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喪屍妮妮
農家小院的後面是自家的菜園子,北方收割的季節早,10月之後的菜田只剩光禿禿的土地,在院牆西角能看到用石頭壓住的菜窖口,我走到邊上,搬開壓著木板蓋的石頭,古昱和龍濤站在我身邊,但沒有伸手幫忙的意思。
我向龍濤助了支手電筒,軍用手電筒的強光一下子照到菜窖的底部,其實在靠近菜窖時我就聞到了血腥味,此時親眼看到,卻還是略有些詫異。
只見菜窖底部的地面上放著一隻水桶,桶里裝著剁碎的肉塊,這血肉味道無疑是屬於人類的。
龍濤擰著眉毛與古昱對視,後者的表情也十分凝重,我們都看到了菜窖口旁邊扔著的繩子,繩子末端有道鐵鉤,顯而易見,這是用來提水桶的,有人在飼養喪屍。
但菜窖呈酒壺狀,從入口看不到下面的全貌,我相信被飼養的喪屍還在,雖然很奇怪,我感覺不到它,可直覺告訴我,這下面的喪屍沒有被飼養它的人帶走,憑據就是那桶沒有帶走的新鮮人肉。
古昱和龍濤對視后,目光齊齊看向我,我心裡一突,警覺道:「你們看我幹嘛?」
古昱不輕易開口,龍濤自然成了他的代言人,他眯起眼睛朝我笑道:「雷鋒,辛苦你一趟。」
「我是做好事不留名,不表示我是拚命三娘。」我看向那條繩子,正尋思著如果把水桶吊上來,下面的喪屍會不會主動現身,突然後背一疼,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混蛋——」我的聲音帶著一行波浪線下墜,幸好菜窖比枯井深,讓我有時間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撐住窖壁。
「別怕,喪屍不吃同類。」龍濤『安慰』地話緊追下來。
我『呸』了一聲,暗暗咬牙罵道:「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面的傢伙~」
撲面迎來的陰腐氣息嗆得我連打兩個噴嚏,手電筒剛剛失手掉下來,此刻正躺在水桶里,有心想撈出來,最後還是作罷,我可不想握著一隻沾滿血肉的手電筒。
下面是四方空間,四面牆邊都堆著籮筐,秋收季節已過,這裡本應囤積了大量的秋菜,但羅在牆邊的筐都是空的,也許秋收後人們都忙於應付異變,沒來得及將菜運進菜窖,要麼就是有人提前把這裡清空了。
這種不到半人高的筐是藏不住成年人的,我環視一周,腦中忽然閃現出那張照片中的內容。
「寶寶?寶寶…出來…」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輕輕呼喚道。
牆角的一隻籮筐動了動,我立刻轉頭看向那個位置,發現那隻籮筐與其它的不同,是登倒扣在地上的,隨著我的叫聲,它左右晃了晃。
「寶寶?!」我又叫了聲。
那筐也隨我的聲音往前挪動一點兒,我已經可以肯定筐底下藏著的就是我們要找的喪屍,於是邊朝它走,邊撥出藏在腰間的小刀。
這刀對付大人或許鈍點,但對付小孩兒綽綽有餘,我緩緩接近蘿筐,伸手將它揭開,另一手正要揮刀,卻猛地頓住。
借著桶里的手電筒光,我看到一個粉嫩的嬰兒仰著肉嘟嘟的小臉望向我,這孩子看不出一點喪屍的樣子,剛剛長出四顆小牙的嘴朝我咧了咧,笑得天真又無邪。
但她嘴邊的深褐色血跡足以證明一切,她四肢並用爬到我腳前,充滿渴望的眼神清晰地向我傳達著她想要『抱抱』。
她在菜窖里生活有些時間了,身上的衣服蹭滿灰土和幹掉的血肉渣子,那雙手更是沒法看,想想她的進食方式就讓我渾身寒毛直立。
誠然這孩子是個特例,她的外表並沒有喪屍化,如果洗乾淨后抱到普通人面前,沒人會看出她是喪屍。
那個打電話向軍方求救的人,恐怕也是這樣打算的,村子已經沒有其他活人,孩子的食物來源快要斷絕,她的親人想為她尋找新的食物,但有人反對這麼做,所以家庭內部出現了分歧,過程我們不得而知,可結果已經擺在眼前,小喪屍無人照看,被我們發現了。
「發現什麼沒有?」龍濤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
「有重要發現,你們放繩子,準備把桶提上去。」我繞到小喪屍背後,摟著她的胸腹部把她夾住,然後用垂下來的繩子鉤住水桶的提手,把小喪屍裝進水桶,扯了扯繩子,示意龍濤可以向上拉了。
小喪屍出離菜窖,並沒有攻擊龍濤,任由龍濤提著水桶,將她放到旁邊的空地上,龍濤對她尚有顧忌,沒直接碰水桶的提手,而是一直拽著繩子,與她保持著距離。
