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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國公府一樣,被徐太後下帖子請來的,還有陸老太太。

這倒是出乎元槿的意料之外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徐太后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見一見陸老太太。不過轉念一想,倒也可以理解。

——靈犀當年是因了她的事情而陷入了現今的境地。徐太后見陸老太太,或許就是和靈犀有關。

好在元槿是給陸家下的帖子,並非陸老太太一個人。而徐太后是專請了她一個。這樣一來,下帖子的對象不甚相同,倒也不至於顯得太過突兀。

藺君泓知曉后,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麼。

因為是端午節,按照慣例要在河邊舉行賽龍舟的比賽,故而白日里早些時候都是在忙著的,沒有多少空閑。

元槿特意將宴席安排在了晚上。為的就是不耽擱大家去看龍舟。

藺君泓問過她,想不想觀賽。如果想的話,就一同往河邊去。旁的不說,站在高高的觀台上看一會兒還是可以的。

元槿開始的時候有些心動,可是仔細思量后,還是搖頭拒了這個提議。

倒也不是因為身份的關係。

雖然說帝后二人的到來會讓現場一時間有點失控,但也不至於會持續太久。只要她和藺君泓不拘著觀賽眾人,初時的激動和熱切過去后,大家就會自顧自的忙碌起來,無暇顧及那許多了。

她顧及的是藺時謙的狀況。

藺時謙雖然自打有了多多的陪伴后,笑容一日多過一日,可畢竟是身體有礙,無法和尋常人一般行動自如。更何況觀賽是要用眼睛去看的。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參加這樣的比賽、感受這樣熱鬧的場景了。

既是如此,倒不如留下來陪一陪他。

左右龍舟賽又不是只這一次。年年都會有。如今藺時謙初初經歷眼盲,心情還沒完全平復。還是多陪伴他一些為好。

元槿就將大概意思與藺君泓說了。

藺君泓聽了后,唇角的笑意漸漸深濃。

他將元槿拉近懷裡,笑著把玩她的指尖,說道:「就依著你的意思。」

語畢,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神。不過須臾,就恢復如常。

「我還記得那年賽龍舟,鄒元鈞他們上場,倒是強勁的很。不知道今年如何了。若鄒家和馮家一起,想必依舊勢不可擋。」

說著話的功夫,他眼眸一轉,現出光彩,轉而望向元槿,「不過沒了你在旁,想必那龍舟賽也沒了趣味。」

他這話說得頗有點調笑的意味。

元槿稍一思量就記了起來,自己頭一回和藺君泓面對面的相見,便是在那龍舟賽上。

想到初初見他的時候,他在那邊指責她和高文恆「私會」,元槿的笑容就淺了一些。

斜睨著身邊的少年,她輕嗤一聲,說道:「端王爺好生厲害。頭一回見就胡亂指責人,當真是讓人氣惱。」

一句「端王爺」讓藺君泓怔了怔,繼而想起來,她說的應當是以往之事。再聽「頭一回見」,藺君泓初時還想著是山明寺。而後轉念一思量,卻發覺不對。

他初初見她,是在山明寺上。

可她見到他,卻非如此。

分明是、分明是那年端午……

藺君泓想了想,忍俊不禁。

怪道小丫頭這般不服氣。原來想到了那個時候他說的那番話。

當時他看到元槿和高文恆獨處,語氣難免有些帶刺。

藺君泓笑著將她摟得更緊了些,不顧元槿扭著身子在他懷裡掙扎,他硬是箍緊了手臂不放開,「那個時候我尋你好半晌,不見你人影,只能繼續再去尋。誰料看到你和旁人在一起,自然心裡不舒坦。」

元槿橫了他一眼,顯然不信,哼道:「說的好似當時你多看重我似的。」言罷,恨恨的去掰他手指,想要掙脫出來,「明明是個古板的老學究,非要在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上計較個不停。就莫要再尋什麼借口了。」

「哪裡是借口?」藺君泓笑,「當真是心裡不舒坦。那時候你不識得我,我卻是識得你的。」

他這話讓她不由得停了手。

細細一想,當時在山明寺的時候,她看不到他,他卻看到了她。

可元槿還是覺得他這說法不對勁。就見了幾次而已,連面對面都沒有,哪裡會就將她放在心上了?

