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半晌才咬著牙點了點頭。媒婆眉開眼笑:「新郎來了,快扶新娘子進去。」
我肚子里那骨火一直未下去,隔著蓋頭只見僅有的視線里人影錦簇,離我最近的那人一身喜衣,紅卻不艷俗,身形挺拔卓爾不群的立在我身側,我執著綢花與他一同進了禮堂,僅有的視線里,瞥見修長骨節分明的指,因那火紅的綢緞顏色一映,只覺白皙的似是上好白瓷,忍不住讓人摸上一摸,是否如看上去的那般滑潤有力。
驀地聽一聲:「送入洞房。」尾音高高的挑起,我的心竟一瞬急跳。
被人擁進了房裡,我都是木然,往喜床上一坐,新郎出去迎賓客,四下里靜寂,聞不得一絲聲音,我生了半天的氣,折騰這半天已是碌碌飢腸,依稀聞得見房中酥餅香味,我沉沉吸了口氣。
房中只有我和小小二人,我便小聲道:「小小,我餓了,你給我拿點東西來吃。」
小小掩了嘴:「大小姐,使不得,你拋頭露面騎馬過來已讓蘇家留下不好的印象,現在又擅自動屋裡的東西被說成沒教養怎麼辦,你又不知道,這屋裡的東西只是個擺設,圖個好彩頭,可吃得不得。」
我捂著肚子很是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清早就沒吃過東西,若是把小姐我餓死了,他蘇家妻未娶成就要喪妻了。」
「呸呸呸呸呸呸」小小掐著腰直跺腳:「大小姐!」
我微微掀了蓋頭央求:「好小小,你一樣拿一點,這樣就不會被人看出來了,小姐我實在是餓。」
小小隻將一塊酥餅塞到我手裡,我如餓虎一般狼吞虎咽,小小一邊給我倒水:「大小姐,慢點吃。」
我抽空朝她抱怨:「你要是餓上個大半天,就不會這麼說了。」
忽聞外面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我剛吃到一半,忙將剩下的藏到袖裡,小小也將蓋頭給蓋好了,又給我理理衣袖道:「大小姐,我先出去了。」
我口中的食物還未咽下去,忙坐直了急匆匆點點頭,門聲開合,外面皆是媒婆恭謹而討好的笑聲,室內一水的紅色,如天邊劉霞般瀲灧生輝,灼的彷彿有火焰簇簇跳躍,我竟有些緊張,繃緊了神經等著新郎進來,忽而就寂靜了,我側耳聽了聽,隱約只聞好聽的男子嗓音:「且等一等。」
饒是門外聲音紛雜,這一聲也頗是低沉清晰。
接著便是媒婆低低的驚呼聲:「大人,今天可是您的洞房之夜啊。」話到最後越來越低,我想我那夫君已經走遠了。
「小姐。」
小小聲音低低的進門來,想是怕我難過生氣,因此很是體貼:「姑爺說是有公務要處理,到衙門裡去了,你還餓不餓,我給你拿。」
罷了,他不來我反倒鬆了口氣,我從記事起就獨自一人睡,如今身邊多個人我還不習慣,便將袖子里剩下的酥餅吃盡了,道:「你先去歇息吧,我等著就是。」
不過新婚之夜斷沒有自己睡的道理,作為一名賢妻,這是應做的。
小小說話越發小心翼翼:「若不你先歇歇,你一連好幾日都睡的不好,我在外面給你放風,眯先睡會。」
我真是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可這裡不比自己家裡,今日初來乍到,府里幾百雙眼睛看著,我怎能丟了慕家的臉面,遂搖頭道:「你先去睡吧,明日還要給婆婆敬茶請安,你替我打點好了才是。」
小小無法,只好去了。
日影漸移,打進室內的影子漸漸變長,一直延伸到腳邊,直至沒入夜色,被點起的紅燭的一照,皆消失在那光暈里,外面賓客喧嘩聲再也聽不見,只剩了空蕩蕩的寂靜。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漸漸響起打更聲,三長兩短,幽幽的傳進耳里,我竟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第二日我遲遲醒來,已經日上三竿,刺目的日光隔著窗子照進來,我眼底一陣刺痛,那日光太過明亮,似是隔著紅綢射進眼底,晃得我一瞬有些迷糊,撩開眼前的遮障物抬手看見自己身上鮮紅完整的嫁衣,驀地才想起來,我原是嫁人了。
第二日需一大早向婆婆敬茶行禮,想到這裡,我猛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小小,什麼時辰了?」
我邊卸發上的鳳冠,邊脫衣裳,小小已低垂著臉小心翼翼走了進來,我一看她那神情便知道大事不好,忍不住埋怨:「你怎麼不叫我。」
小小嘟囔:「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你那起床氣的厲害,夫人又不在這裡,奴婢哪裡敢。」
罷罷,我瞪她一眼,猶懷著僥倖:「外面什麼情況。」
小小几乎是幸災樂禍的與我說:「聽聞蘇老夫人天還微亮就等著您敬茶了,現在已等了兩個時辰,正生著氣往住處走呢。」
我恨得只想掐她的臉:「快替我穿衣裳。」
新婦三日皆是著紅衣,我由小小領著一路領著到了婆婆的院子,正見長廊上一著錦色背子深藍暗蓮花裙的美貌婦人帶著一個侍女臉色不渝往回走,我硬著頭皮疾步過去截住她,提裙就跪了下去。
那婦人一愣駐足,我忙喚小小,小小也手腳利索的將茶碗遞給我,我雙手持平,垂首高高舉起,我曾被老太逼著同教習禮儀的婆子學禮,自然也有這端茶敬茶之禮,腰背挺直,兩臂要在同個平面上,高度要在雙眉之上,茶碗要端的穩而不亂,那茶杯中的水不能見一絲漣漪:聲音需沉靜柔和:「婆婆請喝茶。」我想若是教我禮儀的婆子看見,定是要感動的淚流滿面的,因我與她學的那些日子,從未做的這般標準。
我那婆婆顯然不是教我禮儀的婆子,想來也真是生氣,竟繞過我直直去了,小小在一旁看著著急,我也狠了心,端著茶追上她跟前又跪下去:「兒媳讓婆婆等了兩個時辰,實乃兒媳不孝,兒媳給婆婆請罪來了。」
我那婆婆才低低的嘆口氣,倒很是和顏悅色:「斐兒公務再是繁忙,昨晚也到你房裡看了看,見你睡下了才又回到衙門,你即便是傷心,也要體諒自己的夫君不是,你嫁的人是一城巡撫,那可是封疆大吏,這整個蘇城都是你夫君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再小心,新媳婦日上三竿未起,聽了不讓人笑話,你須知道,這名門望族,最重要的可不就是體面兩個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