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換個問法,師尊覺得這是去哪?」
這種問法和那層繚繞大腿的黑氣!大有一個回答不慎便廢掉大腿的趨勢……
這次是菱歌千里迢迢將他從師其念手裡救出來,一路想發火又憋回去的委屈樣子,說不感動,師炎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加上現在的他雙腳不能行走,一切仰仗菱歌,師炎停頓不到一秒鐘,便平靜道:「魔界。」
菱歌希望他去魔界,他便回答魔界。他可不想菱歌半路發火,兩人突然又崩掉。
「師尊想去魔界,未嘗不可。」菱歌這時終於抬起頭,眼眶竟然微微發紅,像要哭一樣;不過這一抬眼之間,眼神寒氣十足,既委屈又生氣的模樣。他頓了頓,幽幽道,「我不嫌棄師尊是個殘廢。」
魔界資源稀少,所以才會一直入侵人類的地盤,他們善戰好鬥,早就習慣了爭奪搶奪,恢復能力強的人才能生存下來,所以比他這種身嬌體弱的大妖強悍、抗揍得多,他們不需要醫者,只要強者。會殺人的多,會治人的寥寥無幾,靈藥資源稀少,如果去魔族,便意味著他這雙腳,可能會徹底廢掉。
師炎本以為按照菱歌的性格,絕對不會放走他,一定會將他直接扛到魔界,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腳真的殘廢,那以後就讓菱歌天天抱著好了,只要他不嫌棄。現在聽菱歌的意思,竟然可以不去湮冥境?
師炎怕他反悔,改口道:「玄風……風西樓不知現在在哪裡?如果能找到他,醫好了腳,再去湮冥境不遲。」
菱歌冷冷道:「師尊活蹦亂跳的時候,還會去湮冥境?」
師炎:「……」
師炎心頭有些突突跳,不明白菱歌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兜靈島」三個字從他嘴中說出來,他怕菱歌會想多,因此沒說兜靈島,只說醫治的人,還特地強調以後去魔界。結果菱歌像是認定了他不會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菱歌見師炎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安,這才道:「師尊的腳,只能去兜靈島。」
一顆定心丸。
師炎鬆了口氣。菱歌的脾氣是壞了點,心裡卻是向著他的,眼見他腳要廢掉,竟然願意送去兜靈島!
兜靈島是修仙第一大派,有風西樓這個第一醫修在,又離得更近,首先回兜靈島能集中全部資源為他醫治這兩隻腳,恢復的可能性更大。
不過師炎還有一層擔憂:「我去兜靈島,你怎麼辦?」
菱歌眼神一寒,看了看他,道:「我抱了師尊一路,到了兜靈島就想把我甩掉?」
師炎:「……」
師炎還真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擔心菱歌的身份,萬一被認出來可不是好玩的。但菱歌這麼看他,讓他有種慚愧的內疚,只好道:「我是擔心你,萬一你進不去。」
菱歌冷聲道:「只要師尊不戳穿我的身份,我便進得去!」
師炎:「……」
菱歌對於出入兜靈島,毫無畏懼。他最擔心的是師炎。
就算師炎變成一個殘廢,他也想將人強留在魔界,但他肯,師炎一定不肯。他知道自己留不住。
權衡之下,只有先送師炎回兜靈島治腳,至於以後師炎會不會跟著他去魔界,是以後的事情。如果肯,自然萬事好商量;如果不肯……
師炎趁此機會,問了師其念的事情:「你認識師其念?」
菱歌點點頭。他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最壞的打算是師炎帶著妖族來殺他。他怎麼也沒想到師其念這種人,會突然生出一統天下的想法,竟然還拿師炎開刀。
師炎因為此事,便沒再隱瞞三魂歸位的事情。兩人撿著無關緊要的事情說了幾句,但心照不宣地絕口不提師翩為何去煙波台一事,彷彿這件事不存在一般。
菱歌說話間要將師炎抱到榻上去。此刻師炎正坐在桌子上,菱歌剛剛站到他雙腿之間,伸手過去時,師炎突然一個激靈,往後仰了一下,僵硬道:「我還沒好!」
菱歌:「?」
師炎見菱歌有些疑惑的樣子,有些尷尬,身體往前傾了傾,道:「所以辛苦你了。」
菱歌此刻突然明白過來了。師炎這個表情……
是想歪了!
他對師炎很熟悉,對師翩也很熟悉。他突然想起剛才抱他到桌子上的時候,師炎也是這個表情,這隻能說明一件事:他的記憶恢復了。
儘管師炎還表現得像之前一樣,但有些細微的動作和表情騙不了人。他們以前有過無數親密的時刻,每一個行動作出,對方就能知道下一步會做什麼。比如在桌子上……
菱歌抱起師炎,突然問他:「你剛剛在想什麼?」
師炎:「……」
尷尬!師炎這時候自然知道菱歌可能已經看破了自己。他想了想,唯一能夠遮掩這個尷尬時刻的做法是:戳他痛點!
