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靈璧頭一個反應過來,她揚起手,招呼少年趕緊過來。
待人走近了,她才好好生生拉著人仔細看了看,「小野,不是說了開始辟穀了嗎?怎麼還會鬧肚子了?你是不是沒有好好聽話,背著你師父偷偷去吃獨食了……」
桓野哭笑不得的看向姜霧,「師父,我可沒有。」
「差不多得了,一個勁兒扒拉我的徒弟幹什麼。」姜霧支棱起兩根手指頭,牽起靈璧的衣領就往後挪,「趕緊自己去收一個,別來禍害我家小野。」
靈璧眼睛一瞪,連忙拍下她的手,「說什麼呢,說什麼呢!這能叫禍害嗎!這叫長輩的慈愛!慈愛!你個冷心冷肺的薄情人懂什麼,你小時候我還這麼關照呢!」
姜霧一噎,視線不自覺飄向遠處高座,哼哼了幾聲,「說得就跟誰記不得似的。」
「可不就是怕你記不得嘛。」
靈璧笑眯眯拉著桓野入了道場,時間差不多了,再磨蹭下去,估計真要耽誤了慶典開始。
姜霧跟在後面,慢悠悠踩著長階,一步一步,火紅的裙擺迤邐垂落,露出白靴上穠麗的金線。
她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某人,微微有些上揚的嘴角變得平直,姜霧沒好氣的抖了抖衣袍子,滿腦袋都是他剛剛離去時極盡囂張的背影。
搞清楚,這裡是她的地盤,他神氣個什麼勁兒?
那方身姿端正的青年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垂著眼,左手撫了撫衣襟處些微的褶皺。
交談聲低語細碎,道場中又開始鬧哄哄的。
「今年紫微尊者又不出席?」
「可不是,沒看到蒼山的那位也沒來,這倆夫妻倒好,自己的恩恩怨怨全推給徒弟身上了。」
「噓!噓!噤聲噤聲!什麼夫妻夫妻,你可小心點兒!這二位早在三百年前就恩斷義絕了……」
「要我說,這就叫一報還一報,誰讓當初那位做些不厚道的事……」
九重仙門與蒼山那點子驚世軼聞,可是在修仙界傳揚了許久,雖然無人敢在明面上說道,但誰心裡不清楚。
連日沒休息好的疲憊,讓姜霧很是煩躁,她壓下腦門上突突跳動的神經,加快步子登上高處坐席。
等三人安安穩穩坐在位置上時,渾厚的鐘鳴聲乍然響起。
秦嶸站在道場中央,又是一副笑容滿滿的和氣樣,負著手,徐徐道來慶典開始。
他揮了揮衣袖,招了一道靈光,蒼青的天幕立馬浮現出一幅碩大廣闊的留影,一名面容端素的男子露了出來。
眾人都識得,這位繼任已久的九重仙門掌門,一看便知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不得已托讓弟子召出留影,以便慶典正常開始。
絮絮叨叨的致辭冗長沉悶,像凡間老奶奶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姜霧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凝露,餘光卻全然瞄著對側正襟端坐的劍君。
玉虛真君陸歸齡,無情劍道天驕,生而劍骨,素來有「一劍霜寒十四州」的美譽。
可作為一個自小與他爭鋒不止的姜霧來說,陸歸齡就是個典型的偷奸耍滑假正經。
尚且不說他天天一副目下無塵的清高樣,暗地裡藏的心思也是極會斗轉太極、見縫插針。
黑的都能被他說成白的,死的都能被他掰扯成活,簡直就是臭不要臉、假仁假義的典型領袖。
這廝向來無利不起早,要真是說他跑過來收徒,姜霧還真有點懷疑這份情報的真實性。
之前在底下秦嶸都說了,這次來參加仙門大比的苗子沒有天賦卓絕之輩,以陸歸齡收徒的尿性來看,根本不可能從裡面挑出一個來。
姜霧抿著凝露,思緒又開始放空,另一隻手挨著座旁的掌大白蓮,無意識中開始揪著花瓣。
靈璧挑著小巧津甜的靈果,正一口接一個的往嘴裡拋著,倒一點兒也不像剛才在眾人面前矯揉造作的模樣。
她二人身後還擺了一張小案,病弱少年撐著下巴,蒼白的指尖輕輕點著桌面,旁邊還置放了一枝嬌艷欲滴的春杏。
誰也不曾想到,他居然重活了一輩子,上一世最終得了那樣一個結局……他不甘心。
他一定要在所有事情發生之前,把那個女人揪出來。
他掩在面具下的眼睛斂著暗光,正一刻不落的逡巡著道場眾人。
不,不是她……也不是她,桓野垂了垂眼眸,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方才注意到的所有人。
很顯然,這是一場無功而返的拙計。
他頓了下指尖,面具下的雙眉皺了皺。
青欏峰找不見人,歸元道場上也沒有她的影子,難道上輩子的記憶出錯了?
