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一琴掃千軍,功深自不亂
先前那國字臉漢子神情甚是倨傲,但一聽「南琴先生」四字,臉色大變,忙站起陪禮道:「在下不知南琴先生駕臨,多有得罪,先生請。」向桌旁各人擠擠眼4色,俱都離席。羅逍暗暗納罕,剛才聽那國字臉漢子說話有幾分豪氣,可一見南琴先生到來之後,竟然怕成這樣,不知這南琴先生究竟是怎樣一號人物,張目看去,只見門前一頂轎子當門停下,門帘掀起,走出一個面目清雅,四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眉目間有幾分書生氣,那人微笑走入醉仙樓,居中而坐,隨從各人站在左右,一人捧上一把七弦古琴,琴身做工精巧,看來價值不菲,心想那人便是南琴先生了,那南琴先生呷了口茶,吟道:「借問酒家誰處有,路人笑指杏花村。掌柜的,醉仙樓有什麼名菜,各弄一盤,聽說你們這裡汾酒遠近聞名,也來兩壇。」掌柜的見有大人物駕到,親自作陪,忙吩咐店伙下廚,將兩壇汾酒搬來,那南琴先生飲一杯酒,搖頭晃腦吟起詩來,羅逍於詩句大都不懂,也不知道他吟的什麼詩句,自顧吃了起來,突然身旁一人轉過身來道:「啊!這不是泰山頂上出手相助的那位少俠么,幸會幸會。」羅逍一看,進來時沒注意,原來臨桌坐著泰山派弟子趙韓青,以及他的幾位師弟,孫立輝,周召重、、鄭志誠、王雪晴均在內,羅逍在泰山大會上見過他們八人合斗石破天的壯舉,急得極為清楚。羅逍遜道:「不敢,在下冒昧出手,幸還未攪亂大局。」趙韓青道:「少俠不必過謙,過來喝幾杯如何?」羅逍道:「如此多多謝了。」走過去坐下,趙韓青拿拿過一個酒杯斟滿了,在自己碗里也滿上。羅逍見其他師弟用的都是小杯,趙韓青卻端起海碗痛飲,暗自佩服,一干而盡,說道:「趙大哥用的是大碗,在下斗膽,願與趙大哥一醉方休。」趙韓青一愣,隨即笑道:「我倒是疏忽,不知羅兄海量,見諒見諒。」自倒了一碗,道:「這一碗算是自罰。」咕嘟喝乾,羅逍忙道:「不敢當。」也自喝了一大碗,趙韓青見他一碗酒轟然下肚,面不改色,不禁大喜。他平日素喜喝酒,不醉不罷,但師弟師妹們總喝不多,雖然有時師妹陪他喝,但也索然無味,今日遇到旗鼓相當的酒友,如何不讓他歡喜?幹了一碗,說道:「羅兄弟,你我一見如故,咱們義結金蘭如何?」羅逍一怔,連道:「在下萬萬不敢。」趙韓青臉有不悅,道:「有何不敢?」羅逍道:「趙大哥是名門大派的高徒,羅逍乃一落魄草民,可萬萬不敢高攀。」趙韓青放下酒碗,道:「你是笑話我不是?」羅逍忙道:「不不不,我絕無此意。」趙韓青笑道:「那你是願意了?」羅逍見他誠心誠意,不好推卻,說道:「那麼在下只好高攀了。」當下互道年歲,趙韓青二十又五,羅逍比他小五歲,剛滿二十,趙韓青自然是大哥了。兩人連干三碗,當作是拜把子,一個叫「大哥!」,一個稱:「賢弟!」滿心歡喜,趙韓青道:「今日結交了賢弟,以後必當同舟共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仰頭幹了一碗,羅逍道:「得大哥如此,小弟今生何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也幹了一碗,雙手互握,喜不自勝。
