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哭笑
到了晚間,剛用過晚膳,文毓就叫來小桂子同春喜,春壽,一起去銅雀台看晚嬪。
晚嬪原是文毓母後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鬟。
當初皇帝寵幸她,為的便是有意叫晚嬪扶養文毓,旁的人哪有皇后親信來的放心不是?可惜前頭幾年,因為這事,晚嬪遭人陷害,失手推掉了麗嬪的「孩子」。
皇帝震怒,將人鎖進皇后在世時住的的銅雀台,罰她日日為皇后抄經。
其實皇帝那時本來要賜死晚嬪,還是文毓在勤政殿跪了一下午,被太陽曬昏過去的求情,這才留下一條命。
文毓覺著自己如今在宮中實在孤立無援得很,有些事她能旁敲側擊暗中引導皇帝,但始終缺少個枕旁風。
若是晚嬪能重新立起來,對誰來說都是好事。
且她知曉,半年後,銅雀台會因為中秋的煙花星子而走水,晚嬪會死。只有她走出銅雀台,才能逃過劫難。
至於怎麼出銅雀台,唯有靠她搏一搏皇帝的恩寵了。
到銅雀台,文毓先去正殿祭拜懿慈皇后。
她小小一個,跪在牌位下頭的蒲團上,看上去很是孤苦伶仃,晚嬪在暗處看著,悄悄抹了抹眼淚。
小桂子等人同暗處的十七,心中也大都不是滋味。
無人知曉,文毓對著自己娘親的牌位,卻是在心裡默默說著些駭人聽聞的話。
「娘,您泉下可知,毓兒有六百多個日夜都在受折磨吶。文松把我賜給榮瀲,榮瀲是個扭曲的,文松也是個心裡頭齷蹉的。文松不去宮妃宮裡時,多半會叫榮瀲將我偷偷帶進勤政殿,他們二人一起對毓兒下手吶。」
文毓心裡說著這些,藏在燭火中明明暗暗的臉上,笑容卻是無比甜蜜純澈,看不出分毫異樣。
「娘,您一定不知吧,每一次他們二人打罵后,毓兒渾身沒有一塊好皮吶。可是榮瀲知曉一種秘葯,抹了葯,毓兒身上可疼可疼啦,但面上的傷卻是全好了。」
「娘,還有好些刑具,文松有時來興緻,還放畜生撕咬。娘,毓兒真的疼呀,疼到恨不得咬舌或是一頭撞死。可毓兒努力撐著,毓兒一次都沒哭,一次都沒求饒過。毓兒是不是很厲害?」
她有些迷茫的抬眸看著那牌位,似是看見前世不堪又凄慘骯髒的自己。
她看著那個虛幻的自己痴痴發笑,很快又斂起笑,垂眸繼續將那些永遠不打算說出口的事兒,在今夜,一次全都在心裡傾訴給這個冷冰冰的牌位。
「娘,其實我一開始恨文松,是恨他宮變,叫我失去父皇和十七。可後來我是真的恨他啊,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所以最後我帶著他一塊兒死了。」
「娘,父皇同我說過,您與他的願望,便是叫我覓得良人,一生歡喜。」
「娘,良人我已尋到,連理枝也送給他,只等嫁給他那日,叫他親自為我簪上。他叫十七,是全天下對我最好的人。」
「娘,毓兒也會一生歡喜的。只等看著那些人生不如死,毓兒就會一生都喜樂的,你說好不好?」
燭火跳了一下,襯得文毓一張帶笑的小臉聖潔猶如仙子。
她彎彎眼,磕三個頭,然後收起笑轉身。
暗處的十七一直看著她,她的表情他一絲一毫未曾錯過,她笑的越美好,十七心裡不知怎麼越難過。
難過得他有些想流淚,若問他,他卻也說不清自己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