就是有點危險!
師炎:「破魔鏈。」
菱歌聞言,將他毫不客氣地往榻上一扔,被子一卷,不復剛才的動作輕柔;臉上神色也變得變幻莫測起來,眉間隱隱有黑氣流動。
曖昧的氣氛瞬間退散,只剩下陰晴不定的魔君。
當初他們決裂的起因,正是因破魔鏈。他們兩人一個魔君,一個大妖主,勉勉強強地靠著rou體維持著彼此的關係。一個小小的破魔鏈成為□□,一發不可收拾,彼此背叛,兩敗俱傷。他還記得當時在碧霄地界看到師翩的樣子,是他此生不想再見到的樣子。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師炎,能夠從兜靈島重新開始,雖然師炎不大肯,但總比當年的師翩要好搞定。眼下師炎突然重提破魔鏈,無疑是將大耳光在他臉上來回甩!
菱歌氣得面容不妙,身上的魔氣開始蠢蠢欲動。他現在想一把掐死師炎,讓他閉嘴!
但顯然,他捨不得。
他坐在榻前,給師炎掖了被角,直勾勾地盯著師炎,陰森森道:「師尊,你再休息一會兒。」
……
師炎閉眼之前,菱歌坐在榻前。
師炎睜眼,菱歌坐在榻前。
師炎再閉眼之前,菱歌坐在榻前。
師炎再睜眼,菱歌坐在榻前……
每一次都是如此。
一雙通紅的眼睛,在夢中反覆出現,直勾勾地盯著他,陰森森地盯著他。師炎有些吃不消了。
「你不用休息?」
菱歌雙目通紅,精神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樣成天盯著人,周身的黑氣已經開始有些不受控制了,彷彿一個不睡覺的幽靈,幽幽道:「師尊休息,我看著。」
師炎現在不能將自己說出去的話給吞回去,有些過意不去,道:「你也休息一會兒,這樣下去進不了兜靈島。」
菱歌搖頭。
菱歌固執地守在他旁邊,好像一直盯著他便能守住他一樣,像守著自己心愛的東西一樣守著,最好一刻不離。
師炎被他搞得有些心神不寧,這次往榻內讓了讓,道:「菱歌,過來休息一會兒。」
菱歌多日陰沉的眼睛終於發亮了。
師炎:「……」
他就知道!菱歌這個德性,就是這麼容易滿足!
兩人並排躺著的時候,師炎眼角掃了他一眼,道:「現在可以閉上眼睛休息了嗎?」
菱歌雙目盯著屋頂的橫樑,道:「師尊先休息。」
師炎無奈,果然閉上了雙眼。他精神才恢復了一些,撐不住菱歌兩天兩夜的陰沉眼神,這會子也不管菱歌到底閉不閉眼睛了,自己先睡著了。
紅色。
入眼皆是紅色,一片喜慶的色彩。
但此屋內只有他一人,靜靜地坐在床榻上。過了一會兒,他又起身往桌子邊走。桌子上放了一壺酒,兩隻酒杯,酒壺的瓶頸處戴了一根紅色綢帶。
師炎伸手取酒時,衣袖挪上來,他這才意識到這不是自己平時穿的衣裳,這是正紅色。
紅色喜服。
從天亮等到天黑,一壺酒早就喝乾凈。
再從天黑坐到天亮。
師炎不知道自己在等誰,但他一定要等到,只為了等到之後懲罰此人。
門口有人來了,腳步聲很輕,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這才推門而入。
師炎一隻手搭在桌子上,坐得端正。他抬眼看到逆光中,有個白衣人走了進來,聲音裡帶著笑意,彷彿很得意似的問:「我來玩了,你不介意吧?」
師炎淡淡道:「不介意。」
他歡歡喜喜地準備了這麼多天,穿著一身大紅,等了兩天一夜,這人才姍姍來遲,可想而知他的憤怒。
這時那人又道:「我今天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換喜服,你也不介意嗎?」
師炎應該生氣,應該直接出手、乾脆利落地了結這個人。今天他敢如此對自己,明日自己會陷入更加窘迫的境遇!但他一抬頭,便看到了那人的面容,是菱歌。因為是菱歌這張臉,他似乎又能夠原諒了。
師炎鬼使神差地搖頭:「不介意。」
來人是菱歌,師炎之前的滿腦子想法瞬間沒了,兩天的鬱悶懷疑悔恨便消失了,只剩下菱歌的臉在自己面前放大。菱歌走過來抱了一下他,滿臉的笑意,帶著勝利的笑容。
「翩翩,你穿紅衣很好看。」
菱歌說這話的時候,師炎立刻意識到這是白臨,只有白臨會叫他翩翩。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自己身上早就沒了什麼紅衣,白臨身上的白衣也早已褪去。
只有紅色鴛鴦帳隨風而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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