突然南琴先生撫琴輕彈,卻是那曲《高山流水》,說的是鍾子期撫琴,俞伯牙能聽出其中之意的故事,兩人後成知音,此曲表達的朋友間深厚的友誼,那南琴先生彈了一段,吟道:「欲將以愁思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知?好,好啊,好一個義結金蘭,只不過……嘿嘿,有福時候是兄弟,有了難就成路人。」趙韓青、羅逍起初還以為他是給自己助興,卻原來是嘲笑他們來著,羅逍心中有氣,想站起和他理論,趙韓青一把拉住,不動聲色,對羅逍道:「賢弟,你可知道當今武林之中,以哪幾個人武功最為厲害?」羅逍不知他何以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又且他初涉江湖,自也不知道武林中誰武功最高了,搖頭道:「小弟不知。」趙韓青喝了一碗酒,抹乾嘴邊酒水,說道:「武林之中武功登峰造極的一共有四位,其中東傑諸葛明博學多才,功夫集各家之所長;西霸南宮楚功深基固,是外家的頂尖高手;北刀赫連鋒使得一手好刀法,號稱天下第一刀,賢弟有機會見著,可要跟他們討教討教。」趙韓青見羅逍泰山頂上仗義出手,只道他身懷絕技,羅逍不懂武功,說道:「有幸見識見識,求之不得。」
南琴先生見趙韓青談論關於武林中功力最高的東傑西霸,南琴北刀的功夫,留神細聽,心道:「下一位便是老夫了,這小子有幾分見識,且瞧他怎麼說。」含笑靜聽,等趙韓青續下去。誰知趙韓青說完東傑、西霸與北刀,只管一個勁兒喝酒,就如話已說完似的,羅逍問道:「那另外還有一位是誰?」趙韓青喝了一口酒,說道:「另外一位嘛,他叫斑鳩先生。」他將「南琴先生」改做斑鳩先生知道南琴慕容森的人都是一呆,羅逍頓覺有趣,笑問:「斑鳩先生?」趙韓青道:「對極,你說斑鳩最喜歡做什麼?」羅逍想了想,道:「占鵲巢?鳩佔鵲巢?」趙韓青又喝一大口酒,說道:「正是正是,那斑鳩佔了人家喜鵲的巢,對那喜鵲道'這巢是我的啦,你喝西北風去吧。'賢弟,你說這斑鳩可不可惡?」羅逍道:「可惡,當真可惡。」趙韓青道:「這斑鳩還有同樣可惡的呢,賢弟,你想不想知道?」羅逍道:「怎麼?」趙韓青道:「那斑鳩佔了喜鵲的巢,見喜鵲夫妻雙宿雙飛,嘲笑道:「做丈夫的守不好巢,做妻子的卻還胡賴跟著,真是假情假意。」你道那斑鳩前一晚做了什麼?」羅逍見他越說越奇,問道:「什麼?」趙韓青彭的一聲拍在桌上,酒罈為之震起,說道:「前一晚母斑鳩生了蛋,屁股還沒坐穩,就教斑鳩給踢走了。」南琴先生慕容森知道他是在暗地裡罵自己占人座位、嘲諷他們結拜的事,再也忍無可忍,霍地站起,指著趙韓青道:「聽說你是郭耀泰門下的高徒,怎地背後罵人?」趙韓青故作驚疑道:「咦,我和賢弟講斑鳩的故事,南琴先生怎麼生這麼大的火氣,是不是無意間說中了先生的心事?對不住啦。」慕容森又羞又怒,承認也不是,不承認給他亂說亂講臉上掛不住,心道:「且教你吃些苦頭,看你還敢不敢多嘴!」說道:「聽說泰山派武功力壓五嶽,今日正好領教領教高招。」右指撥動琴弦,錚錚錚響了三下,接著左手撥右手撫,但聽琴聲由緩而快,由低沉變得高昂,漸漸升起一股肅殺之氣,彈到*處,琴聲尖銳刺耳已極,直欲震破耳鼓。說也奇怪,隨著他琴聲的高低起伏,有一股無形真氣從琴中飛出,籠罩住各人,各人聽到琴聲,俱感頭痛欲裂,忍耐不住,雙手亂揮亂舞,有的甚至滾倒在地,四處翻滾,羅逍不懂音律,不知道他彈的是什麼曲子,但聽前一陣琴聲沉鬱頓挫,彷彿黑雲壓城,敵軍兵臨城下,轉瞬間便有一場大戰,接著琴聲越來越急,就如雙方嚴陣以待,擊鼓吶喊,準備殺敵,又聽錚的一聲,兩兵開始對壘,白軍鐵蹄翻飛,往黑軍陣前衝殺,黑軍也是長驅直入,針尖對麥芒,一時間打得血流成河,血肉紛飛。