表哥不願意陪她了,大表哥又不是想象里那樣不喜歡她,沈棠就想跟在大表哥身邊。

長輩不在家,她一個孩子確實有些孤單,展知寒沒有多想,牽著沈棠回了自己的梅園。

他身邊沒有丫鬟,展知寒親自給表妹洗手。

沈棠乖乖地看著大表哥照顧自己,洗完手后笑道:「表哥真好。」

展知寒摸.摸她腦袋算是回應,領她去吃糕點。

晌午吃完飯,展夫人要去歇晌,想帶外甥女一起去。

沈棠搖頭,望著展知寒道:「我要去大表哥那邊。」

展知寒愣了一下,可對上表妹喜滋滋還有點忐忑的眼眸,他竟不好拒絕,不由看向二弟。

展懷春巴不得表妹別來纏他呢,撒腿跑了。

展知寒無奈,只好再次把表妹領到了自己屋裡。

「棠棠困不困?去屋裡睡吧?」展知寒不知道自己能陪小表妹玩什麼,決定哄她睡覺,他在外屋歇晌。

沈棠一手拉著他,一手揉眼睛:「我想聽故事,表哥給我講故事好不好?」母親丫鬟都會講故事給她聽。

展知寒沉默,最終沒有拒絕。

二弟前幾年也這樣,七歲后才不聽故事了,表妹今年也七歲,可她是女孩子,自然更嬌氣一些。

展知寒將沈棠抱到榻上,他拉著椅子準備坐在榻邊給她講。沈棠此時犯了困,嬌脾氣就上來了,拉著他手求他:「表哥躺上來,一邊拍我一邊給我講……」

展知寒再次愣住。

沈棠拽著他袖子繼續搖。

展知寒僵了會兒,想想這是自己的表妹,還是個孩子,便依了她,脫鞋上去。

才躺下,沈棠就鑽到了他懷裡,緊緊抱著他,閉著眼睛催他講。

短暫的不習慣后,展知寒很快鎮定下來,小聲給她講二弟小時候最喜歡的故事。講著講著,他也困了,低頭瞅瞅,見小姑娘早睡著了,呼吸清淺,他無奈笑笑,閉上了眼睛。

這日之後,沈棠喜歡纏著的表哥變成了展知寒。

乍然遇到此等變故,展知寒很不習慣,可表妹太小,他語氣稍微重些小姑娘就委屈掉淚,展知寒自詡大人,怎麼能惹一個孩子哭?只好盡量滿足她所有要求。不過他終究有很多事忙,不可能事事都順著沈棠,漸漸就變成他面無表情干自己的,沈棠一個人待在旁邊靜靜看他。

起初展知寒會覺得愧疚,自責不該如此冷落一個孩子,便隔一會兒就陪陪她,沒想他一軟,沈棠立即變本加厲黏著他,展知寒頓時後悔,再也不心軟。這樣,他以為沈棠很快就會嫌他無趣重新去找二弟玩,可沈棠並沒有,她寧願陪他坐一上午不說話,也不會走開。

展知寒想不通表妹怎麼突然就喜歡上自己這個大表哥了。以前表妹來,見面后怯怯看他一眼便跑去找二弟玩,好像他會凶她一般,難道就因為他幫她摘了一次風箏,她就不怕了?

想問,對上她滿是依賴親昵的眸子,他問不出口。

表妹太乖,展知寒雖然依然冷著她,在自己有空的時候,還是會心軟陪她。

比如表妹喜歡跟他睡覺,無論晌午還是晚上。他拒絕幾次后,想到表妹年紀還小,默許了。

沈棠八歲那年再來時,展知寒猶豫了下,無奈沈棠非要跟他睡,母親也慣著她,展知寒只好繼續哄孩子。

直到那一晚他從綺.夢中驚醒,看看懷裡不知何時脫得光.溜溜的表妹,雖然看起來跟二弟好像還沒什麼區別,他依然沒敢看第二眼,次日便讓表妹回了她的春芳齋,而且這次不論沈棠如何哭纏,他都沒有鬆口。

表妹還是孩子,他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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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你饅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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