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盲僧
雲中哭該死?桃花塢的木道人該死?烏殘該死?張冠玉該死?歡天喜地童子該死?
他們都不該死,他們與雲中帆根本沒有任何恩怨,可他們還是死了,因為雲中帆而死。
夜涼不該死?
夜涼該死!
可夜涼死的時機卻不對,若是他還活著,或許他才知道更多的事情。
可惜他死了,永遠不會復活。
復活?
雲中帆的眼睛亮了。
那張總是掛著笑容的胖臉立刻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笑彌勒。
雲中帆乾淨而修長的手又握住了脖子上的小葫蘆。
可此刻,他的掌心卻全是冷汗。
這世上沒有什麼事能比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站在你面前讓你更加恐懼。
鬼,往往是人類最恐懼的東西,因為未知,所以恐懼。
問題是,他並沒有親眼見到笑彌勒死。
如果笑彌勒沒有死,那九曲刀為什麼要來殺他?
如果笑彌勒沒有死,雲中帆殺了他的老婆九曲刀,結果會怎樣?
一切有用的線索全部斷了,雲中帆喝了一口酒。
酒辛辣,南方的酒不是向來不夠辛辣嗎?
北風吹動厚重的門帘,雪花也飄了進來,原來已經到了關中了。
「馬車真是好東西!」
雲中帆喜歡坐馬車,因為他覺得那是一件很神奇的旅途。
人要趕路,就註定不能睡覺,而坐馬車就不一樣了,不但可以睡覺,還可以趕路,所以如果坐馬車,當你一覺醒來,發現眼前的景緻又是另一番模樣,那該是何等令人興奮的事情?
雲中帆懶懶的掀開窗帘,外面是一條冷清的街道,如果在往日,這條街上或許會很熱鬧,那時候有小攤販、賣小吃的、賣糖人的……
春意濃,居然還在下雪,遠處甚至能看到一些胡楊樹的新葉都已生了出來。
「賊老天!」
一個裹著厚厚棉襖的男人前面趕著一匹馬,後面牽著一匹馬從遠處吃力的走了過來。
趕著的馬跑的快,拉著的馬卻死活不走,那人夾在中間,又喝又罵,累得頭頂上熱氣騰騰,後面那馬兒卻始終不走。
雲中帆覺得很有趣,他忽然就想起了這些日子來的遭遇。
有些人想要看自己的武功,看看自己的出手,有些人卻瘋狂的在掩飾著什麼秘密。
這些人豈不是就像這兩匹馬?
可惜的是他們都死了,這兩匹馬還活著。
「或許我也跟這人一樣,顧前不顧後,鬧得手忙腳亂吧!」
雲中帆嘆了口氣,他慵懶的舒展雙腿,然後揭開車簾,探出頭笑道:「你不要走道中央,它自然會跟你走的。」
那人一愣,看了眼四周,拉著馬往邊上走,那馬果然走了,走到路邊的積雪中,那馬果然邁開四蹄,向前走去。
那人奇了,轉頭問道:「這是為何?」
雲中帆跳下馬車,拍了拍自己的馬,笑道:「因為你那馬還是個牙口很小的馬,沒有經驗。」
那人道:「沒有經驗?你是說它不敢在道中央滑溜的路上走?」
雲中帆挑了挑眉:「好像是的!」
那人一臉佩服的朝著雲中帆拱拱手,笑道:「小哥兒見識倒不淺,這個小鎮上跟你一樣有見識的人我只見過一個。」
雲中帆道:「其實這只是生活中的經驗而已,就好比你本來是個南方人,非要跑到北方來,當然不知道其中關鍵了。」
那人大奇:「你怎麼知道我是南方人?」
雲中帆笑了笑,道:「因為北方人幾乎都知道這種事情,尤其是養馬的人,你卻不知道,很顯然,你並非北方人……」
那人豎起大拇指,笑道:「厲害厲害,你簡直跟盲僧他老人家一樣厲害了。我正是年前才來到這裡的……」
他不停的說,不停的讚歎,嘴裡說的最多的就是『盲僧』這個人。
說著說著,雲中帆自己都忍不住想要見見這個『見識廣博』的人了。
「那你說的這位厲害的盲僧老人家,他可知道為什麼已是春天了,還在下雪?」
這人愣住了。
盲僧,顧名思義,他是個和尚,還是個瞎子。
雲中帆看到他的時候,他正提著一桶水,仔仔細細的清洗樹上的雪,尤其是指甲大小的新葉上的雪。
這種人在別人眼中往往是神經病,但云中帆卻見的多了。
打禪機的僧人往往會做出一些很奇怪的事,說出一些很奇怪的話,他們說沒有佛緣的人看不懂,也聽不懂,譬如: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雲中帆相信自己沒有佛緣,因為這句禪語的意思是什麼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究竟是要人心動還是心不動?心動就要體會痛苦,不動那還叫心嗎?
所以他看到這位盲僧用水洗雪,並未覺得驚訝。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雲中帆就開始驚訝了,這位盲僧洗完了樹葉,居然撈起桶中冰冷刺骨的水開始洗頭頂的戒疤。
他一邊洗一邊喃喃自語:「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剃髮受長生。」
雲中帆眼神閃爍了一下,這盲僧很顯然故意將最後一句說錯了,但無論對錯,他說這話幹什麼?
只聽這老僧又道:「不知竟是真仙未?夜夜神遊白玉京……」
雲中帆的瞳孔驟然緊縮,老盲僧兩句話豈非指的就是《神遊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