「龍少尉,給你科普個小知識點,這世界上還真有吃同類的喪屍,記住了啊!」我從菜窖里爬出來,撣撣衣服上蹭到灰,這才接起了龍濤推我下去時的話茬兒。
「看來還是同類了解同類。」龍濤充滿暗示地說。
「從嚴格意義上講,我有兩種同類,其中一種比另一種可單純多了。」我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龍濤瞪著眼正想還擊,古昱插話打斷了我們:「任務結束,明早撤離。」
古昱的脾氣龍濤比我了解,他聞言立刻閉了嘴,指指桶里的小喪屍:「怎麼處理?」
古昱用手點了點我:「洗乾淨,帶上。」
龍濤一聽沒他事兒,樂顛顛地跑了,我雖然不願攬這保姆的活,但他們畢竟都是人類,要是小喪屍餓了把誰咬上一口,哪怕破點皮也會變異,古昱不可能讓他的人冒這個險。
廚房的煤氣罐還能用,我燒了點熱水,把小喪屍洗刷乾淨,她看著和常人一樣,其實相較於普通嬰兒要強健數倍,否則又怎能在陰冷的菜窖里生活這麼久。
文博染聽到動靜出來看發生了什麼,看到我們找到一隻嬰兒喪屍,且外貌與人類無異,頓時來了興趣,我趁他圍著洗衣盆里的小喪屍打轉的功夫,進分給他的那間卧室,從衣櫃里翻出兩套嬰兒穿的衣服。
換上乾淨衣服的小喪屍更顯白嫩可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對文博染很是感興趣,一人一屍『深情對視』,我走上前把文博染隔開:
「她長牙了,小心她咬你。」
文博染聽了卻不以為意:「我對成為新物種沒有抵觸情緒。」
我冷笑道:「啊,那成,這麼大的嬰兒可以吃固體食物了,那水桶里的肉快見底了,正好。」
文博染無所謂地聳聳肩,帶著挑釁意味地說:「吃肉吃素,憑的是本事。」
說完便留給我一記軟塌塌的背影,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無脊椎生物,本身就是個新物種,和古昱標槍般的身形一比,他好像行走的麻繩。
但他最後的那句話,我聽進去了,喪屍潮爆發,人類的生存受到空前威脅,在這種混亂時期,無論是人還是屍,想活下去都要憑本事。
我把小喪屍從水裡撈出來,不由嘆了口氣,像小喪屍這樣沒有獵食能力的軟弱生命,處在任何群體中都沒辦法生存。
事實是,世界變天了,人人自顧不暇,我也一直惦記著爸媽,從沒想過別人,似乎所有的事都要排在『我』的後面,先是『我』,然後,也許某天,等一切塵埃落定,才會想到別人的需要。
將小喪屍穿戴整齊放到床上,我內心中第一次產生了矛盾,這小生命和我完全沒有關係,她或者自生自滅,或者被軍方拿去研究,不管下場如何,都不關我事。
但作為人的良知又在提醒我,幫助弱者、挽救生命,並不是鴻毛,我自己的命也重不過泰山。
儘管我可以用斧頭砸扁喪屍的爛臉,卻做不到了結這小嬰兒的生命,面對她,我該怎麼辦?
三聲輕響打斷了我的思緒,抬頭看到古昱站在門口,他收回敲門的手,我出於習慣說了聲『請進』。
古昱進來先是看看床上的小喪屍,小喪屍或者因為被喂習慣了,還不知道眼前的帥哥是食物,咧著嘴朝他傻笑。
「曾經有人把狼圈養在家裡,每日餵食冷凍羊肉,等狼長大,再把羊牽到它面前,它就能和羊和平共處。」古昱緩緩說。
「可狼吃的還是羊肉,你把她圈養起來,喂她吃什麼?」
「像你一樣,屍香草。」
「說得輕鬆,屍香草又不是路邊的綠化草坪,隨處可見?」
「既然它生長在普通土地里,就一定有辦法培育。」
我聽古昱的口氣不像隨便說說,便問:「你們已經開始人工種植了?」
古昱沒承認也沒否認,我瞬間領悟,他這是有意向我透露消息,不然以他的作風,半個字都不會泄露。
「可吃了屍香草的喪屍會變屍魁,用屍香草喂喪屍,不是起到反效果了?」
「屍魁是已經嘗過人肉的喪屍進化而成。」說著,他眼神突然變得深邃幾分:「你對我們會有幫助。」
「你認為我沒變屍魁,是因為沒吃過人?」
「你吃過?」
「沒有!」
「這很重要,能救許多人。」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是從沒有過的『柔和』,我心中一動,像被指尖輕拂的琴弦,很輕,卻有餘音繚繞。
他的善意麵對的是所有人,可我控制不住將自己代入角色,如果我沒有得到恩人的幫助,就還是那隻困在卧室里的怪物,我爸媽的期盼也會落空,但古昱透露的計劃若是成功了,將是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