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根
黑色的光瑩潤柔和。
在黑色光芒亮起時,魔修眼中同樣亮起了光。
「單水靈根!你居然是單水靈根!」魔修蹦起來,托著蘇斐然的手:「我居然遇到了單水靈根!」
他看看蘇斐然,想說什麼,又激動得說不出什麼,只能盯著那黑色的光。
「水靈根是什麼?」
「水靈根……」魔修雙手瘋狂比劃著,半晌才憋出話:「水靈根非常非常厲害!你想當神仙嗎?就是,可以天上飛的那種!只要有靈根,你就可以修鍊當神仙!」
「哦。」蘇斐然皺眉:「可是我覺得水很弱。」
「不弱不弱!」魔修:「水靈根用處很多的——」
蘇斐然:「用處多?」
魔修:「對,水利萬物而不爭,額,這句話的意思是,水本身是一種利他的東西——」
蘇斐然:「利他?」
魔修:「啊,就是……」
魔修已經語無倫次,蘇斐然卻在心裡為他補上後半句:就是個「道具」。
單靈根,又稱天靈根,是高天賦的象徵,凡是擁有天靈根的人,因為修鍊速度比常人快,所以潛力更大,能夠達到的境界更高,常常作為儲備人才,成為各大宗門的爭搶對象。
但水靈根除外。
水靈根是最雞肋的靈根,如魔修所說,水利萬物而不爭,這註定它是以利他為用的靈根,具體便體現在,水靈根往往擅長治療卻不擅長進攻,一旦遭遇攻擊,毫無自保能力,只能依仗他人保護,偏偏水靈根因為其獨特效用,往往成為他人爭搶的對象。每一個水靈根修士,都因為其治癒能力的強大,而被貼上標籤,最終淪為他人用以療傷提升的「道具」。
前世的蘇斐然為了不淪為「道具」,努力提高攻擊力,成為一名劍修。
今生,她還是水靈根,又在有能力自保前,遇到了一個魔修。
那魔修為發現水靈根而興奮,把泛光的試靈石看了又看,連帶著不住握著蘇斐然的手。
她猛地抽出手來。
魔修一驚,努力收斂了興奮之色,放柔了聲音說:「你想不想修仙?」
蘇斐然答:「想。」
魔修脫口道:「我可以教你!」
類似的情況蘇斐然不知遇到多少次。遇到低階水靈根修士,直接使用未免浪費,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將其「圈養」,待修士提升到一定境界,使用時的效率也會更高。而凡人尚未入道,哪怕擁有水靈根,也作用不到修士身上。
現在,一位男性魔修對十歲女孩說:我可以教你。
蘇斐然揚起小臉:「真的?你教我?」
魔修點頭,動作到一半,忽然又問:「你發育了沒有?」
蘇斐然眨了下眼睛。
「發育就是,」魔修哽了下:「有沒有長個子,有沒有……」他比量下胸口:「變化?」
蘇斐然看向他胸口,找到了心臟的位置,很快又想,位置偏高,肋骨太多,紮起來不方便。
這時魔修又欲蓋彌彰地解釋:「因為,要開始發育,才能修鍊。」
蘇斐然點頭。
魔修果然大喜,接下來的時間裡,便努力將蘇斐然培養成一名修士。蘇斐然表示自己對身體穴位毫無了解,他便帶她過了一遍靈氣在體內運轉的路徑,一個大周天下來,已經是太陽當頭。
蘇斐然瞄他一眼,又低頭,小聲:「我餓了。」
魔修恍然,立刻去給她找吃的。等他走遠了,蘇斐然才向後一倒,躺在床上,想起最關鍵的問題。
她先前為什麼感受不到靈氣。
因為她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這兩個世界的靈氣感受方式竟是不同的。
走錯了路,那麼無論多努力,都是無用功。
剛才按照魔修教的方法再去感受,果然有微妙觸動,只需要繼續進行,引氣入體便順理成章。但魔修未死,環境不安全,她無法入定。趁他出門,蘇斐然摸出那封信,仔細看起來。
信是谷先生留下的。前一天送別時,她都不曾做什麼準備,後來料到有人會重回這裡,便留下了這些符籙丹藥,並在信中說明了它們的使用方式。
蘇斐然記憶中的谷先生,總是渾渾噩噩,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人對她說的話,十句總有九句得不到回應。有時候,上一刻還在教她們讀書識字,下一刻便神遊天外,又坐回窗前,看著天空發獃。但這封信她卻寫得字跡工整、條理清晰,還提到了從前沒有說過的話題,將修真兩個字展現在蘇斐然眼前。