趙韓青叫道:「是'橫掃千軍曲',趕緊捂住耳朵,打坐調息,不要去聽琴聲!」孫立輝、周召重、鄭志誠等人胸口已是疼痛欲裂,立即把衣襟撕了,纏住雙耳,打坐調息,卻聽王雪晴「啊」的驚呼,雙手捂住頭部不住搖晃,已經難以自控。趙韓青將自己袖口衣布一撕,縱身過去塞住她雙耳,王雪晴聽不見琴聲,頭痛漸減,微微一笑道:「謝謝大師哥。」趙韓青點頭答應,突覺心口一甜,哇地吐出血來,原來剛才他以功力相抗琴聲,還可勉力對付,一過來給王雪晴縛住耳朵,耗費功力,又分了神,被琴聲之中的真氣擊傷,嘔出血來。王雪晴一驚,忙也將裙擺一角撕下,纏住趙韓青雙耳,趙韓青得脫困境,對她笑了笑,因兩人塞住耳朵聽不見說話,以此表達謝意。
趙韓青緩過神來,見樓中其他人看見他們塞住耳朵就沒事,紛紛效仿,大多數人已就地打坐,再看羅逍時,不禁大吃一驚,只見羅逍獃獃聽著琴聲,額上豆大汗珠滾滾而下,雙手捂著胸口,手上青筋暴起,顯是難受已極,趙韓青叫道:「賢弟,快捂住耳朵,不要聽他琴聲。」羅逍搖搖晃晃,似乎沒聽到趙韓青聲音。趙韓青想過去幫他,剛一挪步,心口大痛,走路也是不穩,心中大急。
羅逍只聽琴聲越來越轟烈,震耳欲聾的琴聲之中,那白軍衝殺一陣,敗下陣來,回頭又殺,黑軍被殺退一程,接連十數次,眼見黑白雙方各有勝負,戰情膠著,羅逍聽著聽著,突覺有一股奇大無比的真氣襲入體內,將到胸口,丹田之中忽然炙熱異常,也有一股真氣急沖而出,暗道:「不好,難道我體內的傷又複發了?那可糟糕之極。」只覺那股真氣衝到胸前,當即凝住不動,襲入體內的真氣遇到這股真氣,也是止步不前,像是雙方展開架勢準備交戰一般,自己體內的真氣是白軍,而剛襲入的那道真氣則是黑軍,黑軍衝來,白軍立即擋住,黑軍又沖,白軍再當,如此數次,黑軍雖然猛惡,卻始終沖不破白軍的防線,羅逍見白軍兵力比黑軍多出許多,但只守不攻,黑軍則來勢兇猛,善於強攻,羅逍見體中兩道真氣來來去去,你攻我守,不分勝負,胸口疼痛稍減,心下一喜。這時琴聲忽然變得緩和,黑軍駐紮不前,似乎看見久攻不下,鳴金收兵,白軍也按兵不動,觀看敵情。琴聲越來越緩,似在想破敵之策。趙韓青見慕容森眉頭深皺,微微出汗,似乎遇到了難題,而羅逍則是神定氣閑,只微微冒汗之外,其他並無異狀,心中暗驚:「難道羅賢弟練成了絕世神功,竟能與慕容森相抗衡?」但看羅逍剛才的痛苦神色,似乎又不像。
琴聲溫溫和和地彈了一盞茶時分,陡地一變,分作一高兩低,一時間又急彈起來,羅逍突見黑軍一分而三,中路大軍強攻破敵,左右兩翼向旁包抄,白軍受此強攻,如何能再守得住?眼看一片一片地被黑軍慢慢吞併,白軍就要全軍覆沒,羅逍但覺胸口又痛了起來,比之先前還要痛上百倍,而且越痛越劇,簡直要把胸膛撕破!羅逍再也把持不住,「啊」的大吼,有如虎嘯,聲震屋瓦,與此同時,一股奇大無比的真氣從體內貫出,急沖而前,排山倒海般推向慕容森,慕容森大驚失色,琴弦已斷了三根,忙棄琴排出一掌,但還是遲了一步,哇啦噴出一口鮮血,驚道:「好你個黃毛小子,內功竟然如此深厚,日後自必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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