藺君泓即便慣愛和元槿坦白,但是涉及當年的那點朦朧心思,有些話還是講不出口的。這些年來他即便表達過情意無數次,先前的那些心思轉變,到底是無法對她言明。

比如她聽到了笛聲,比如他和她在酒樓隔壁相遇。

看到自家小妻子一副不信服的樣子,藺君泓搖頭失笑。

即便明知道她對高文恆一點旁的心思也無,可他生怕她這個時候離開,再一時間想到了那個高文恆身上去。就硬是拉著她,非要她在他這裡待足了一個時辰。細細算來,小丫頭應該早就將那什麼勞什子的表哥給拋到了腦後,他這才鬆開桎梏,放她離去。

元槿一站起來,就發現腿腳發麻。

剛想詢問藺君泓一句他有沒有事,一看才發現,他根本是行動自如。自己這個坐的人已經受不住了,偏偏那個被坐的人卻依然無恙,腿腳絲毫沒有問題。

元槿捏了捏發麻的腿,很是無奈。

所以說,人比人是要氣死人的。特別是和藺君泓比。

元槿決定還是不問他了。一扭身子,直接出了御書房,往玄和宮去。

藺君泓啞然失笑,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遠走,唇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元槿今日要安排的事情甚多。

既然藺君泓打定了主意要讓靈犀和陸老太太見一面,她就斷然不能讓靈犀拘在這裡不出去。

得想了法子讓靈犀跟在她的身邊才行。

不然的話,若貿貿然讓靈犀去宴席上,萬一定北王妃看到了靈犀,少不得又要多加刁難。

還是讓靈犀跟著她穩妥些。

元槿讓孟嬤嬤提前準備了些粽子。

這些粽子不是御膳房做出來的那些,而是元槿根據自己記憶中在以前的世界里看過的那些五花八門的品種,讓孟嬤嬤試著做了一些。大多數是御膳房沒有的。

剛才是御書房裡待了那麼久的時間,這些粽子倒是已經都準備好了。元槿一出來,孟嬤嬤就讓人將粽子裝了食盒。待到元槿行至半途的時候,食盒已經被宮人小跑著送到了元槿的手上。

元槿過去的時候,藺時謙正在院子里聽靈犀讀書。

陸家是書香世家。家中子女都很有才學。靈犀自小在陸老太太身邊服侍,也跟著學了不少的字。

前些年她沒發現這有甚用處。如今倒是顯現出了好處來。

藺時謙是個極其好學的,平日里無事的時候手不釋卷。現在目不能視,無法繼續看書了。

好在靈犀能夠給他讀。

靈犀認識的字不少,不過偶爾遇到些生僻字,就會念不出。

這個時候她便將那字怎麼構成的和藺時謙說起,藺時謙思量著是什麼字,告訴她讀音,還告訴她這個字的釋義。待到靈犀明了,他就讓她繼續讀下去。

元槿聽著那輕柔的念書聲,再看藺時謙專註的神色,有些不忍心上前打擾。

她讓宮人們暫時不要通稟,自顧自在旁尋了個椅子坐下,這便安靜等著。

藺時謙面對著她,無法看到她。

靈犀背對著她,無法發現她。

一時間,那邊的兩個人依然用心的一個讀,一個聽,倒是絲毫都沒有發覺元槿的到來。

反倒是藺時謙旁邊趴著的多多看到了元槿。

不過,元槿朝它搖了搖頭后,多多就乖巧的沒有再出聲。只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一直繞著元槿轉。

