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不是死了么？
我只能無力的倒在那裡，望著朝蘇憤怒扭曲的笑臉，意識慢慢的模糊。
「我那麼卑微的求你，你卻不屑一顧。我給了你足夠的面子，是你自己不要！呵呵呵，你看，你的血真多，還在流。再過一炷香的功夫，你的三魂七魄就會消失在這三界之中，和你哥哥一樣！你思念殿下心切，來這天外崖禁地，卻不料被三味真火所傷，灰飛煙滅。你看，所有的後事，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一死，誰還能有那個資格來與我爭殿下呢？」
意識開始一點一點的渙散，我無力的閉上了眼睛，耳邊只聽見朝蘇喋喋不休的聲音……她竟然恨我到了除之而後快的地步了，為了鳳璃，她瘋狂到不惜一切代價。只是，我真的就要這樣死去了嗎？阿璃……他就快要涅槃重生，登上高位了。可是阿璃，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我最後，終究是死在了心軟。朝蘇太狠，而我太猶豫。
「沫琉，與我爭，就是這個下場！你去死吧，你看，你的血都流幹了……再沒有什麼能阻擋我走向他，婚約解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自有辦法讓它再重新生效！你安心的走吧，不過是時間問題，我一定會讓他忘記了你，你到最後充其量也就是個過客，掀不起多大的波瀾……自不量力！你就好好獃在這裡，一點一點的感受死亡。殿下出來之前，你已經是一抹孤魂野鬼了。」
朝蘇的腳步聲慢慢的走遠了。我感覺得到仙靈正快速的流失，魂魄開始離體，正如朝蘇所說的，一點一點的感受到死亡向我逼近的腳步。阿璃，我不甘心，我還沒嫁給你，我還沒有看著你走上那高位，還沒讓你為我戴上鳳冠，還沒與你攜手看那天下繁華，話語家常。我死了……你會不會很傷心，你會不會不再娶，會不會懸著那后位，為我而留……還是，時間會掩埋一切，你最後，會忘了我……
也好，阿璃，忘了我，找個比我更好的女子過下去。但是不要是朝蘇，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她。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要理她好不好？她就是一個瘋子，瘋到無可救藥……她親手毀了我所有的僅有的幸福，此生我是報不了仇了……在這裡灰飛煙滅，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擅闖天外崖，被三味真火所害。她的手段，實在是太過高明，蓄謀已久。
阿璃，現在我只求，你能好好的過下去，我只想，你把我永遠的放在心底，不曾遺忘。好不好？好不好？
好不好。
阿璃，好痛，心好痛，身體也好痛……我真的要死了……
眼睛一沉，我終是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耳邊明明聽到有很多人的腳步聲，還有器物發生碰撞的聲音，但就是沒有人說話。安靜，安靜，除了安靜，空氣里瀰漫著一股緊張凝重的氣氛。我聽得見自己的呼吸，淺淺的，綿長而悠遠，微微顫動。
這是來自地獄的氣息嗎？不，神仙灰飛煙滅，怎麼可能會入得地獄……三魂七魄已滅，我於這天地間，最後存在的，也只是一抹神思罷了。而這神思，不知現在是飄在了哪裡，墜入了何地。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響起，這個人走得很急，步子很大，不一會兒就近在耳邊。是誰？為什麼會讓我有種又熟悉又想抓住的衝動。雖然我什麼都看不見，但是我卻清清楚楚知道，他現在正在看著一樣東西，入了神，滿是愛憐不舍，心疼珍惜。難道，我這神思附在了一件稀世珍寶上？而這件寶物剛好不幸的被誰破壞掉了？我正暗暗想著，一個尖銳的女聲忽然大叫：「她的手動了！」
頓時，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著我的耳膜，明明是雜亂不堪，卻又井然有序的進行著。好吵，停下來好不好……腦袋要炸開了……
心裡這樣想著，又是聽得一聲尖叫：「上仙，她嘴唇動了！」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靜，安靜，讓我好好想想，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緒……方才那個走進來的男子動了動，霎時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正好讓我聽得一清二楚：「沫琉。」
沫琉……他這是在叫我的名字嗎？我不是已經灰飛煙滅了，怎麼還會有人這樣叫我？而且這個聲音，分外熟悉。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事，一定。做個大膽的想法，難道……我還活著？
這個想法像閃電一般擊中了我，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剎那間心裡一片明亮。那男子俯身，在我耳邊輕輕道：「醒來吧，沫琉。先生在這裡，你睜開眼睛看看先生。」