只是看這字裡行間,她的意圖有些模糊,時而希望她們走上修真之路,時而透露著對平凡生活的希冀,最後又將選擇交到了她們手中。倘若成為修士,那一沓符紙能夠保她們低階時不受傷害,如果選擇凡人,那丹藥可以用來防身。
魔修沒多久就回來了,把幾個野果遞給蘇斐然。蘇斐然一眼看出,這些果子便是其苦無比的那種,本來不餓,就更沒胃口,只是魔修在旁邊盯著,她才慢吞吞咬下一口。
坐了會兒,魔修突然起身說:「我出去辦點事,你慢點吃。」
他出了房門,找個角落掏出通訊石,接通后喚了聲「師父」。
聲音出口,他有所察覺,扭頭一看,蘇斐然站在門口看他。
像做壞事被抓包一樣,他有點尷尬:「我聯繫我師父。」
蘇斐然走過來:「你會和他提起我嗎?」
魔修安撫她說:「我師父人很好,他會喜歡你的,不用害怕。」
蘇斐然點點頭:「我不害怕。」
真是個乖巧的孩子。和她把話說開,魔修坦蕩了些,和師父交代了一下和賢門弟子交手的事情,接著便對師父說:「我發現了個水靈根的小姑娘,打算帶回去給您看看。」
「別別別,」魔修看蘇斐然一眼,壓低聲音:「她還是個孩子呢,小心把她嚇著。」
「您不是早就想要個水靈根嗎?雖然不太好教……」
「我都沒想到運氣居然這麼好,多少人想找個水靈根,偏偏被我遇到了。」魔修聲音輕快,情不自禁地摸起蘇斐然的腦袋,愛不釋手,像撫摸什麼珍寶,渾然忘記他們正在商量她的去路。
很快,他們敲定結果:帶她走。
掛掉通訊,魔修身心舒暢,轉過身來,眼睛發光:「小姑娘,你跟著我——」
聲音破碎在喉嚨中,化成窒悶的呻、吟:「唔……」
一枚銀簪刺破幾層皮肉,刺進他的丹田。
簪子沒入半根,緊攥的雙手暴起青筋,蘇斐然的聲音里貫穿著力量:「我拒絕。」
可她力量太小,不過依靠他那一刻的大意。魔修攥住她的手,簪子立刻拔、出。解脫的瞬間扼住蘇斐然的脖子,陡然收緊:「你找死!」
蘇斐然的臉頰瞬間漲紅,血絲爬上眼球。
「你以為這簪子能把我如何?」魔修笑得用力:「可惜,我是修士!」
大腦已經缺氧,思緒一片混沌,蘇斐然腦中只有數字在頑固地閃現,支撐她最後一點靈明。
三。
魔修一把將她甩開,撲起地面一片塵埃。他抬手:「水靈根的確可惜,但你還是去死吧。」
蘇斐然伏在地面,緩慢爬起來。
二。
什麼都沒有發生。蘇斐然站起身,一陣陣咳嗽,問他:「怎麼了?」
一。
像被抽去骨骼,魔修的身體柔軟如水,慢慢化開。他面色轉白,彷彿窒息:「你下毒……」
蘇斐然微笑:「是嗎。」
零。
魔修的身體徹底癱倒,像爛泥。
蘇斐然踩上這爛泥中的一隻手,通訊石未能開啟,便已被棄置在地。
她悠然嘆息:「是的。」
破靈丹,可以直接作用在修士的丹田。銀簪刺入,自然不可能奪他性命,但銀簪上的毒素卻能夠直達丹田。而丹田,是修士靈氣聚集之地,命脈所系。破靈丹效果再差,也能夠讓他丹田麻痹,若強行調動靈力,毒素立刻滲透全身筋脈,不死也廢。
但效果竟然這麼好,倒確實出人意料。
蘇斐然蹲下身,兩隻手麻利地摸遍全屍,扯出一個袋子來。神識認主的安全性更強,弊端也很明顯,現在主人死了,蘇斐然便把它直接系在自己腰上。
屍體沒辦法處理,這院子也不能再呆。蘇斐然把有用的東西都搜刮乾淨,頭也不回地離開。
半個時辰后,另一人來到這裡。
他走過滿院狼藉,看到屋裡雜亂無章,又在房角找到了那具死去的屍體。
拿起通訊石,對另一方說:「發生過戰鬥,雙方交手不到三招,應當是試探,卻有人受傷。有人翻過房間,帶走了一個匣子里的東西。屋角死了一名魔修,沒有名牌。不,他剛死不久,身上有鬥法痕迹,只是輕傷。致死的是毒,被細物扎入丹田。是破靈丹。」
他邁過魔修的屍體,又腳步一頓:「等等。」
「死的是不恃閣的嫡傳弟子。」他輕嘆,為屍體掩上雙眼:「我會找到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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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