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付青雲無言以對,怔怔看著薛明珠良久,忽地沉聲道:「明珠,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
「是啊!所以爺心裡其實清楚,今天我做的所有事情,都無可指摘,為什麼太太和春姨娘會生這麼大氣?不就是因為我變了嗎?我不再是從前那個隱形人,連年節家宴時,我坐在你身邊,都像個擺設。」
薛明珠一手指天:「我再告訴你一次,那種日子我過夠了,再過下去,我不如死,但偏偏我又沒死,這是天意知道嗎?天意不讓我再過那種日子。」
「那你也不能把這府里攪和的烏煙瘴氣。」
「我沒攪和,是你們覺著我攪和了,你們非要逼著我做那個隱形人,我不答應你們就受不了。應該改變想法的是你們,不是我。如果就是改不了想法,好吧……」
她一攤手:「那就承受我得攪和吧?認真和你說,這才哪到哪兒?這如果就算攪和,日後我若做了更該做的事,咱們府里豈不是要翻天覆地,雞犬不寧?」
「你休想。」
付青雲忍無可忍,豁然起身,一個巴掌就甩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薛明珠退後兩步,一伸手擋住那個巴掌,接著狠狠一推,想那付青雲又不是主角,哪有文武雙修的金手指?不過一介書生罷了,被這一推,蹬蹬蹬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五年了,爺恐怕已經忘了,我是鏢師之女,從小就在父親教導下學文習武,盡得父親真傳。」
薛明珠拍拍手,彷彿是拍去一段灰塵,看著付青雲面色鐵青,她嘆了口氣,悵然道:「從前不用功夫,是以為忍氣吞聲就能換來夫妻和美,家庭和睦,結果什麼都沒有,只換來一個生無可戀。」
接著話鋒一轉,笑眯眯道:「不過如今不同了,如今我才明白,人活在世上,就要盡全力活得好,活得暢快。爺為了前程,在官場上勾心鬥角,歷經宦海沉浮;我為了過得好,也要用盡一切力量,我沒有你那些心眼子,但好在我還有功夫傍身,有了這個,誰也別想再欺負了我去。」
「春兒說得沒錯,你果然是被惡鬼附體了。」
付青雲咬牙切齒,接著重新起身,沉聲道:「我看出來了,你不僅僅是為了活得暢快,你還要報復,報復這府里所有曾經瞧不起你的人,包括太太,包括春兒,鳳鳳她們,甚至也包括我,是也不是?」
「我說不是,爺會相信嗎?既然不信,那自然是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薛明珠用手撥了撥髮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可知你五年沒有生育一兒半女,已是罪犯七出之條,我隨時可以休妻。」
付青雲語調陰狠,他是真的動了這個念頭,恨不能立刻就寫休書。
「好啊。爺就休了我唄。」薛明珠自然也不願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呆著,但她目標尚未達成。所以,離開肯定會離開,卻不是現在。
因戲謔地看著付青云:「爺休了我之後,一旦有人問起,你就說你還是重情義的,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奈何我沒生孩子,你只能忍痛休妻。若有人問你,家裡不是已經有幾個妾室嗎?她們生了孩子,交給正室撫養不就是了?爺自然不能說妾室們也沒人生育,必須要說,不是親生的,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你絕對是重情義的,糟糠之妻確實不是你想休棄,而是……」
「夠了……你……你你你……」
付青雲如何不知自己正是往上爬的關鍵時刻,休妻也不能這會兒休,太影響形象了。
「好。你真以為,不能休妻,我就治不了你?」
到底是無可奈何,付青雲還真不敢現在寫休書,只能撂下狠話:「明珠,我勸你收著點兒,我顧念著咱們的夫妻之情,不肯將事做絕,你別以為我就怕了你。朝堂上多少大小官員,我應付自如遊刃有餘,你一個婦人,我平日不和你一般見識,一旦惹得我認真,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付青雲,我也勸你善良一些。我若死無葬身之地,你就必定墜入萬丈深淵。」薛明珠冷冷一笑:「還是那句話,你既無情我便休,你若絕情,那我可要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了。」
一句話堵得付青雲無話可說,慢慢點了點頭,他拂袖而去。
「奶奶。」
綠玉這才敢大口喘氣,猶覺心有餘悸,看向薛明珠:「奶奶……這……您和爺也撕破臉了,日後可怎麼辦啊?我覺著,您不如服個軟,好歹給爺一個台階下。無論如何,您一天不離府,終究還是在別人的屋檐下。」
「開弓哪有回頭箭。」薛明珠拍拍綠玉肩膀:「別怕,我心裡有數。」
「那明天您還要去庫房嗎?我只怕春姨娘不會給你鑰匙。」綠玉嘆了口氣:「奶奶,您終究沒當過家,很多時候,不是你放開手腳就能大幹一場的。」
「我倒忘了這茬兒。」薛明珠拍拍腦袋:「所以鑰匙是春姨娘親自隨身帶著的?要開庫房,得先去她那裡拿鑰匙?」
「是啊。」綠玉心想:傻眼了吧?做事太衝動了,好說先把爺籠絡住,哪怕是面上情呢?如今鬧得水火不容,還怕春姨娘不仗著爺的勢,使勁難為你?
