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趙菁醒過來的時候,連徐思安都已經回了侯府,從府上到軍營單程便要一個多時辰,她睜開眸子看見他的時候,他面頰額頭上,處處都是汗水,想來是快馬加鞭的一路趕回來的。
趙菁沒來由就心疼了幾分,一時竟忘了自己才是病人。只伸手就著自己雪白的袖口替他擦了擦額際上的汗珠,小聲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這來來回回跑得……」
趙菁的話才說完,便聽見外頭徐老太太也嘮嘮叨叨的進來了,見趙菁已經醒了過來,只默念了一聲佛,臉上還帶著幾分后怕的表情,又帶著幾分嗔怪,開口道:「以後可不能再這般嚇人了,我年紀大了經不起。」
趙菁這時候只覺得有些沒力氣,其他倒也不覺得什麼,老太太早已經笑著繼續道:「幸好杜太醫說沒什麼大事,只是餓過頭了,這天氣又悶熱,這才暈了過去。」
趙菁聽了這話臉頰微微泛紅,心下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了,她這幾日本就吃不下什麼東西,尋常在家的時候,餓了隨時就有東西吃,因此也不覺得如何,誰知今兒出了兩趟門,偏生丫鬟們又沒隨身帶些糕點,倒是餓暈了過去了。
「母親不是讓丫鬟們熬了燕窩粥嗎?也不知道好了沒有,阿菁醒了,這時候肯定餓著!」徐思安瞧著趙菁這略略泛紅的臉頰,知道她也羞赧了幾分,好在有驚無險,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徐老太太聞言便也不急著嘮叨了,轉身往外頭吩咐道:「熬好的燕窩粥呢,快送上來讓太太吃一點。」
徐思安扶著趙菁起身,讓她靠在背後的大紅色錦緞引枕上,丫鬟將燕窩粥送了過來,那人接到了手中,竟是要親自喂她。徐老太太還在房中坐著呢,趙菁自然是不好意思的,便從徐思安的手中接過了小瓷盅,小聲道:「你回凈房換件衣服吧,身上的衣服還潮著呢!」
徐思安一路從軍營快馬加鞭回來,已是渾身汗濕,這房裡又有窖冰,如今濕衣服貼在身上終究是不好受的。那人卻是完全沒有在意到這些,瞧著趙菁已是小口小口的吃起了東西,便站起來道:「國舅爺還在外院等著,我先出去見他一面。」
趙菁聽了這話手上的動作卻是微微一滯,那人便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擔憂的一樣,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撫道:「今兒幸好國舅爺送你回來,於情於理我總要謝謝他。」
趙菁抬起頭目送徐思安出門,心裡到底安定了幾分。徐老太太正端坐在他們房裡正對面的窗下的靠背椅上,瞧著他們小夫妻兩個難捨難分的樣子,只笑著道:「你吃你的,外頭的事情讓他去辦就是了。」
趙菁低下頭小口小口喝著燕窩粥,裡頭放了老冰糖,甜甜蜜蜜的,她這時候當真是餓極了,一盅的燕窩粥竟不費力就全喝了下去。徐老太太見她吃完了粥,這才放下了心來,囑咐丫鬟們服侍著趙菁又躺下了,自己才出了明德堂。
外院待客的偏廳裡頭,魏明箴正負手而立,俊秀的眉眼微微蹙起,透出幾分擔憂來。
徐思安從門外進去,開口道:「杜太醫已經來過了,並沒有什麼大礙,胎兒也無恙。」
魏明箴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抬起頭看徐思安的時候,卻見他平常雲淡風輕的臉上多了幾分肅然的神色。
徐思安朝著魏明箴拱了拱,正色道:「國舅爺一心想要孝順生母的想法,作為一個外人,在下並有沒有什麼置喙的立場,只是同樣身為人夫人父,在下倒是想奉勸國舅爺一句,有時候一意孤行,不過就是害人害己而已,到最後只能令親者痛仇者快。」
魏明箴緊盯著徐思安的雙眸收縮了一下,在還未來得及開口的時候就聽他繼續道:「國舅爺唾棄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你可曾想過,若不是因為你有國舅這個身份,又如何能這樣肆意的遊戲人間?你視之為枷鎖的身份,也正是它為你帶來無上榮耀,有些事是你始終都逃不掉的。」
「侯爺的話是什麼意思?」魏明箴擰眉,抬起頭來盯著徐思安。
徐思安這時候卻已經把話說完,稍稍背過頭,看了一眼魏明箴道:「我的意思是,國舅爺可以安安靜靜的當國舅爺,至於趙菁,有這武安侯夫人的身份便足夠了,而遠在靜慈庵的珠淚夫人,她如今也生活恬淡安逸,何必非要彼此叨饒呢?」
「原來你也知道!」魏明箴看著徐思安,表情從震驚慢慢變得平靜,忽然只自嘲笑道:「也是,在漠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武安侯,怎麼可能連這些小事情都查不出來呢!」
