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滿天下2
郁當家回去就把這事兒當個笑話一般與他們說了:「你們都不知道,那兩口子臉色煞白煞白的,可別提讓我多解氣了。」
他捏了捏孫子的胖臉頰:「糯米啊,祖父給你報仇了,開心嗎?」
小糯米懂什麼,只知道壞人被祖父給打跑了,當即就閃著眼睜睜的眼崇拜的扒著人,糯糯的說道:「祖父最棒了,糯米最喜歡祖父了!」
郁老祖看他們這歪膩的樣子就牙疼,只道:「也不知上頭怎就調了這麼個不著調的給舟哥兒,若非不是言兒那頭被絆住了,同咱們一道入上淮多好啊。」
郁言最開始知道點風聲的時候也是準備同他們一道離開的,只是在聖旨發下來之前,陳蕊懷孕了。
這孕婦頭幾個月最是忌諱東奔西走的,且這一路風餐雨露的,兩口子都是老來得子,自然是要緊著未出生的孩子為先,為此便只得先在亡山修養幾月,給朝廷那頭遞了摺子,回頭朝廷那邊就給他封了個知州。
這一下,郁言更是不能離開亡山境了。
眼見著郁桂舟的左膀右臂如今是要在亡山那邊安家落戶了,朝廷這邊又重新指派了一個文書給他,說是去年的同進士,還做過師爺,給他打打下手也是經驗豐富得很。
如今看來這確實很巧,這人不僅僅是在渝州府清縣裡當過師爺,在這小小的驛站里還能碰到一處,還打著郁桂舟這個從三品大員的牌子在外耀武揚威,險些還欺到了正主上。
郁桂舟都不禁想哀嘆一聲。
這就是所謂的狗血吧?
郁家人無語的同時,驛站的驛差們快速的把飯菜給做好了請他們用膳,這會子得知這院子里住的是一位三品大員后,言談舉止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衝撞了貴人,而郁家人也不再客客氣氣的了,先前他們處處周到,結果人家恐嚇一聲就軟了,連一個還沒有任職的官員都能對他們頤指氣使,也不知道判斷判斷,真是有負他們身在這驛站之內。
明明應是對朝廷機制最熟悉的人,卻偏偏......
相比郁家人安安生生的用著膳,另一個院子里,先前的那對夫婦則是頭暈眼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當家的姓蔡。
蔡夫人在房裡渡來渡去了半晌,撓頭抓腮的擠著臉,看著同樣蹙眉不語的當家的,小心建議:「當家的,不如咱們跟上頭的說一聲,讓換個人試試。」
反正也是給朝廷當差,如今把頂頭上司給得罪了,還不如找人重新換一下呢,等到別的大員手下時,他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哪知聽了這話,那蔡當家的突然暴怒起來:「你懂個屁,無知婦人,若不是你招搖得很,哪裡能惹出這等禍事!」
換人?
早在下頭廳里的時候蔡當家就閃過這個念頭,不過剛一冒出頭就被他給否定了,若非不是他們祖上救過吏部侍郎的家眷,他又舔著臉上門求這份人情,人吏部侍郎才不會把這份差事安插給他呢。
需知,那郁大人立了奇功,如今一到上淮就被陛下給封為從三品,並且把大理寺交給他,明擺的是陛下的人,還是一位大紅人,憑著他和侍郎大人那點子情分,人家為何要把這個眼熱的差事交給他?
蔡當家的能一路考到了同進士,腦子也不是個笨的,當即就明白了那裡頭的彎彎繞繞,果然,那侍郎大人雖未明說,但話里話外的意思無外乎是讓他好生辦差,同那大員打好交道,最好成為心腹為其所用云云。
侍郎大人需要他做什麼,目前不得而知,但一個跟侍郎大人家素無往來的同進士,哪怕有人懷疑他,查驗一番后也只會認為不過是他運氣好罷了。這些,他從來不曾對外人說過,包括他的妻子。
蔡夫人被一頓吼,當下面上也坐不住。暗道若非不是當家的說如此年輕的人官位定然不高云云她哪裡會去跟三品大員的家眷對上,如今出了事兒就想賴在她身上了?
沒門!
蔡夫人沒好氣的一屁股坐下:「那你說咋辦?」
蔡當家的眉頭蹙得緊緊的,對得罪了頂頭上司,也為這個粗俗的婦人。他蔡家當年也是個農家,所以娶的妻子也是個農家女,大字不識一個也就罷了,等蔡家開始發達后,就整日的出門炫耀,欺軟怕硬的,在清縣那地方就憑著這性子給他招惹了不少事兒,如今到了這上淮地界,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白了一眼:「咋辦,除了準備些禮品過去道歉,還能咋辦?」想了想,蔡當家的又道:「我觀大人只帶了個幼童在外,你讓風兒準備準備去,過去同那孩童玩一玩,本就是小孩子的玩鬧,等他們玩熟了,自然也就解決了。」
「這...」
蔡夫人有些遲疑起來。
都說知子莫若母,蔡家幼子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對這兒子的脾性她最是清楚。打小就在村裡稱王稱霸,仗著家中的權勢無人敢惹他,等到縣裡后爹又做了師爺,除了那縣令家的公子們惹不起外,旁的也是毫無顧忌,這會子被一個小娃給撞了,正讓他們幫著出氣呢,怎可能去彎腰陪玩?
