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這裡薛明珠帶著李姨娘等人,坐馬車回到府中。

一路上李姨娘心虛,有心試探兩句,但見薛明珠坐得端端正正,竟擺出了從不曾見過的大婦威風,她也就賭氣不肯開口,想著自己有老爺寵愛,大不了回府後被訓斥幾句,表面上磕個頭服個軟,這事也就過去了。

回到府中,兩人便分道揚鑣,薛明珠冷眼瞧著李姨娘行走方向,竟是直奔著春姨娘的院子去了。

她淡淡一笑,轉身往自己的院子去,忽聽身旁叫柳枝的小丫頭疑惑道:「奶奶笑什麼?」

「笑這秋草漸黃,笑這秋風肅殺。」

薛明珠看了柳枝一眼,只看得小丫頭驚疑不定,她在這位奶奶身邊伺候了兩年,還從未見過對方這般模樣,彷彿是完全變了個人,這一眼竟看得她微微心驚。

兩人回到院子,只見門帘一挑,一個苗條秀麗的丫頭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茶壺,看見她們,先是一愣,接著微微笑道:「還以為奶奶會在寺中用飯,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別提了,今兒真是晦氣。」

薛明珠不等說話,柳枝便搶著說道:「綠玉姐姐你是不知道,今天可嚇死我了,咱們奶奶不過出去散步的工夫,就遇上強人,險些被勒死,幸虧瑞王爺救了她……」

柳枝噼里啪啦說了一通,綠玉驚訝看著薛明珠,旋即眉頭輕輕一皺。

薛明珠慢慢拾級而上,目光看向綠玉,見對方臉上眼中並沒有多少關心之情,不由嘆了口氣,暗道:看小說時,很多包子身邊好歹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頭,這薛明珠竟是如此命苦,連個忠心的丫頭都沒有。

一面想著,就見綠玉走過來關切道:「奶奶這會兒覺著怎樣?那些天殺的賊子,真是喪盡天良。奶奶趕緊進屋歇歇,奴婢這就調些熱水,給您敷一下。」

別的不說,這丫頭倒是個有眼色的,這麼快就能發現我不對勁兒,且演技也好,轉變的足夠自然。

薛明珠心裡暗暗點評,一邊點點頭,回到屋裡坐下。

很快綠玉便調好了熱水,擰了手巾給她敷脖子,一邊又殷勤道:「這傷怪瘮人,幸虧奶奶命大,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見您是個有福的。只是眼下倒也不能輕忽,奴婢這就叫人去請大夫……」

「不必忙了。」薛明珠擺擺手,看著綠玉微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綠玉一愣,垂頭輕聲道:「奶奶怎麼想起問這個?奴婢今年十七了。」

「這麼說,柳枝是和你同歲?」薛明珠換了個姿勢,倚在榻上淡淡道:「她辦起事來,可是遠不如你伶俐聰明。」

「這話怎麼說?」

綠玉疑惑,就見薛明珠一手支著頭,閉上眼睛輕聲道:「我這會兒乏了,要養養神,你帶著柳枝去春姨娘那裡,就說這丫頭眼空心大,我是用不起了,叫春姨娘重新安排她吧。」

「啊?這……奶奶,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就要發落柳枝?」

綠玉大吃一驚。薛明珠睜開眼,似笑非笑看著她:「怎麼?我這是連發落一個丫頭的權力都沒有了?」

「不……不是。」

綠玉慌忙搖頭,忽聽身後腳步聲響,一直在門外聽動靜的柳枝衝進來,大叫道:「我又沒錯,憑什麼要打發我?我不走,我就在這院子里,除非打死了我,把我屍體拖出去,不然再不能讓我離了這兒。」

「聽聽這話。」

薛明珠看也不看柳枝一眼,只看著綠玉笑道:「看來這府里的人,果然沒一個把我放在眼裡的。柳枝一個才進府兩年的丫頭,都敢在我面前撒潑。也罷,她既這麼說,那就叫人來打死,把她屍體拖出去吧。」

別說柳枝,就是心機深沉的綠玉,都被這話嚇到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言。卻見薛明珠面不改色,淡淡道:「怎麼?我頂著付家大奶奶的頭銜,這條命還不如一個丫頭金貴?」

「奶奶。這……只是……」

綠玉吶吶說著,心下發寒。剛剛柳枝一說事情經過,她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普濟寺那種地方,又是這麼多官家女眷雲集,哪裡能蹦出歹徒?還要殺人劫財?分明是李姨娘和柳枝沒把這懦弱奶奶放在眼裡,當眾給她沒臉,勾起她這些年的傷心事。奶奶那是尋死去了,誰知天不遂人願,竟讓瑞王爺給救下來。

