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你想要的嗎？
想來孩子的性子隨了韓諾諾根本聽不得別人一句難聽的話，看著眼下這個小人兒，她又是焦慮。
想著那冷清無人，時不時發出奇怪聲音的柴房，寒兒的不悅的搖了搖頭，嘴邊喏喏的冒了句，「娘親，我不敢了，不敢了。」
孩子說著就往外跑去。
韓諾諾看著那邊出走的孩子，心裡那團火是真的忍不住了，她乜了他一眼，用力在他腕子上咬了一口。
王宇強忍著疼，生怕她在惹出事端，可韓諾諾發氣瘋來壓根沒人能止住，他吃痛的咬著牙關，終於還是沒能忍住，鬆了手。
韓諾諾收回嘴，狠狠的又乜了他一眼，「我恨你。」
-「我恨你」
那年亦是如此。。王宇只敢無奈看著她跑遠的身影，沖著身後的歐青招了招手。
歐青知曉韓諾諾的性子，走上前作了一揖，便道：「王爺，臣覺得還是讓公主和小公子在一起處處吧！畢竟...」
王宇接著說：「畢竟，她的命不長了。」
韓諾諾是滿朝上下的眼中釘，肉中刺，也是那次之後，他便無法再去保護她。
或者說，只有死，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選擇。
涼亭前的花叢里，寒兒痴痴地望向那邊站著不動的女人，笑道：「以前你總是跟著我，現在還在跟著我，難道你和我想的一樣，要做我的小寧子嗎？」
韓諾諾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連話都說不清的小人精，試著又向前走了兩步，因為害怕挨打，她又強迫自己退了回去。
「寒...兒，」話到嘴邊，她趕緊改了說辭，「小公子，天冷了，還是趕快回去吧！要不然你娘親又該傷心了！」
明明是她的孩子，現在卻要說這種話，韓諾諾心尖不覺顫了一下，也許，這就是老天對她口出狂言的報應吧。
常言說，孩子是娘親的帶到世上的寶。但是眼前這個孩子呢？她何嘗真正為他付出過。
以前不懂，此時她終於懂了。
在孩子面前，她根本不配做他的娘親。
倘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對不會把他生下來，來折磨自己。
韓諾諾吃力的甩掉臉上的眼淚，還沒等反應過來，寒兒早已抱住她的腰身，仰著小腦袋，一臉深情，「長大了，我一定要你當我的娘子。」
和寒兒這樣的距離，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她笑著拂過他的額頭，牽強道：「可我已經是你爹爹的娘子了，怎麼再做你的娘子，真是個小傻瓜。」
寒兒，我是你娘親啊。。她好像告訴他，但快要脫出的話還是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那個沒事，只要你願意，我會跟爹爹把你要過來的。」寒兒依舊認真。
韓諾諾始終沒有蹲下身，順手在他的小腦袋上又順了兩下，才說：「小傻瓜，你才多大，等你長大，我說不定都已經死了呢！」
直覺告訴她，她的命不長了。
不遠處的樹後面。歐青默不作聲的望著那邊抱在一起的母子，心頭不禁浮起一陣漣漪。
他收緊手下的劍柄，小心翼翼的轉過身，誰知剛好對上王宇赤紅的眼眸。
王宇遲了好一會兒，說道：「若是能這樣一直下去該有多好。」
「王爺。」
「歐將軍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那也只能想想，她殺死了王府大王妃，若不看她是傾國的公主，早就死了。」
停了停，他又道：「要怪就怪她命該絕。」
歐青凝視著他眼底顯出的無助，心想，他對韓諾諾的感情，或許，做出這個決定，對他而言更為痛苦。
「臣知道了。」
歐青彎身撿起地上倒著的弓，慢慢悠悠的轉過身，隨手拉過身後掛著的箭，撐在弓弦之間，直直對著韓諾諾的射去。
聞著耳邊間隙作起的小風，箭心正中韓諾諾的後背，但是為了不讓孩子看出來，她依舊強忍著。
「還真是個小機靈鬼...那我答應你，等你長大了做你的娘子，但是，你也要答應我，要好好聽你爹爹和娘親的話，因為，聽話的孩子最可愛了。」
寒兒笑著點點頭，抻出小拇指，「那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說話算話。」
韓諾諾吃力的「嗯」了一聲，這才讓這小傢伙滿意，終於離開了。
探著孩子不平不穩山的小步子，她牽強的撐直腰桿，任由背上發出箭與肉蹭出的聲音，笑著看向從樹后緩緩走出的兩個人。
「王爺，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吧？不過，也罷，誰讓錯的是我，誰讓我明明知道真相卻還在裝瘋賣傻，也罷也罷，既然你這麼想讓我死，那我就死給你看。」
那年，他和她相遇在這河畔邊，她笑著對上他陰鬱的眸子，他面目表情，但她卻說，「你的眼睛真好看，若是可以選擇，我一定當你的王妃。」