正想著,就見薛明珠「噗」的一聲噴笑,搖頭道:「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本來想著,給她兩天喘息之機,誰知偏偏又出了這樣岔子,這可是天意,天叫她自作孽不可活。」
綠玉:……「奶奶,您……您想幹什麼?咱可不興動手殺人啊。」
薛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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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幹什麼?我是不會將庫房鑰匙交給你的,就……就算你給我喝下毒藥,我……我也不從。」
春姨娘面色蒼白地退到牆角,身邊幾個大小丫頭被薛明珠簡簡單單撥拉幾下,就全都倒地上了,看著主子被脅迫,除了哭叫,竟是沒人敢上前,都怕那碗「毒藥」潑自己身上。
「這話可笑,我怎會給你喝毒藥,爺還不活吃了我?雖然我如今揚眉吐氣,可並不會做出格的事,這是一碗紅花水,正室夫人不許妾室懷孕,這都是大戶人家的規矩,爺回來了,縱然有氣,他也挑不出我的錯兒。」
春姨娘的臉一下子就慘白如紙,她是清倌人時就被付青雲贖身,所以未曾被老鴇用過絕育手段,雖然這些年未曾生育,但她自認為和付青雲還年輕,未來有的是機會,若等到自己扶正,生下的兒女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出,豈不是再完美不過。
所以薛明珠這一碗「紅花水」,當真是打在了她的七寸上,正驚惶不安到了極點,就見對方又往前湊了湊,輕聲笑道:「你是聰明人,我又不是要打劫庫房,不過去看一看,你不放心你就跟著。反過來,若不讓我如願,你喝了這碗紅花水,即便爺震怒休了我,你這半生經營,也終究盡付東流,這當中的利害關係,用不著我點的更明白吧?」
春姨娘的眼神立刻就變了,她緊緊盯著薛明珠,片刻之後,忽地輕聲道:「姐姐不就是要去庫房看看嗎?這有什麼?我帶你去就是,何必用這個來嚇我。」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倒當真深得其中精髓。」
薛明珠滿意點頭,將碗撤下,向青磚地上一潑,接著拍拍手:「成吧,那你就陪我去看看。」
「姨娘……」
荔枝愕然看著春姨娘,卻見她淡淡道:「閉嘴,還不起來,等著我扶你么?」
「是。」荔枝委委屈屈站起身,心中卻有些不解,暗道:這主子真是個沒用的,怎麼嚇一嚇,就當真妥協了?萬一庫房被奶奶打劫,她要如何向爺交代?
一行人來到庫房,春姨娘拿出鑰匙,命看守的媳婦打開庫房門,眾人走進去,果然就見裡面琳良滿目,舉凡布料,古董,字畫,珠寶首飾等等,竟是應有盡有。
薛明珠撿了一盒子首飾,裝了一袋大小珍珠,又挑了幾十匹各色布料和床帳,再為自己房間選了幾樣古董擺件,便興盡收兵。
回來后就興緻勃勃收拾起來,綠玉無奈看著她,擔憂道:「若說奶奶有急著用的東西,去庫房取來,也無不妥,但只是為了這些,就被按個強盜名聲,讓太太和爺有收拾奶奶的借口,似乎又太不值得。」
「就是要給她們收拾我的借口,好在他們傷口上再撒把鹽,讓她們知道,正面對抗,我不會給她們好果子吃。」
薛明珠將首飾全都擺在桌子上,一邊揮手對綠玉道:「你去把床帳都換了。真是,這麼些日子過去,你不知道奶奶我的風格?還動不動就杞人憂天呢。」
綠玉只得答應,剛掛了一床帳子,就聽薛明珠好奇道:「哎!綠玉,反正無事,你不妨猜猜,太太會派誰帶頭來收拾我呢?」
綠玉嘴角抽搐兩下,沒好氣道:「合著您還挺盼望那些惡婆子上門是吧?」
猜猜嘛猜猜嘛,就當閑磕牙了,要不然我給你添點彩頭,猜對了,這隻釵子給你,如何?」
綠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乾脆利落將手裡床帳掛上,來到薛明珠身邊,嘻嘻笑道:「若叫奴婢猜,今兒帶頭的,應該是李姨娘。」
「李姨娘?」
這個人選薛明珠當真沒想到,頓時也來了興緻:「說說,為什麼會猜是她?我覺著從佛寺回來后,她還挺安分的,我以為她會閉門思過謹慎做人。」
綠玉撇撇嘴:「奶奶,這話您問問自個兒的心,信么?不是奴婢看輕李姨娘,那就是個膚淺輕薄的,吹一口氣就能飄到天上去。」
「胡說,吹口氣能上天的那是雞毛。」
綠玉也不和她抬杠,摸著下巴道:「春姨娘這兩日是見識到奶奶厲害了,斷不肯出頭。太太好歹身份在那裡,只會下命,不會紆尊降貴親自過來。如此,剩下的也就兩個姨娘可用,鳳姨娘雖不好,但還謹慎些,唯有李姨娘,她蟄伏了這些日子,對奶奶又一肚子氣,這會兒再憋不住……」
不等說完,忽然就聽院中吳婆子驚慌嚷道:「幹什麼?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啊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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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撒點鹽,再撒點孜然,哎呀!饞烤肉了。
綠玉:我替那些不認輸的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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