鶯歌知曉娘娘是個心性寬厚的,既然說了不願打擾定北王,那就是要等到他那邊萬事才好。鶯歌就和上上下下的人都吩咐過,又遣了人給元槿上茶水、上點心。

今兒是端午節,粽子是最常見的點心了。不過鶯歌看元槿讓人帶了食盒來,估摸著裡面或許有粽子,上點心的時候反倒是上了些尋常的糕點,並沒有粽子。

元槿發現了這一點,朝鶯歌點了點頭,這便品著茶吃著點心,在旁靜等。

一長段書讀完,藺時謙又坐在原處思量了會兒,這才起身。

靈犀趕忙將書交給宮人拿著。

雖然藺時謙已經拿過了多多的繩子握在手裡,應當是無礙了。不過靈犀還是步步緊跟著他前行。

藺時謙原本是要拉著多多去另外一個方向。

可是多多早先就發現了元槿在附近。如今藺時謙肯起身了,它哪裡還肯繼續等下去?當即就拉著繩子往這邊走。

藺時謙初時還不知曉是怎麼回事,待到聽聞靈犀一聲低呼「娘娘」,方才恍然大悟。

元槿笑著迎了過來,摸了摸多多的腦袋,問候了藺時謙,這便讓人將食盒提了過來。

藺時謙與元槿寒暄了幾句,元槿笑說今日人手不夠,來借靈犀。

藺時謙半點猶豫也無,當即答應下來。又叮囑靈犀,要好生幫忙,莫要出了岔子。

靈犀這便跟著元槿去了。

靈犀的身份,早先來過宮裡的命婦里,有些是識得的。

今兒看到她在元槿身邊,很多人心下狐疑。轉念想到之前聽聞的定北王妃的一些事情,又有些瞭然。就也不多看她,只和元槿說著話。

河陽郡王妃是跟著沈家一同過來的。

沈家女眷來拜見元槿的時候,元槿特意留意了下。這便注意到沈老太太身邊跟著的那個神態安詳的年長女子。

她五官和定北王妃有些相似,卻因神態不同,顯得眉眼柔和笑意溫婉,看上去很是和藹可親。

沈老太太看到元槿將視線落在了年長女子身上,就笑著帶了她走了過來,說道:「娘娘可是瞧著我這妹子有些眼熟?」

元槿剛才沒有刻意遮掩自己的目光所在,聽聞她這樣說,自然知道她是留意到了,便說了實話:「是有些眼熟。但是,又有些不眼熟。」

看著眼熟,是五官依稀見過。不眼熟,是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沒有似曾相識之感。

沈老太太笑說道:「這是定北王妃嫡親的姐姐。兩人自然是像的。不過性子大不相同,看著有些許不一樣了。」

她這話說得委婉。不過元槿一聽倒也明白,沈老太太這是在變相告訴她,這位沈千蘭不似定北王妃那般難相處。

元槿並不打算表現的太過留意沈千蘭。更何況人是徐太后的名字請來的,與她寒暄了幾句便轉向了另外一位前來行禮的太太那邊。

不過,元槿特意讓櫻桃去服侍沈家人這邊。

櫻桃素來機靈,若是有甚情況的話,也能隨機應變。

沈家人見過了元槿后,在櫻桃的引路下,本打算去往徐太后的靜明宮。哪知道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被急急而來的一人給攔住了。

那婦人眉眼含霜,臉色黑沉如墨,大跨著步子的時候脊背挺直,下巴微微揚起。整個人看上去很有些嚴肅和冷厲。

沈老太太看到她后,腳步停了下來,朝她頷首說道:「見過王妃。」

沈氏慢慢停住了步子,將視線在沈千蘭身上留了個圈兒,這才轉向沈老太太,語氣不善的道:「你們怎麼來了。」

她這話說得沒有什麼喜悅之情,反倒透著股怨氣和疏離。

不過,看她眼神閃躲不和沈老太太直視,瞧著像是有些心虛的模樣。

殿內有不少和她們相識的太太們,聽聞之後,不由看了過去。只是在望見沈氏那不悅的神色后,大家交換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就各自將視線調轉開了。

