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沈棠身量高挑,十二歲時,不看那張仍顯稚氣的臉蛋,看起來已經跟十三四的姑娘差不多。
此時展老爺展夫人已經出海去了,展家展知寒當家作主。
因為上頭沒有長輩,沈棠再來展家都不用裝乖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肆無忌憚,只有在展知寒面前才會乖乖的。但她並不怕展知寒,想方設法去找他。
十二歲已經算是大姑娘了,展知寒不願再跟表妹獨處,叮囑長貴,但凡表姑娘來梅園,都要攔在外面。
長貴盡忠職守。
沈棠威逼利誘都沒辦法,只好耍無賴。
書房門口,她叉著腰,氣勢洶洶地怒問長貴:「你到底讓不讓我進去?」
長貴面無表情:「少爺叮囑過不許人打擾,表姑娘還是先回吧。」
沈棠一點都不生氣,抬手扯住衣領,笑嘻嘻看他:「你讓不讓開,不讓我就脫衣服了!」故意說得很大聲。
長貴立即背轉過去,身體依然擋在門口,好心勸道:「表姑娘還是回去吧,你這樣胡鬧,少爺會生氣的。」
沈棠才不管那些,來了好幾天,展知寒對她避如蛇蠍,還不如當面跟她生氣呢。眼看長貴還不讓地方,她伸手扯了扯他袖子,「我數三聲,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抱你了!」聲音清脆,渾然不怕被外人聽見。
長貴卻是身體一僵。走,少爺說過不許放人,不走,表姑娘那麼胡鬧,會不會真的抱他?
正猶豫的時候,身後沈棠已經數完了三聲,長貴身體繃緊,剛要勸沈棠回去,眼前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後面同時有風撲過來,長貴想也不想從一側閃了開去,於是沈棠直接撲到了開門之人身上。沈棠閉著眼睛,咬牙切齒地罵道:「好啊長貴,你故意不走就等著讓我抱呢是不是?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喊非禮了!」
展知寒冷著臉看懷裡的人。
還不到他肩膀的表妹,整個人好像都埋在他懷裡,明明一臉嫌棄,手上力道一點都不松,跟人拚命一般狠狠抱著他。如果,如果他沒有及時開門,她是不是就要這樣抱長貴了?
「胡鬧,還不放手!」他冷聲斥道。
「不放!」沈棠腦袋扎得更深,展知寒扯她雙手,她乾脆雙腳也用上,緊緊盤住展知寒的腿,藤蔓般掛在他身上。她這般無賴,展知寒怕真狠心推她反而把她推到地上,看看那邊快要走出院門的長貴,他強忍著怒火道:「你看看你抱……」
話未說完,突然頓住。
剛剛他開口,表妹肯定聽出他聲音了,可她半點吃驚都沒有,難道一開始就知道抱的是他?
看看小孩子般黏在身上的人,展知寒忍了忍,低聲道:「放手,別等我生氣。」
沈棠沒有放手,只放了腳,站直后埋在他懷裡,委屈噠噠地道:「表哥你身上真好聞,我很久都沒這樣貼著聞了。表哥你真好,你不想讓我抱長貴,所以早早出來接我是不是?其實剛碰上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了,如果是長貴,我才不會抱這麼緊,最多雙手勒住他腰,腦袋肯定不會碰著他的。」
展知寒皺眉,強行掰開她手,將人扯進屋關上門才訓斥道:「抱他腰也不行,你這樣哪裡有點小姐的樣子?」
沈棠笑嘻嘻地看他:「不是沒抱到嗎,長大后就只抱表哥了。」
展知寒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感。
以前表妹黏他,什麼話都敢說,還可以說是小姑娘天真無邪口無遮攔。可現在,十二歲的表妹,已經能把展府上下管得井井有條了,明明很懂事,怎麼偏偏在他面前還是這副脾氣?他不信她不懂男女有別,他只是想不通她是如何做到說這些話時依然臉不紅心不跳的。
她是一個姑娘……
想不通,展知寒選擇放棄,轉身往裡面走:「我去看賬,你安靜點。」
沈棠乖乖點頭,像小時候那樣跟上去。
展知寒坐在書桌北面,她搬把椅子做他東邊,趴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看他。
十九歲的表哥,面容更加清冷,不用皺眉不用瞪眼睛,就這樣安安靜靜坐著,身上都有種生人勿近的凜然氣勢。沈棠不懂表哥怎麼會養成這種性子,舅母說是因為表哥生在冬天,可那種事情怎麼能作數?
