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她倒是一通教訓,就是不讓我起來,也不看我那茶,我膝蓋被那石板硌的隱隱作疼,這也便罷了,可我這茶端穩了不容易,兩臂發酸,再過一會可不得灑了。
今天起晚了就被她抓住把柄給我來個下馬威,若是把茶灑了,還不知怎麼編排我。我銀牙一咬,愣是將那茶碗端的穩穩的,垂頭做出個懊悔的神情來:「是媳婦的錯。」
她才看我一眼,並不接我那茶,優雅笑道:「快起來吧,讓人看見還以為我這個婆婆為難新媳婦。」
我忍不住翻個白眼,這不是為難是什麼。怪不得說婆媳是冤家對頭,可我做賢妻,可不要先過婆婆這一關,因此很是誠懇仰臉一笑:「婆婆能原諒媳婦,媳婦誠惶誠恐,請婆婆喝了這杯茶,媳婦給婆婆賠罪了。」
她若不喝,倒真是為難我這新媳婦了,因此才將那茶碗接了去,她只用唇沾了沾那碗,也不知喝沒喝到嘴裡去,便又將茶碗遞給我,我彎起一個得體的笑意,這才施施然起身放到小小端著的托盤裡,恭謹往旁邊一讓:「婆婆慢走。」
我那婆婆唇邊一縷冷淡的笑意,帶著婢女方才順著長廊去了。
待她走遠了,我苦著臉彎身要揉膝蓋,小小急道:「大小姐,要揉咱們回去揉,讓人看見又要說三道四了。」
恰有一路護衛行過,我忙又端起笑來,剛一抬腳,膝蓋便是一軟,小小手裡還端著茶盞,忙不矢過來扶我,我將手搭在她胳膊上,嘆氣:「唉,我這婆婆真像流水說的,可不是一般的角色。」
小小也忍不住道:「老夫人年輕時定是個大家小姐,很是有氣勢呢,看得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過大小姐你也好生厲害,茶端了那麼久都沒灑出來,若是我,早就趴下了。」
這馬屁拍的我很是愉悅,微笑著點點頭:「你又沒下多少工夫,怎麼能和你家小姐比。」
小小一個白眼,很是嫌棄:「大小姐,我想收回我剛才說的話。」
「不準。」
到了中午,聽聞我那未見一面的夫君並不回來用飯,婆婆便叫我一起用飯,我腦中被賢妻良母四個大字佔得滿滿的,對這婆婆愈加殷勤討好,不讓她挑出一絲錯來,她倒也未再多說,席間為我夾菜,同我說我那夫君的習慣,囑咐我好好侍奉,卻不經意提了一句:「府中女眷不多,本來只有我和蘭芝二人,如今可是熱鬧了,原本這府中的活計都是蘭芝做,斐兒的衣裳都交給她洗,你若是有洗的繡得,交給她就是。」
婆婆這話分明是綿里藏針,那個叫蘭芝的是她的貼身丫鬟,我哪裡膽敢使喚,況自家夫君的貼身衣服交給旁人,我這個賢妻還做不做了,因此知道是個陷阱也只好往裡面挑,含笑道:「怎敢勞煩這位姐姐,媳婦許多事還要請問她呢,夫君大人的衣裳儘管讓媳婦洗,婆婆的自也要交予媳婦,這也是做媳婦的本分。」
婆婆笑執了我的手,似是讚許的笑:「不錯,倒是很知情理。」
我帶著一個標準閨秀笑容故作羞澀垂下頭來。
下午我那婆婆果然將衣裳命人送了來,衣堆如山,我望著那衣裳直嘆氣。
小小也苦著臉與我說:「那蘭芝姐姐說以後府中男僕的衣裳,我也要分洗一半,奴婢倒是沒什麼,大小姐,你在慕府可是連皂角水都沒沾過,洗這麼多衣裳,只怕你拿手還沒被姑爺看到可就變粗了。」
我氣笑了:「死丫頭,少給我裝,小姐我沒沾過,你就沾過?自己不想洗,外面多事的想洗的。」我朝她眨眨眼。
「當真?」小小賊兮兮湊過來。
我忙點點頭,小聲囑咐:「你可偷偷的,別被發現了。」
小小嘻嘻一笑,當即扭身跑出去。如此一來我也多了個幫手,身心頓時輕鬆不少,索性補個覺,不想剛躺下,隱約看見一角青衣閃過,我隨手就拿了手邊的花瓶。
有賊?
我拿著花瓶往簾幕後一藏,隱約只見一個修長影子朝卧房不急不緩的走來,看這番熟悉從容的模樣,莫非是個內賊?
覺他走近,我轉出簾幕舉花瓶就欲砸過去,不想不經意看到那人面容,抓著花瓶的手堪堪就停在了半空。
那人一襲緋紅官服,鳳眸漆黑,面白如玉,可不就是那日碰見的指路人么?
按禮制內眷不得與外人私自見面,他年紀輕輕也是官員,青天白日到巡撫大人的卧房來做什麼。
他一雙眼睛幽深犀利,目光在我面上繞過,又移到我手中花瓶上,眸中有明滅的笑意閃過,嗓音低醇:「夫人就是這樣迎接為夫的么?」
那「夫人」和後面那聲「為夫」可不如一道天雷生生劈下來,我受驚過度,手中一松,花瓶直直下墜,眼看要掉到地上,那花瓶是豆青釉加白青花,上面是鳳穿花的紋樣,釉色自然剔透,看著很是珍貴,想來是個古董,若是在慕府,我定是要被老太擰耳朵的,大約是在慕府怕慣了,我心中焦急萬分,卻也只能看著那花瓶落地。
不想他手疾眼快,順手一撈,他已將那瓶頸捉在手裡,看我一眼,拿正了隨手擱在了那黃梨高几上。
不想他科舉出仕的書生,竟有這等利落的身手,看得我半是驚奇半是讚歎,隔了一會,尷尬和丟臉的感覺一點點自心間漫上來。
大約不識得自家夫君的新婦,自古以來也只有我一個了。況每次見面都是在我最彪悍最不閨秀的時候。
我鬢側細細密密的滲出細汗來,大約臉也是紅的,漲的厲害,心道若有有地洞,我直接鑽進去一了百了,可事實往往很是殘酷,這地上石磚鋥亮是連個針眼都看不到的,只好難堪的垂首竭力挽回形象:「妾身未想到大人這麼年輕。」
他聲音倒是溫和:「夫人未曾見過為夫,怪不得你。」徑自進了內室,自然的抬手卸去發冠,我想他從外面回來,定是要換常服,本能欲要迴避,忽又想起來,我是人家的妻,自是要上前侍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