元槿身邊正好是葛太太和穆太太。

兩家也算是和沈國公府認識的,平日里對沈家的事情略有耳聞。且,這些天來,因著穆效和葛雨薇的婚事,她們二人來過宮裡好幾次,也頗為了解定北王妃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看到沈氏和沈老太太那邊針鋒相對,快人快語的穆太太當先在元槿近前低聲道:「王妃和娘家人多年不睦。」

葛太太生怕她說這樣的事情不太好,就朝她使了個眼色。

穆太太正悻悻然的笑著,聽聞元槿也壓低了聲音開了口:「為何?」

短短兩個字,穆太太便曉得,這位娘娘也是同道中人,喜歡聽些家長里短。

她朝葛太太挑釁的揚了揚眉。

這回葛太太可沒甚阻止的話好說了。

穆太太笑得開懷,聲音卻還是小的,「王妃嫁人後基本上沒有回過娘家。」

這句話透出的訊息可就很多了。

元槿回想了下,這回定北王妃回到冀都,也未曾去往沈國公府過。

哪有出嫁女兒到了家門口卻不回去的?

想到定北王妃是自打出嫁開始和家裡人有了嫌隙,再回想起剛才沈氏見到了沈老太太時那不自在的神色,她心下瞭然。

當年王妃替代沈千蘭出嫁那事兒,不光彩的一些□□,恐怕沈家人是知道的。

定北王妃和沈家人相遇,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

之後沈家人就繼續前行去往徐太后那裡,而沈氏則施施然來到了元槿這邊。

元槿屋裡基本上都是命婦,沈氏雖身份尊貴,但這些太太們也是京中權貴家的主母。相互見禮之後,大家之間倒也和樂。

沈氏有些心不在焉,頻頻的往外去看。

元槿發現后,有些驚奇。

即便看到了靈犀進屋,沈氏依然只淡淡的一瞥,還是不時的往外面去看。

很顯然,對她來說,沈家人,又或者是沈千蘭,她們的言行舉止更為重要,她也更為關注。

和她們比起來,在定北王府里生活了那麼多年,分去她寵愛那麼年的靈犀反倒不用理會了。

元槿看著沈氏坐立不安的樣子,知道當年的事情或許對沈氏來說是個十分避諱的存在。

不過,她並未多說什麼。

沈氏只要不來打擾她,她也樂得自在,就不去多理會對方。

元槿如今的心思,反倒是放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進了屋后,向她行禮問安后,顯然本打算離去尋徐太后的。誰知話說到了一半,靈犀端著給元槿剛剛泡好的茶過來了。

看到靈犀站到元槿的身後,剛剛站起來的陸老太太復又坐了回去。不時的朝元槿這邊看,若有所思。

元槿只當是不知道。

如今穆太太和葛太太都在身邊,她就和兩位長輩聊起了家常。

這倒並非她在做給旁人看。而是她真的十分關心一件事——穆效和葛雨薇的近況。

前些天的時候,葛雨薇和穆效已然成了親。

婚事雖辦得急,卻一點也不馬虎。該有的一點不缺,嫁妝聘禮一點不少。

更重要的是,當天婚禮的時候,皇後娘娘親自出宮道賀去了。還特意過去給葛雨薇親自道喜。

這可是讓葛雨薇大大的增了臉面。

其實元槿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去。

不管去或者不去,都有利有弊。

說實話,她若是去的話,顯得葛家和穆家極合聖意。一個不好,或許就顯得這兩家人太過顯眼、太過招搖。或許就會給她們招來暗處的敵意。

若她不去的話,她又有些擔憂葛雨薇。

那個女孩兒出嫁不是希望風風光光、十里紅妝的?