但她喜歡這樣的表哥,正因為他平時總是冷冷的,他對她笑的時候,他對她無可奈何的時候,才說明在他眼裡,她是特殊的。如今舅父舅母走了,能讓表哥生氣或高興的只有她跟二表哥,她怎麼會怕他?
她一眨不眨看他的眼睛。表哥眼睫很長,他以為他掩飾的很好,可她看出來了,好幾次他眼睫都顫了顫,雖然他最終也沒有抬眼,沈棠卻知道,他是想看她呢。
在他又一次顫的時候,沈棠伸手覆在他手上,他面無表情迅速拿走,沈棠不以為意,繼續夠他。展知寒抬眼瞪她,沈棠終於縮回手,卻在展知寒垂眸之前,說悄悄話般輕聲告訴他:「表哥,我喜歡你,等我長大后,表哥娶我好嗎?」
安靜的書房,姑娘聲音輕柔似夢,不知誰的心,有瞬間忘了跳動。
展知寒恍若未聞,繼續看賬冊。
沈棠等了會兒,等到臉上熱度都散了,又問了一遍,聲音更輕了。
展知寒只淡淡道:「再胡言亂語,以後別想再進我書房。」
沈棠鼓起腮幫子生氣,她臉紅心跳忐忑不安,他怎麼能如此平靜?裝羞澀行不通,她猛地搶過那本搶了她表哥心思的賬冊,在展知寒皺眉前飛快道:「我跟你說心裡話呢!表哥,我喜歡你,從七歲那年就喜歡你了,現在我十二歲,娘說我十五歲就可以嫁人了,表哥再等我三年好不好?」
展知寒不想跟她糾纏這個問題,知道否定只會換來更多的啰嗦,便道:「三年後再說。」
沈棠大喜:「那這三年表哥不許娶別的女人!」
展知寒沒理,朝她伸手:「把賬冊給我。」
沈棠抱著賬冊退後幾步,討好地求他:「表哥先答應我這三年不娶別人?」
展知寒冷冷看著她。
片刻僵持,沈棠認輸,乖乖走過去,將賬冊放在他面前。展知寒很滿意,正要繼續,肩膀突然被人抱住了,沒等他訓斥,耳邊響起她可憐的哭求:「表哥你答應我好不好?我會很快長大的,我會做表哥的好妻子,表哥你答應我行嗎?」
沈棠真的哭了。
在第一次聽父母提及大表哥的婚事時,她的心就提了起來。小時候是覺得她剛剛發現大表哥的好,不想他很快就被旁的女人佔去。十歲之後,她更加害怕,因為她覺得大表哥就是她喜歡的人,她想嫁給他,可他比她大那麼多,她真的怕沒等自己長大,大表哥就有了心上人。所以外人都怕大表哥的冷,她反而盼著他越來越冷,冷到旁的女人都不敢對他動心,冷到只有她敢湊過來。
男人不躲,她環住他脖子,身體順勢歪到他腿上,靠在他肩上哭,像小時候撒嬌一樣。
她眼淚滲入夏衫,涼了他肩頭。
展知寒僵坐,一言不發,等她哭聲漸漸小了,才看著桌面道:「我心思全在生意上,二十四歲之前,不會考慮婚事。」還有五年,五年足以讓她明白到底什麼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五年之後她十七歲,應該出嫁了。
沈棠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男人面無表情,她心裡歡喜卻像雨後春筍,輕聲問他:「表哥是為了等我嗎?」
展知寒冷笑:「我說了是為了生意。你二表哥整日無所事事,我頭疼還來不及,哪裡有心思考慮旁的?」
沈棠一下子就心疼了,展知寒有多忙沒人比她更清楚,連忙保證道:「表哥放心,我也會好好學做生意,將來幫你一起打理。」
對此,展知寒只回了兩個字:「下去。」
沈棠沒太明白,獃獃地瞧著他,手還環著他脖子,呵氣如蘭。
展知寒當機立斷,直接把人抱了起來。他第一次這樣打橫抱她,沈棠緊張又興奮,正想問他要做什麼,她忽然被他放了下去,錯愕之際,面前的門被人從裡面關上了。
聽著裡面毫不留情的插門聲,沈棠眨眨眼睛,看看左右,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她被表哥丟出來了……
~
雖然展知寒理由找的很好聽,沈棠卻堅信,這男人一定也喜歡自己,拒不承認罷了。
有人寵著,難免得寸進尺。得了展知寒不娶旁人的承諾,沈棠更想聽他直言將來會娶她。
可不管她怎麼努力,展知寒都不說。
沈棠放棄了,轉而另闢蹊徑。
只要她跟表哥做了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他不就必須娶她了?