但那已成過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搖搖晃晃的走到王府後山腳旁前些日才被皇上賜封用來觀賞的池塘邊，隨即看向身後依舊跟著她的兩個人，緩緩閉上眼睛，把這片池塘想象成當年的湖畔。
她道：「這一世，我選擇放手，下一世，我不要再見到你，哪怕愛得死去活來。」
。。。
第二天，韓諾諾離開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
但消息說的卻是，王爺府里的公主死於瘋癲，其原因就是因為當年的大王妃。
可是，真相呢？卻沒人知道。
王宇失心抱著寒兒，像是失了魂。
寒兒看爹爹這樣也是心疼，小手輕輕拂過他的眼底，替他擦去眼淚，「爹爹，她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要在這裡睡覺？爹爹。。是不是因為寒兒，所以她才睡著了。」
「不是。」
王宇聲音哽咽，「是因為爹爹，若不是爹爹當初和她說清楚了，寒兒也不可能沒有娘親，都是因為爹爹。」
「爹爹。。」
寒兒不懂爹爹在說什麼？但是看著爹爹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能因為年紀小，以前娘親也總是說爹爹性格古怪，所以，他害怕會惹爹爹不開心。
歐青走到韓諾諾躺著的石榻旁，順手拿出她袖口露出的手帕，又反身走向王宇把手帕遞到他眼前。
王宇魂不守舍的接過手帕。
上面寫著：
寒兒永遠都是大王妃的孩子，我只是個不懂是非，裝瘋賣傻的公主罷了。其實一切我都記得，那年你告訴我，說我不是王妃，只是個小小的三夫人，聽后，我笑了，最後，你又說我的孩子只能認大王妃，當時我又笑了，因為我以為是玩笑。直到寒兒出生，我才笑自己愚昧。可就算那樣，我也沒想過要殺死大王妃，我知道就算殺了，你也不會把孩子給我，只會把我當成瘋子。
從始至終，我都只希望你信我。
手帕很不大，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頭疼。
但那字在王宇眼中卻又不同。
韓諾諾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竟會被他害成這個地步，他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開心？寒兒不識字，但看著爹爹這樣，不覺也跟著心疼起來。
王宣站在他們不遠處望著那邊坐著的王宇，既是恨又是無奈。
於是，他權當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走到王宇身後，看著他懷裡抱著的孩子，嗤之以鼻，「孩子長大了，是不是也該認認自己的娘親了。」
寒兒搖搖頭，「皇叔說得是什麼話？」
「寒兒還小當然不懂皇叔在說什麼？」
他面無表情的乜了王宇一眼，依是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強著語氣，又道：「其實皇叔也只想告訴寒兒，那邊躺著的是你的娘親。」
歐青上前道：「太子殿下。」
「不要叫我。」
王宣斜眼瞪著歐青，「我和他，她選擇了他，可最後，他卻說，『若是你娶了她，也許，就不會是現在的結果，昨天，她哭著要看孩子，我心軟了，第二天她就被抓進天牢打了一頓，你說，我能怎麼辦？我想保護她，可是我不是太子，我只是個王爺，小小的王爺。』」
他哭笑不得，「我以為你不會殺她，可你看看你在做什麼？她只是個無助的孩子而已，你給她點時間，能怎樣。」
是啊！給她點時間，給她一次和自己相處交流的機會又能怎樣？
本以為殺了她什麼都會結束，本來以為她死了，就徹底放鬆了。
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他緊緊握著手帕，不知所措的搖搖頭，寒兒膽怯的看著他不敢說話。
歐青欲言又止。
忽然，一個身著破衣長衫的女人蹭過幾個小廝不管不顧的走到石榻旁，輕手拂過韓諾諾慘白的臉，熙然笑道：「傾國公主到了這裡既會是這樣的結局，嘖嘖，真是可惜了。」
王宇緩緩抬起頭，看著那女人，突然想到當年諾諾口中的女人，便道：「若是師傅能夠有辦法救活我妻，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在所不辭。」
「你這話嚴重了，再者說，這孩子臨死前的話，難道你當真忘記了嗎？」
-「這一世，我選擇放手，下一世，我不要再見到你，哪怕愛得死去活來。」
王宇不言。
女人又笑，「我也只是個小小的乞討人，王爺這樣，豈不是要折了我的陽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