偏偏葛雨薇嫁的這樣匆忙。很多事情都還沒有安排的十分妥當。

就在元槿擔心葛雨薇的婚事會不會有什麼疏漏,左思右想著要不要這樣去做的時候,就聽到了一些對葛雨薇十分不利的風言風語。

那些不好的話,是楊可晴悄悄告訴她的。

當時楊可晴已經考進了靜雅藝苑,得到了靜雅藝苑錄取的文書。

小姑娘興沖沖的過來和元槿邀功,來討賞賜和禮物。順帶著,就避了人和元槿悄聲說了那些事情。

「好多人都說葛姐姐年紀大了嫁不出,所以只能這樣匆匆忙忙出嫁。而且,她們還說,像是葛姐姐這樣,性子也不好,也不守規矩四處亂跑的,當真是委屈了穆家。想必是倒貼過去,人家才肯收的。」

元槿了解穆家人,自然曉得穆效和他的家人是不會這樣看輕了葛雨薇的。

更何況,葛雨薇肯嫁到穆家,穆效和穆家人都開心至極,一起寵著她。

所以那些話定然是外面的人亂嚼舌根。

不只是亂嚼舌根。這些人還嫌不夠,將這些話四處宣揚。不然的話,若是這些話的影響力不夠大,楊可晴是不會專程和她來說這些。

若是這些到了自己身上,元槿肯定是懶得多理會的,自己身子正就好,管旁人作甚。

可葛雨薇被這些惡言惡語中傷,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在她心裡,葛姐姐是很好的人,漂亮,英姿颯爽,敢作敢當。

這樣好的一個女孩子,原本該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出嫁,憑什麼就要被這些人來說三道四?

而且葛雨薇以鎮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嫁到穆家,著實是低嫁。這就讓有些壞心眼的人更加有了說道的理由。

元槿終究是按捺不住了,當即決定在婚禮那天給葛雨薇出頭。

大婚當日,她只和藺君泓說了聲,誰也沒提前通知,就擺駕去了穆將軍府,當面去給葛雨薇道喜。

葛雨薇知道葛家人都擔憂她,生怕她到了北疆后吃苦,受不住。為了不讓家裡人擔心,她離開家門的時候,強忍著沒哭。被背上轎子的時候,強忍著沒哭。

可是看到元槿出現,看到往日的好友為了給她出頭特地從宮裡跑出來一趟,她卻哭了。

鎮國公府和穆大將軍府,都是武將之家,並不太將那些閑言碎語看在眼裡。更何況,也沒人敢當著葛家和穆家的長輩們說起這些話。

不過葛雨薇倒是明著暗著聽到了不少次。

即便她再洒脫,心裡還是很委屈的。

誰不想當個被所有人祝福的新嫁娘?

偏偏她被人詆毀。

葛雨薇之所以沒有母親她們提起這些,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那些話似是從穆家傳出去的。

對方是穆家一個旁支的親戚。因為從穆家屢屢撈不到好處,又看穆家都對葛雨薇甚好,就在暗地裡使壞。

葛雨薇不願穆效的父母親難做,未曾多說什麼。

可越是這樣,對方越是肆無忌憚……

葛雨薇哭了片刻,拿著帕子從蓋頭底下擦了淚,又和元槿道謝。

元槿見葛雨薇哭了,就沒立即離開。而是等著她們行禮過後,再與葛雨薇說了些祝福的話,這才離去。

有了皇後娘娘的看重和力挺,那些詆毀葛雨薇的聲音終究是慢慢消停了下來。

畢竟沒有人敢和皇後娘娘對著干。即便是暗著來,也不成。

婚後沒多久,葛雨薇和穆效就來宮裡謝恩。而後夫妻倆一起離開冀都去了北疆。

自打那以後,元槿就一直沒有再聽到葛雨薇和穆效的確切消息了。偶爾一些近況,也是從藺君泓那裡聽說的。

可是男人們行事的方式,和女子哪能一樣?