所以她一聽薛明珠的話,心裡就清楚:合著這位主子死裡逃生,越想越恨,竟不知怎的激起了性子,這是要拿柳枝開刀啊。不,說不定這只是先試試手,接下來……

綠玉想到這裡,忍不住抬眼看向薛明珠,卻正和對方視線撞在一起,只一眼,她就拿定了主意,輕聲道:「是。奶奶且歇著,奴婢這就帶柳枝出去。」

「不,我不走,奶奶有本事就叫人來打死……唔唔……」

柳枝被捂住嘴拖了出去,這裡薛明珠向榻上一躺,閉上眼睛暗自盤算。

渣男要傍晚才能回家,接下來應該是我那婆婆出手,記憶里她不是什麼沉得住氣的人。

嗯,今天我沒死成,又處置了柳枝,這定是打亂了春姨娘的計劃,她怕是要靜觀其變。行吧,你就等著看,好戲在後頭,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哎喲這脖子還有點兒疼,說起來勒痕是該用熱敷的嗎?綠玉你該不會是個蒙古丫頭,專來坑我的吧。

因躺了片刻,聽見外頭腳步聲響,薛明珠便問道:「是綠玉回來了?」

「是。」綠玉走進來:「奶奶還有什麼吩咐?」

薛明珠從塌上起身,綠玉忙過來將軟枕墊在她身後,服侍的十分殷勤周到。她看了這丫頭一眼,微微一笑:「春姨娘怎麼說?」

「春姨娘問了柳枝事情經過後,就將她留下了。叫我回奶奶,說原本看著她伶俐,才送過來服侍您,不成想這竟是個輕浮淺薄的,過兩日她再挑個好的送過來。」

綠玉一邊說,便拿眼角餘光覷著薛明珠,只見她出神一會兒,忽地一笑,淡淡道:「有你就夠用了,她倒也不用再費這個心。」

綠玉心中怦的一跳,暗道這話彷彿一語雙關,什麼叫有我就夠了?奶奶看出我是春姨娘的人?還是說她有我使喚就夠了?

她是個聰明人,也不去試探這話意思,只輕聲道:「奶奶這會兒脖子舒服些沒有?叫奴婢說,還是找個大夫過來看看的好。」

「不用。」

薛明珠搖搖頭,起身來到鏡子前照了照,果然脖子上的勒痕觸目驚心,她用手輕輕摸著,冷笑道:「這痕迹雖重,但既然沒要了我的命去,日後自然就好了,請什麼大夫?我一個舞槍弄棒的,哪有那麼嬌貴。」

綠玉愕然抬頭,眼神中滿是驚詫。薛明珠從鏡子里看見,轉回頭饒有興趣問道:」怎麼了?我這話哪裡嚇人?看你臉都煞白。」

「不是。」綠玉搖搖頭:「奴婢就是覺著奇怪,奶奶……奶奶從前最不喜歡人家說您會武的話,上次除夕的時候,春姨娘說了一句,您回來哭了一夜。」

「原來是這樣。」

薛明珠心下嘆息,面上「慘然一笑」:「我從前傻嘛,只想著賢良淑德,生恐人家想起我會武功,就說我是母老虎。如今死了一回,才把萬事看開,做母老虎有什麼不好的?就拿今天來說,我若不是這麼些年把功夫都撂下,輪得到兩個賊人劫財害命?」

說完見綠玉直直盯著她,她便挑了挑眉:「怎麼?你不認同這話?」

「不是。」

綠玉垂下頭,輕聲道:「奶奶死裡逃生,看透世情,這是可喜可賀的事。只是有一樣,奴婢也想勸奶奶,這世間女子,受德容言功所累,活得著實辛苦,可若想跳脫出來,做個異類,卻也沒那麼容易,別到頭來千夫所指,卻是連一點活路都沒了。」

「怕什麼?我從前賢良淑德,今天不也是差點沒了活路。」這丫頭不簡單,這番話若是誠懇勸諫,她心中倒還守著最後一點善良底線,有些意思。

因點頭讚許道:「你能說出世間女子受德容言功所累,可見是個聰明的……」

一語未完,忽聽院中一個聲音叫道:「奶奶在嗎?太太讓你過去一趟。」

「這就來了。」薛明珠一笑,指著自己脖子上的勒痕問綠玉:「如何?這痕迹看著能嚇到太太不?」

綠玉點點頭:「說不得真能嚇到太太。奶奶稍等,奴婢這就去給您尋一件高領的衣裳遮擋一下。」

「擋什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薛明珠抻了抻胳膊,又在鏡子前照照:「今天剛上身的新衣裳,去見太太足夠了,也用不著收拾。行了,咱們走吧。」

綠玉都懵了:雖說險死還生性情大變的例子也聽說過,但奶奶這變得也太生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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誥命不如做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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