有恃無恐,沈棠開始在展知寒沐.浴睡覺時偷襲。
經歷過上次的事,長貴已經不敢攔她了,只要她來,長貴立即躲得遠遠的,只高聲通報屋裡的人,那時候沈棠真恨不得堵住他的嘴。展知寒防她更嚴,但凡沐.浴,門窗關得緊緊,晚上不好一直關窗,他便等沈棠過來,連續將她綁在柱子上睡了三晚,沈棠終於投降,發誓再也不搗亂。
老實了一陣,沈棠忘了誓言,又去偷摸,被展知寒親自送回洛陽。
第二年春暖花開,沈棠又來了。
這次她是悄悄過來的,先在客棧入住,等展知寒領著長貴出門后,她才溜進展府。
展府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梅園展知寒房間的鑰匙她也有,悄無聲息溜進去,開了窗,再把鎖從外面鎖上,再從窗子鑽進屋,掩好后,她藏到展知寒床底下,慢慢等他回來。身上帶了沒有味道的乾糧,堅持到晚上沒有問題。
一直等到黃昏,外面終於響起了腳步聲。
沈棠興奮極了,透過床底簾幕看外面,只能看到熟悉的男人雙腳,還有衫擺。
就這樣,她也很滿足。
待到天黑,男人吹了燈,更衣入睡。
沈棠耐心地等著,確定男人睡熟后,她躡手躡腳爬了出來,熟練地褪掉衣裳。知道表哥耳力好,沈棠掀開帷帳后直接撲了上去,「表哥,我又來了!」
展知寒在帷帳被掀開時醒了,剛要動手,便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有點不確定,又怕真是表妹,只好抓住她胳膊準備先制服她,沒想碰到的卻是女子清涼細膩的肌膚。他頓時收手,沈棠趁機撲到他懷裡,展知寒想推她,震驚發現她身上竟然也沒有穿衣服!
「表哥是我!我想表哥了,表哥有沒有想我?」沈棠一點都不擔心會被打,摟著他脖子蹭,邊蹭邊打哆嗦:「表哥給我蓋點被子,沒想到都快四月了,晚上還挺冷的。」
不用她說,展知寒已經用被子把人裹了起來,「什麼時候來的?」說著想推開人下去。
沈棠怎麼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寧可冷也要纏著他:「表哥抱我,你不抱我就光一晚上!」
展知寒沉默半晌,最終用被子裹緊她,他摟著蠶寶寶般的姑娘躺了下去,讓她面朝里側,他從身後抱著她,聲音里很是無奈:「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一個人?」
沈棠點頭,想轉過去,被人按住,她只好努力往他身上靠,一隻手從被子里掙扎出去捂住他手。他想走,她與他五指緊緊相扣來挽留,可憐兮兮地道:「表哥你讓我摸.摸,我自己過來的,路上差點出事,害怕。」
展知寒半句都不信,但想到她一個人從洛陽過來,他卻真的后怕,不由自主握緊她手:「以後再敢自己出來,你看我還讓不讓你進門。」
他難得主動,沈棠心裡暖暖的,趁他不注意,猛地轉過來摟住他脖子。展知寒本能地想推,卻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想起身,她吊在他身上賴皮一如當初。展知寒沒辦法,握住她手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沈棠偷笑掩飾得意,跟著小聲道:「我想把自己給你。表哥,我又大了一歲,有些地方十三歲已經可以成親了。表哥,聽說很多人都想嫁你為妻,我害怕了,怕你會看上她們,所以表哥先要了我好不好?我給你暖.床,你就不用想別的姑娘了。」
黑暗中,展知寒啞口無言,良久才道:「不需要。」
沈棠早算過了,她剛十三,成親至少還得兩三年,她可不想等那麼久,一天不辦成事,她心就不安生。
「表哥都二十了,總有,總有需要排解的時候啊,總不能一直都用手吧?」她故意在他身上扭了扭。
展知寒額頭青筋直跳,一把將人按下去,扯過被子捂住她,話里隱含怒火:「你從哪裡知道這些的?」
沈棠嘿嘿笑:「書上看到的,家裡沒人陪我玩,我就什麼都看。」說著羞澀起來,鑽進被窩裡悶聲道:「表哥,你就要了我吧,那些女人會的,我都會了,我……」
「我對平胸沒興趣。」展知寒冷冷丟下一句,起身離去。
沈棠呆若木雞,直到外面傳來關門聲,她才回過神,低頭看看,猛地砸床:「展知寒,你等著!你給我等著!明年我一定……我讓你看得著吃不著,你這個混.蛋!」
門外,展知寒背靠門板,仰頭望月,姑娘氣急敗壞的咒罵,只讓他唇角翹了起來。
他等著,他一直都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