桓野想起剛剛他在青欏峰探查時,差點就撞見前來調度事宜的秦嶸,幾不可聞的輕嘆了一聲。
時間還是太緊迫了,他只匆忙搜尋了前面幾個院子,識海中那縷存放在凝脂琥珀上的氣息就被人抹去。
這代表有人動用了此物,而他的師父姜霧定在趕來的路上,桓野沒有時間再深入查探,只能匆匆掠過幾圈,就緊趕慢趕回來了。
鬧肚子的理由實在有些牽強,他不可能拖太長的工夫,以免姜霧擔心之餘,硬要拖著他去就醫。
可找不到她……他又實在是不甘心。
桓野提起酒瓶,斟了一杯少量果酒,慢慢啄飲著。
上輩子她就是靠這場仙門大比,才混進了蒼山,這是一切禍亂的開始,她不可能不會出現在這裡。
再等等,再等等。
他的眼睛移轉目光,狀似無意的落在陸歸齡身上,心間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按理說這場毫無水花的仙門大比,是不會引來這位鼎鼎有名的十四州劍道天驕的。
「小野,你在發什麼愣呢?」
靈璧喚著他,斬斷了他遊走的思緒。桓野立馬回了神,略有些懵懂的應了聲,「啊?」
「說你呢!」靈璧將手中挑出來的靈果分了他一半,小聲抱怨道:「今天你們一個二個怎麼回事?那臭小子身上有什麼好寶貝嗎?」
桓野這回是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也隨著靈璧,小聲回道:「師叔祖是說?」
靈璧恨鐵不成鋼收回手,「你看看你師父,好好的一雙眼睛都快成瞟眼了!你也是,我喚了你好幾聲都不作答。」
桓野伸長了脖子望了望,的確看見姜霧斜著目,端著美酒一飲而盡。
「……。」
桓野咳嗽了兩聲,對著靈璧再三伏小做低,「師叔祖教訓的是。」
靈璧哼哼兩聲,接著又弓著腰,掩著嘴巴示意桓野附耳過來。
桓野照做。
「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可清楚的很!」
桓野有那麼一瞬間,後背冒起了疊疊的冷汗,幾乎快浸透他那一身春衫。
他抿了抿蒼白的唇角,「師叔祖?」
靈璧見他這麼不上道,只能戳破窗戶紙明說,「你師父啊!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揣了個什麼心思……她現在肯定滿肚子滿腦子都在琢磨陸歸齡的事兒!」
桓野訝異看了她一眼,隨後又在姜霧挺直的背影上打轉,低著聲問道:「師叔祖怎會知曉?」
「說你笨吧,你師父還不承認,天天吹噓你聰明。」
這會兒大家都在聆聽掌門的致辭,靈璧見沒人注意,頗為不雅的翻了個白眼。
她點了點自己的耳朵,又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那邊風儀完美的劍君。
「百世門今早的情報,那小子要過來收個徒弟。」
桓野立馬變了臉色,只是他垂著頭,又帶著面具,無人能知曉他突變的情緒,只有與他說著話的靈璧,敏感的戳了戳他肩頭。
「喂,不是吧,我就隨口說說而已……真生氣了?」
桓野張了張嘴,搖著頭,聲音有些微澀。
「不是……我只是有些驚訝,玉虛真君居然會過來收徒。」
「嗐,這有啥。別說你驚訝了,你師父到現在還沒整明白呢。」
靈璧頗為大度的拍了拍肩膀,似乎得意忘形了,弄出的聲響有些大,惹得姜霧回過神,扭頭往身後覷了一眼。
桓野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唇角翹了翹,待靈璧轉過身去后,他僵住了臉色,掩在袖口中的手攥緊了膝頭衣物。
怎麼會,怎麼會……陸歸齡從來只有一個徒弟,怎麼可能再收一個,而且是在她將要出現的這一年。
這一切巧合的由不得他懷疑,陸歸齡真實的目的,其實不為收徒,而是專程過來把她帶入蒼山。
桓野抬起眼,定定看著衣冠雪白的青年,那雙烏黑的瞳仁兒如同永夜,深藏著無盡的探究。
難道——
陸歸齡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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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哥:你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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