蔡夫人把這顧及一說,蔡當家的頓時就一火:「也不瞧瞧這都什麼時候了,讓他去哄哄人怎麼了,那是他爹上司的兒子,莫說去哄哄,就是去巴結也要給我巴結好,要不然,我拿他這麼個只會給老子惹禍的兒子來做啥?」
做啥?還不是你們老蔡家的給慣的!
蔡夫人憋著氣,忍了忍還是去給兒子說道說道。老爺有句話說得不錯,此時他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便是他們跟上頭有關係又如何,莫非為著這麼點子交情,人家能拂三品大員的臉不成?
等到郁家那邊用了膳后沒多久,便有下人來通報說蔡師爺帶著家眷過來賠禮道歉了。
郁桂舟沒見人,只打發人告知了句,讓他們往後行事低調,莫要打著幌子去給他惹麻煩就行,等下人離開,又吩咐人送了熱水進來,郁桂舟把圍著他轉圈的糯米抱起來把衣裳一扒,就扔進了桶里,坐在床榻滴溜溜看著他們的郁小閨女咧著嘴直笑。
小糯米頓時就不幹了,扭著肥嘟嘟的身子一個勁的轉,口中還大聲喊著:「爹,爹,妹妹在看,妹妹在看!」
郁桂舟固著人不讓他動,聞言嗤笑了一聲:「看就看唄,那是你妹妹,害羞啥?」
「我是男子漢!」糯米義正言辭的表示自己的性別。
郁桂舟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瓜:「讓妹妹看了你難道就不是男子漢了?小小年紀,想的還多。」古人早熟這話不假,至少他在他兒子這個年紀是做不到把男子漢和閨女分這麼清楚的。
推門而入的謝榮聽見父子倆的對話,忍著笑走過來點頭說道:「你爹說得沒錯,男女七歲不同席,你還得等兩年呢。」
小糯米這才不說話了。
等把兩個小的洗乾淨,郁桂舟和謝榮洗漱后,一家子便上床休息了。
一夜好眠后,第二日大早,在前廳用了飯後,郁家人便快馬加鞭的上了馬車離開,在他們走後不久,那蔡家的也收拾好了行禮,帶著僕人出來,臨走時,還朝驛站的驛差們打聽了下郁桂舟等人的行程。
在得知另一位大人早早便整裝出發后,蔡大人忙也招呼人上車。
次日的清晨,路邊草叢裡上還留著昨日暴雨過後的痕迹,葉子上露珠不斷滴露,空氣里還透著泥土的腥氣,在驅車趕到一日的路后,乘著餘暉,郁家眾人終於到了上淮城。
上淮是魏國皇都,街道處處精緻典雅,樓閣亭廊繁立,其書香氣乃是魏國之最,便是街頭幼兒都能搖頭晃腦的說上幾句典故,闊論那書院林立的學子們,信手捏來,幾步成詩端的是不足為奇。
當年郁桂舟能脫穎而出,可謂是天時地利佔了泰半,若非那次案卷於他有利,單憑學識,恐怕是落得過無人問津的地步,遙想當年在這上淮城裡,步步廝殺,一步一謹慎,刻苦讀書,其艱辛非外人道也。
此刻,他站在這上淮繁榮的街道上,看著四周的吆喝、討價還價,在倉皇間得了聖諭去往亡山,那期間的奔波,迷惘,堅定,心口徒然升起了一陣豪情壯志。
他回來了!
「爹,這便是咱們的府邸嗎?」小糯米扯了扯他的袖子,指著前方龍飛鳳舞的門匾:郁府問他道。
郁桂舟在那不羈的字體上劃過,含笑點頭:「是啊,這裡以後就是糯米的家了。」
郁府,是陛下賜下,而那塊匾額也是聖上親自所寫,可見他對郁桂舟這個臣子的看中和倚重,這座府邸,曾是某位王爺的宅邸,如今被賜予立了奇功的臣子。
合情合理是吧?
「走吧,進去。」一手牽著糯米,郁桂舟在謝榮另一邊,看她抱著小閨女,旁邊,郁竹姐妹扶著郁老祖夫妻,在郁當家大刀闊斧下,一家人邁入了這棟繁華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