很多細節的東西,她是不指望藺君泓能留意到了。

如今恰好穆太太和葛太太在這裡,元槿便趁機問一問他們。知曉葛雨薇她們路上的狀況后,不管好壞,心裡有個數,也不至於總是擔心著了。

葛太太很是欣慰的說道:「有穆效在,雨薇倒是不用擔心什麼。穆效說了,不管怎麼著,他都不會讓雨薇吃上半點兒的苦。」

「穆效那直愣愣的性子能幹嗎啊!」提起自己兒子,穆太太一臉嫌棄,「那小子,從來就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也就說說罷了。真指望他?唉,難!」語畢,她的神色轉為柔和,「反倒是雨薇,心細得很。什麼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葛太太不贊同,「我瞧著穆效就好。雨薇大大咧咧慣了,平時有事沒事就發脾氣。穆效從來不反駁她,都是讓著她。多好。」

兩個太太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元槿見狀,倒是放心了不少。

旁的不說,穆效和葛雨薇兩個人是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他們能夠互相體諒著相攜走下去,那就沒什麼困難能難得住他們了。

元槿和兩位太太正說著這些話,便聽門外傳來了一陣朗笑聲。

兩名女子相攜而來。

一人身材瘦高,五官明媚,笑容燦爛。一人身材中等,相貌清秀,雙目極其有神。

正是穆爍和馮樂芳。

之前藺君泓就和元槿提起過,要讓穆爍和馮樂芳來護著她。免得宴請上出了什麼岔子,到時候不好辦。

元槿本以為兩人會遲一些再來,畢竟穆爍要等方沐臣一同入宮。而馮樂芳則是和馮家一起。

誰料方沐臣和馮家其餘人都還沒到,這兩個竟是一起這個時候就到了?

穆爍和馮樂芳行到元槿跟前,行禮問安。待到元槿讓人給她們看了座,不等元槿問出口,穆爍已經笑說道:「我今日恰好和馮家妹妹一同觀龍舟賽。賽后我們又一同去金樓買了幾樣首飾。想著既是要一起來參加宴請,倒不如不用再回家折騰一趟了,直接過來就好。」

這就是在和周圍的人解釋為什麼她們兩個會一起來了。

旁人露出瞭然的目光,點點頭,自顧自去忙,沒人再多想什麼。

經了之前葛雨薇的婚事,冀都的人算是都看明白了,皇後娘娘和葛家穆家是極其親近的。所以,穆爍拉著馮樂芳走到元槿跟前的下手位置挨著坐,倒是無人去多想什麼。

穆爍落了座后,和馮樂芳互相使了個眼色。

穆爍臉上帶著之前一般無二的笑容,口中卻是和元槿悄聲說道:「娘娘不必擔憂。我們倆在,必能護好您。」

元槿知曉藺君泓擔憂的是定北王妃忽然發難,也怕徐太后那邊再起什麼風波。

畢竟沈氏一直是個極其強勢的人。之前被徐太后使了手段沒能照顧病中的藺時謙,已經讓她窩了一肚子的火。後來藺時謙眼盲后,連藺時謙本人都不願看到她。

這讓沈氏無法接受,惱恨至極。

藺君泓也說了,沈氏不見得能鬧出來什麼亂子。可是誰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她不會趁著今日來做些什麼事情。

至於徐太后那裡……

徐太后看不慣元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今日陸老太太也來了,誰知徐太後會做些什麼?