紫華先生？！
我這是……被救了嗎？
絕處逢生的狂喜在心底蔓延，整個身子都在輕輕顫抖。原來我沒有死，三界之中，我一直都還存在著。·還活著，就還有希望，就還有機會。眼角一澀，我感覺到眼淚滾燙滾燙的滴出眼眶，滑過眼角，蜿蜒而下。
可是眼前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先生伸出手來，指腹輕輕擦去我的淚水，聲音竟然有絲抖：「我知道你聽得見……睜開眼睛，努力睜開眼睛，你沒有死。知道嗎？你已經昏迷了半年了……沫琉，半年了，你醒醒，你的心裡，難道就沒有一直牽挂著的東西嗎？三界萬物萬人，你難道……都放下了嗎？」
不，先生，我沒有那麼豁達。死本非我所願，又這麼能說放下了呢。我這是被人所害，情非得已。讓我放不下的，太多太多了。
「不要貪戀無邊的黑暗，那是地獄。向著光明的地方走去，那裡……有你的世界。知道了嗎，站起來，不要再傻傻的等下去。我陪在你身邊，大膽點，哪裡有光，就往哪裡走去。」
聽見先生的這一番話，我才察覺到自己原來是跌坐在一片無邊的黑暗裡。伸手不見五指，哪有光？哪裡有光？我根本看不見，這裡只有黑，無邊無際的黑……
先生執起了我的手，握住，像是要給予我力量般：「你不想看見殿下了嗎？不，現在應該是天帝陛下了。你不想去見他嗎？你不想回到仙界去嗎？你那麼愛他，愛到義無反顧。就算是為了他，你也要好起來。半年了，這半年，我每天都期盼著你睜開眼睛，望著我甜甜一笑，說句『先生，你怎麼在這兒。』你記不記得，那日在思清院，你沖我笑得那樣美……」
眼皮跳了跳，又歸於沉寂。
「我在天外崖將你救起的時候，你渾身是血，倒在那裡一動不動。我有多害怕……你怎麼就那麼傻……你竟愛他到這般地步。我抱起你，你乖巧得不像話，嘴唇慘白，再沒有往日的活潑伶俐。我在想，你怎麼會就這麼沒了……」
「我千辛萬苦將你的魂魄凝聚起來，又將三生花都悉數讓你服下，才算撿回了一條命。沫琉，你怎麼可以就這麼乖，我倒是希望，你轉著眼珠，想盡法子來逃我的功課，那樣的你，多麼美好可愛……」
我認識先生這麼久，今日他說的話，讓我認識了一個我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的紫華上仙。
先生的話頭頓了頓，低低的嘆了口氣。
「琉兒。」
我忽然就睜開了眼睛。
旁邊的先生澀澀一笑：「我說了那麼多句話，結果還抵不過這兩個字。」
我吃力的偏過頭，望著有些憔悴的紫華先生，勉強笑了笑：「先生……」
眼前一晃，整個人被大力抱進了一個人的懷裡，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氣息紊亂，掩不住的笑意在他臉上綻放：「你終於醒了。」
我微微抬高了手，撫上先生的背，輕輕一笑：「半年了，我也該醒了。」
「上仙，這葯還要不要拿來……」門口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在看見我們之後猛地停了下來，手裡的東西掉了一地，「沫琉……上仙……你們……」
紫華先生鬆開了我，我望著門口的人怔了怔：「苓月。」
苓月很快就回過神來，連忙蹲下身將地上的東西拾了起來，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沫琉，你……終於醒了。」
我笑了笑，身子實在是乏力，只得靠在床邊：「嗯。我既然醒了，好好的，你哭做什麼。還不快點過來，看看我，站那麼遠幹嘛。」
她擦了擦眼邊的淚水：「我這是高興的哭，你這個死丫頭，讓人擔心這麼久。現在醒了，倒是先說起我來了。」
苓月嘴上是這麼說，步子卻是徑直往我這裡走來，眼睛被擦得紅紅的，嘴角卻掛著開心的笑容。我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對不起。」
她一個勁的低頭流眼淚，聽見我的話抬起了頭，抿起了嘴：「什麼都別說了，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我看了看苓月，又看了看遞過去手帕的紫華先生，心裡明了，低低一笑。紫華先生瞥了我一眼，苓月接過手帕，道了聲謝。這兩個人，一定有貓膩。
喉嚨一陣癢，我忍不住咳了咳。原以為不過是小事，結果越咳越厲害，臉咳得通紅。紫華先生連忙輕輕拍著我的背。苓月趕忙站了起來：「我去端葯。」
我按住她的手，邊咳邊說道：「別走，你在這兒……咳咳咳……陪我說……說會話。」
「可你這樣子……」苓月反握住我的手，有些擔憂。
先生站了起來：「我去拿吧。」
「那就麻煩先生了。」我費力的直起身子，輕輕笑道。
苓月欲言又止，被我拉住手，動彈不得。
待先生走遠了后，我才問道：「苓月，你怎麼在這裡？你與先生……」
「紫華上仙將你救起后，便親自到月老仙人那，把我要了來。你昏迷了半年多，我就在這裡待了半年多，照顧著你。上仙對我，不過還是普通的情誼罷了。這段時間來，我們不曾出去過這裡半步。」
「出去？」我有些訝異，「這樣說來，我們現在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