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 105 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外面突然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尖細而長。

小黃鳥!

來得可真是時候!

師炎一緊張,就要起身,被菱歌一把按了回來。

「一隻才開靈智的鳥而已,他懂什麼?何況有結界。」

「那也不能放著不管啊!我這……」

菱歌眼中光芒一閃而過,微微鬆了手,師炎扶著菱歌的肩膀慢慢起身,哪知剛要離開他,菱歌又一把將他按了回去。

師炎差點叫出聲來。

一連三次。

師炎放棄了,他是故意的!

師炎這邊有點兒慘烈,小黃鳥那邊也好不到哪裡去。

菱歌擔心有人不識趣闖進來,在外面布置了一層結界。如果是人進來,那他們可以迅速收拾;如果只是只鳥,那——它壓根飛不進來!

小黃鳥一頭撞上結界,撞得頭昏腦漲。它一隻鳥,平時飛師炎院子飛得很歡快,今天突然被空氣撞了一下,以為是自己一時頭昏,又撞了兩次,撞到撲著翅膀,腳步踉蹌地在地面上繞了兩道圈,才明白這裡有個類似結界的東西。

菱歌和這隻小黃鳥有仇,明知它在外面撞得七葷八素,反倒更加得意。想當初因為這隻小黃鳥,師炎差點沒將他趕出師門;後來小黃鳥又天天在師炎身邊晃悠,手上蹦躂,他嫉妒到眼睛發紅!

現在風水輪流轉。他不僅牽得了師炎的手,還能抱著他坐自己身上,他滿意地摸了摸師炎的臉:「師尊,我不比外頭那隻蠢鳥好么?」

師炎微微喘氣,揪了一把菱歌的耳朵。

菱歌吃痛,超級開心。

小黃鳥在地面上轉了兩圈。它知道師炎回來,第一時間飛來看人;師炎從來不設結界,那麼設結界的只能是菱歌。菱歌在它眼裡可以被歸結為「壞人」,現在「壞人」狗仗人勢,仗著師炎的寵愛竟然敢攔它!它一旦明白過來,開了的靈智也靈光了起來,破口大罵:「菱歌菱歌!光天化日!見不得人!」

師炎大為頭疼……

這小黃鳥一張嘴真是要命!准!

菱歌充耳不聞,一手抱著師炎,一手抓住他的腰,往自己懷裡按了按,深情而熱烈。

任小黃鳥繞著結界罵到口乾舌燥。

……

小黃鳥被師炎撈進來之後,便在蘭洲居安了窩,不肯走了。

這是一隻鳥和一個人曠日持久的戰爭。

小黃鳥如果能有機緣化形,那一定也是只不得了的妖獸,起碼是只嘴上不會吃虧的妖獸。

小黃鳥從來很喜歡師炎,所以一聽說他回來了,忙不迭地飛過來瞧瞧。它很聰明,發現菱歌一天到晚粘在師炎旁邊,它也粘在師炎旁邊。

菱歌抱師炎,它就會停到師炎肩膀上,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們倆。

寧犯君子不犯小人。

菱歌覺得這隻鳥就是個小人!

他和師炎根本沒法親近!他也不能當著師炎的面一把捏死它。

如此過了幾天,這隻鳥自己憋得慌,實在不想再和菱歌兩看兩相厭,決定先出去溜一圈,回來繼續熬。

菱歌也憋得慌!好久沒咬過師炎了,特別想咬一口!但不能等小黃鳥前腳走,後腳撲上去就咬吧?

他現在要做個「人」,憋得慌也還得裝人模人樣;尤其在師炎面前,他更要表現好一些。機會難得,他也得先醞釀醞釀氣氛,讓彼此都開心。

師炎也知道機會難得,倒沒多為難他,由著他上手了。哪知菱歌剛剛醞釀好氣氛,便聽到尖細的嗓門,敗壞的鳥兒回來了……

「女兒女兒!」

兩人迅速分開。

下一刻,只見小黃鳥從窗戶外面俯衝了過來,一邊沖一邊尖叫:「女兒女兒!」

師炎伸手,小黃鳥在他手上跳了兩跳。

師炎問道:「什麼女兒?」

菱歌在旁邊道:「它懂什麼?鸚鵡學舌。」

小黃鳥一口氣吐出六個字:「你才鸚鵡學舌!」

師炎笑道:「你會說六個字了?」

小黃鳥得意道:「何止何止!七個字不在話下!」

「你剛剛說女兒是什麼意思?」

小黃鳥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扭頭轉向菱歌,道:「女兒行徑!哭哭啼啼!」

菱歌、師炎:「……」

小黃鳥「女子」「女兒」分不清,所以總是混著喊。菱歌平時在師炎面前掉眼淚,小黃鳥見過不止一次;這次終於福至心靈,它對此很得意,這話用來形容菱歌簡直不要太貼切!