兩樁事情加到一起,藺君泓覺得還是保險起見,先護好了自家小妻子再說。旁的以後再論。

幾人這邊氣氛和樂的說著話。不時有太太過來給元槿請安。

元槿一一頷首寒暄過後,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就讓宮人們引了大家往霜月宮中行去。

霜月宮名字聽著清冷,實際上是很漂亮的一處所在。

原先這皇宮是處避暑山莊。霜月宮本只叫「霜月」二字,只因裡面的花朵大都是白色。

到了春季,白色的花海開滿院子,遠遠望過去,如皎月如寒霜,當真是美不勝收。

如今這季節,霜月宮裡的花開的茂盛。元槿就在這裡擺宴招待大家。

一進院門,芬芳馨香撲鼻而來。

大家紛紛猜測是哪幾種花香混在一起,成了如今這般甜香的味道。

太太們猜來猜去,有的對了,有的卻是不對。大家就都笑著問元槿,到底是哪些花在一道,居然湊成了這般香味。

這時候陸老太太笑說道:「這花香啊,不需要管它是來源於何處、來自於哪一朵花。只要開的好,花香撲鼻,那就夠了。即便問出了是哪幾種,又有何用?左右沒法每一樣花都湊成和娘娘這裡一樣的數量,既是如此,配出來的花香就也大不相同了。」

她這話說的頗有道理,太太們紛紛說好。

元槿卻見靈犀在旁神色局促的揪了揪衣裳下擺,也不知道陸老太太這些話究竟暗指了什麼。

擺宴的桌子是一早就安置好了的。

因為霜月宮內花圃甚多,所以桌子都是插空安置在了各個花圃中間。

元槿的座位自然是在最上首。她兩側的位置,一邊留給了葛家和穆家,一邊留給了馮家。

前者是與元槿相熟,而後者,則是和元槿娘家鄒家相熟。

對於這個安排,大家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畢竟今日鄒家的兩兄弟都去了男賓那邊,女眷這裡鄒家沒什麼人在。

更何況,如今霜月宮的位置是打亂了坐的。除了元槿的位置和不遠處給徐太后留的位置外,其餘的也沒什麼太大的主次之分。都隨意坐著就好。

只不過有人這個時候問了起來:「聽聞今日定北王不會出席,不知是真是假?」

藺時謙的眼盲症,宮裡是將消息封鎖了的。

眾人還不知藺時謙為何不來,聽了這個消息后,紛紛去問元槿。

定北王妃之前還在不時的往徐太后靜明宮那邊的方向看去,似是在等候著沈國公府的人。如今見大家問藺時謙的狀況時都去尋元槿而不是她,沈氏的臉色就有些難看起來。

好在陸老太太這個時候打了個圓場,笑說道:「王爺不來,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情。王府里有王妃過來了,也是一樣的。」

沈氏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些。

她朝陸老太太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老太太是個明事理的。」

語畢,她居然順勢就在陸老太太的身邊坐了下來。

陸老太太顯然沒料到自己的幾句相幫居然會引來這個後果。

她看看已經坐下了的沈氏,再看看元槿身旁的靈犀,左右為難,不知該不該起身離開換個位置。

和沈氏坐一起吧,就不方便趁機和靈犀說兩句話。不和沈氏坐一起吧,沈氏畢竟身份高,真鬧得難堪了,對陸家沒什麼好處。

陸老太太正被這念頭擾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她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自打沈氏落了座后,離她們最近的那個桌子就空了出來。

並不是沒人過來。

因為皇後娘娘說了,大家隨意點選擇位置就好,所以大家都擇了自己喜歡的花的旁邊去做。

這附近是梔子。有喜歡梔子花的太太姑娘們過來,不過,都被宮人們禮貌的請到了旁的位置上去。

陸老太太看的稀奇,忙喚了個人過來問道:「那張桌子為何不讓人坐?」

那小宮女順著她指的看了過去,笑道:「那位置是娘娘特意吩咐下來,給人留著的。不然等太太們回來,怕是就要沒有位置了。」

陸老太太沒多想,順勢問道:「哪家的太太們?」竟是能讓娘娘特意留了位置,倒是奇了。

「是沈國公府的女眷們。」小宮女看了眼定北王妃,笑得燦爛,「娘娘知道那是王妃的娘家,特意囑咐了,王妃多年未和親人親近,難得相聚一回,需得坐的近些才好。」

她這話一說完,定北王妃的臉色瞬間一變,轉為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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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榮寵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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