徐思安笑了笑,轉過身來,他雖然不及魏明箴風流俊美,可常年行武歷練出的武將氣勢卻格外明顯,竟讓魏明箴也覺得有幾分壓力,只聽他淡淡道:「國舅爺回府去吧,至於阿菁,我自能護她周全,不勞國舅爺費心。」
魏明箴聽了這話只心中還有幾番洶湧,可一想到若不是因為自己,柳清嫣也不會將趙菁找了過來,差點釀成大禍,便覺得又有幾分愧疚,只擰眉朝著徐思安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勞侯爺了,在下告辭。」
徐思安從外院回房裡的時候,趙菁並沒有睡著,只躺在床上想事情。她是勞碌的性子,這時候讓她躺著,她自是渾身不舒服,丫鬟便扶著她坐了起來,靠在迎枕上,坐在腳踏上邊跟她說話邊做針線。
趙菁瞧見徐思安進門,就想著問問他魏明箴的事情。原先不知道兩個人關係也就罷了,可自從知道了之後,趙菁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有些割捨不下,她不想看著魏明箴就這樣下去。
「你先下去吧,我和侯爺有些話要說。」遣走了丫鬟,趙菁掀了被子想要起身,那邊徐思安的大掌卻蓋了上來,只按著她道:「你歇著吧。」
趙菁點點頭,低垂著眉宇,她看見徐思安強悍有力的大掌輕撫著自己的手背,像是愛撫一樣一遍遍的撫摸著,心裡便暖暖的不知說什麼好。
「侯爺……」趙菁抬起頭來,一雙杏眼帶著幾分靈秀,脈脈含情的看著徐思安,「有些話,我一直沒跟侯爺說起,每次要說起的時候,侯爺總要我放心,我不是不肯放下這顆心,只是……」
她的眸中漸漸的含著一滴淚花,慢慢的凝聚了起來,無聲無息的奪眶而出,一路滴落下來,落到了徐思安的手背上,微微有些發燙。
徐思安抬起頭來,伸出大掌撫上趙菁的臉頰,大拇指沿著眼眶的邊緣輕輕的擦拭著淚痕,隨即長臂一舒,將她納入了自己的懷中道:「不用怕,一切有我,不管你是誰,你如今只有一個身份,便是我徐思安的妻室。」
趙菁聽了這話越發激動了幾分,抱著徐思安的腰線忍不住抽噎了幾聲,過了片刻,她才停止了動作,只是仍不肯將手鬆開了,只貼在他的胸口,聞著那男人特有的讓然安心的氣息,緩緩道:「萬一今後有人拿著我的身份出來做文章,侯爺又當如何?」
徐思安擰著眉裝作冥思苦想了片刻,忽然就笑著道:「哪裡能想那麼長遠,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卸甲歸田,只是到時候怕是苦了娘子你了。」
「這有什麼好苦的?若真有那麼一天,那我們就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來,男耕女織,服侍母親,教導孩兒,也不失是一樁人間樂事了。」趙菁這麼說著,心裡倒是還有幾分嚮往,便漸漸不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頭了。
趙菁身子並沒有什麼大礙,在府上修養了幾日,倒是已經好了幾分。張永順家的也從齊家回來了,賀夫人如今已經住回了齊家,大家也改口稱她一聲齊家姑奶奶了。
齊芯蕊是跟著張永順家的一起回來的,齊家大姑奶奶回了齊家,她便也想著回去了。老太太原本是想留她的,可想著齊家大姑奶奶終究身子骨沒好,有齊芯蕊在跟前服侍,也讓人放心幾分。
趙菁一時倒是想起了七夕進宮的事情來,宮裡的帖子已經送了過來,上頭雖沒有寫明武安侯府的哪位姑娘,但是她若是多帶齊芯蕊一個進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徐嫻膽子畢竟太小了,雖然齊芯蕊膽子也大不到哪兒去,可畢竟年紀在這邊,看上去也穩重幾分。
趙菁便開口道:「七夕那日太后在宮裡有宮宴,請了各家的幾位閨秀進宮,齊姑娘也跟著我和嫻姐兒一起去吧。」
齊芯蕊一時想起那日在孝宜大長公主府上的事情,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擰著眉道:「我還是不去了,免得給太太添了麻煩。」
趙菁倒是無所謂的,只笑著道:「千萬別把那事情放在心上,原是你信錯了人,把你往黑道上帶了。」趙菁說著又繼續道:「上回那丁香色的正好沒穿,這回穿就挺好的了。」
那邊齊芯蕊卻擰著眉道:「我上次瞧見那盧姑娘就有一身丁香色的,萬一她也穿了呢!」
趙菁知道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便笑著安慰她道:「那種人家最是講究,她那一身既然穿過了,再不會在人前穿第二次的。」
齊芯蕊聽了這話,才算是稍稍放心了幾分,把這事情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