它這一得意,加上菱歌在旁邊一打岔,它便忘了為什麼要飛回來……

小黃鳥回來之後,因為太過得意,便一直跟在師炎身旁打轉,求誇獎。

師炎、菱歌雙雙放棄治療。

……

菱歌每天看著他,師炎覺得這人太粘人了。這天菱歌不在師炎旁邊,倒讓師炎有點兒不習慣。

小黃鳥一如既往地跟在他旁邊。它不知從哪裡叼了一朵花給師炎,師炎接過來看了看。

花朵兒在手指尖打轉。

師炎突然道:「想化形嗎?」

小黃鳥滴溜溜的眼睛發亮,這回不立師炎的尖頭,也不飛桌子上;而是撲哧著滑到地面上,一對細小的爪子在師炎腳前停住了。

「想!」

師炎笑了笑,將這朵花兒往空中一拋,花朵便立在空中轉著圈兒,一直不曾掉落。

屋外的草木似乎在一瞬間活了,草木清香紛紛從窗戶縫、門外傳了過來,彷彿一切有了生命,在同一時刻受到了召喚,齊齊地闖進這方寸之地。

……

小黃鳥軟綿綿地趴在地上,舉起自己的爪子一直往前伸,但怎麼伸都還是一個細小的爪子,伸不出人手來……

師炎彎腰將它撈了起來,點了點它的腦袋。

小黃鳥突然甩了甩腦袋,軟綿綿的小身板又活了過來。

師炎只是順手試一試,並未一定要成功。因為化形太難,所以它才能繼續在掌門面前撲扇翅膀!因為沒人覺得它能化形。他見失敗了,只摸了摸小黃鳥的羽毛,閉了眼睛,向後一躺,道:「失敗也好。」

小黃鳥卻不大樂意:「想做菱歌。」

小黃鳥的意思是想化形成人,這樣才能拜師;而菱歌便是徒弟。但它還有點自知之明,只有菱歌不在時,小黃鳥才會說這話。要是當著菱歌的面說,非得讓菱歌拔了鳥毛烤了吃!

師炎垂著眼眸,笑了笑,伸手點了它兩下,突然想到什麼一樣,道:「你去那天看到一個女子的地方附近轉轉,如果……菱歌在的話,聽聽他們說什麼?」

小黃鳥睜著圓溜溜地眼睛看了看師炎。

師炎朝它笑了笑:「不想飛嗎?」

「飛呀飛呀!」

小黃鳥喊完這一嗓子,「嗖」地飛了出去。

它剛才不明白的是,師炎為什麼要它去聽;它雖然是只鳥,可不是蠢鳥,而是只通人意的靈鳥。

它和菱歌不對付,但它明白菱歌對於師炎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為什麼要它去探聽呢?

小黃鳥想不明白,但它不需要明白,它只要聽師炎的話就可以。師炎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讓它很想親近,也很有安全感。

它不知道的是,這種安全感來源於它未來的進化歷程。師炎則是它要進化的終極目標,一隻妖力強悍的妖,卻能掩於人間,春風化雨。

……

小黃鳥撲棱著翅膀回來之後,師炎在榻上坐了半天沒說話。他突然側頭看了看小黃鳥,笑了。

小黃鳥歪著腦袋看他,很疑惑的樣子。

師炎摸了摸小黃鳥的羽毛,道:「你不懂。」

小黃鳥從他手中滑溜出來,竟然見到師炎站了起來。它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用自己的小細嗓尖聲道:「找菱歌!來不及!」

雖然小黃鳥說得話奇怪,但師炎明白它的意思,耐心哄它道:「只是散步,不會傷腳。」

小黃鳥一隻鳥,哪懂這些?師炎說不會傷,它便信了。它立在師炎肩頭,開心地陪他一起散步,直到出了蘭洲居。

師炎的微笑卻只及皮肉,踩著才剛剛開始轉好的腳,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他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想到了對策。

如果欺騙,要讓他後悔;

如果坦白,也該受到懲罰!

他不知道怒氣來自什麼地方,可能源於不安,源於被一個脾氣不大好、連人都做不好的魔族掌控了;也可能源於自身的無能為力、他沒辦法完全掌控菱歌。這種突然而來的氣憤,比之當初成親之日菱歌故意遲到一天還要憤怒。那次他是隱忍到第二天才爆發,但這一次,他回過神時,人已在蘭洲居之外,下了三步台階。

菱歌從上往下走時便有些不安,突然聽到小黃鳥略有些尖細的聲音急促地喊:「回去,回去!坐下,坐下!」

菱歌驟然一驚,掠了上去。

在昏黃的夕陽中,師炎的身影顯得格外沉靜,微笑很是平和。像從前每個尋常的日子一樣,站在台階之上等著他。

但這種平常卻令人菱歌感到心驚,如同突然降臨的黑夜。

四周的景緻一片昏黃,失了顏色,唯有師炎暗淡的身影,以及腳背上一點紅,映在他眼中。

小黃鳥依舊撲扇著翅膀,焦急地喊著「坐下坐下」。它看到師炎朝台階之下微笑,一轉頭,如同得了救命稻草:「笨蛋笨蛋!還不快來!」

菱歌早已從台階之下一掠而上,打橫抱起師炎,心驚肉跳之間,沖回了蘭洲居。彷彿在平靜的湖面扔進一顆大石,只一剎那,水面陡然驚起,令人膽戰心驚。

菱歌的手指尖微微發抖,緩緩拆開了白色紗布。腳上的血洞本已不再流血,只要再過段時間,他就可以帶走他了。但現在——血洞又浸了血,鮮紅的,顯然是剛剛用力所致。

師炎知道自己不該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但如果他足夠理智,那麼他便該用這種方式。如果菱歌敢欺騙他,他便永遠站不起來,永遠兌現不了諾言;即使菱歌坦白,那也不能輕易讓他得逞,要讓他知道自己犯了錯,並因此付出代價。

必須要讓他長記性。

一次不夠,他可以再重演一次。

「你這麼會哭了啊。」

師炎微笑著,坐在榻上,彷彿自己的雙腳壓根沒受傷一樣,很平淡地道。

菱歌手一抖,本來憋足了的眼淚在抬頭那一剎那又憋了回去。他在看見師炎這樣風輕雲淡的笑容里,突然明白了,哭已經不管用了。

師炎喜歡他,可以無條件的容忍他,任他侵佔。但這種無條件建立在毫無芥蒂上,建立在他們單純的師徒之間的記憶里。

一旦擁有更多的記憶,一切便無法回到從前了。從前的事,像飛星流過,凡是所有經歷過的一切,都是如此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從前,他們親吻、擁抱,夾雜著彼此的不信任。

現在,他們亦親吻、擁抱,只是對從前的延伸。

所以師炎不再是純粹的宿華仙尊,而是擁有所有記憶的師翩。

師翩從來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他是被掌控的那個。因為是師翩,教會了他為人的一切。教他笑,教他享樂,也教他患得患失。

那時候,唯有一件事,他怎麼都學不會。那就是哭。師翩在說「眼淚是悲傷,強求不來」時,他不能理解;但師翩在說「等你學會了哭,一定戰無不勝,畢竟你這麼好看」時,他能理解了。

師翩在對他表白。

但他那時候一直沒學會哭。現在,他早已熟練掌握這門技能,對師炎屢試不爽。

在師炎發出這種感嘆時,菱歌明確地知道:他生氣了。

菱歌一邊迅速幫師炎更換了紗布,一邊解釋道:「是流鶯。」

他迅速地組織語言,道:「藍三葉聽說你出事了,很擔心你。但魔族那邊還需要她,她無法抽身,因此讓流鶯來問問情況,順便將魔界之事告知我。」

「還有嗎?」

菱歌手一頓,給紗布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希望我早點回去。」菱歌頓了頓道,「我怕師尊會趕我走,師尊,應該能明白我。」

「還有嗎?」

師炎看著他一時之間沒說話,菱歌微微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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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能怎麼作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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