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收網(三)
喉嚨火辣辣的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一把小刀子從粘膜上劃過。
梁晨咳嗽著清醒過來,入目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大腦依然昏昏沉沉的,過了許久才重新回復運轉。
她想起來了,她跟蹤那輛套牌車一路而來,然後車拋錨了。林珅讓她步行離開那裡,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可她卻在下車的一瞬間,就被人用乙醚迷暈了。
頭忽然痛了一下,她抬手摁住太陽穴,耳中聽見屋門看起的聲音。轉頭看去,一個並不意外的人出現在視線中。
「林……老闆。」梁晨嘶啞著嗓子,輕輕呢喃出聲。
林博遠手上端著杯水,還是那副斯文儒雅的模樣。他站在門口沖她笑笑,緩步朝床邊走了過去:「你醒了。比我預計的早些。看來經常鍛煉的人,身體素質還是要好一些。」
梁晨沒說話。她撐著床想要坐起來,卻因為渾身發軟,試了幾次才成功。
林博遠在距離床邊一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直到她坐穩了,才將手中的杯子遞過去:「喝點水吧,乙醚對呼吸道刺激性很大。喝點水會舒服些。」
梁晨看著他手中的杯子,沒有接。
「呵……」林博遠低笑出聲,也沒強求。只隨手將水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半是感慨,半是戲謔的說道,「你和你父親其實挺像的。都是那種平時看起來循規蹈矩,凡事不敢越雷池一步,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出人意料一次的人。」
聽他提起梁冀,梁晨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認識我爸爸,你一開始就和他們是一夥的。」
在感覺冷彤有問題的時候,她不是沒有往林博遠身上聯想過。
兩個人在一起糾纏了這麼多年,分分合合。林博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不發現枕邊人有問題。林博遠也是在這個圈子裡混的,生意做得還不錯,她甚至懷疑冷彤是不是已經拉他入伙。
可如今看來,應該是她想錯了。
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被別人左右。他應該是主導者才對。
想到這裡,梁晨心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假設:「你……你是佛爺?」
可林博遠卻並不接話,只看著她,但笑不語。
梁晨其實還想問問,冷彤是不是他殺的。然而話到嘴邊,理智佔了上風,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至少此時此刻,林博遠對她是沒有殺意的。就算她問出了答案又怎麼樣?打電話報警?別開玩笑了,她身陷囹圄,自身都難保。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片刻,林博遠笑著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房門關上,傳來落鎖的聲音。
梁晨鬆了口氣,這才有心思打量起這間屋子。她甚至試探著下地,走到了窗邊,透過上了防護罩的窗子往外看。
她現在身處的房間是二樓,這裡是好像是某個鄉下。有限的視線範圍內,她能看見原處的人家。一家一家都是獨立的院落,房子是自己蓋的,樣式不一。二層三層的小樓並不少見。
梁晨腦袋裡閃過大嶺村三個字,那是她在導航上搜索到的附近最近的村莊。或許此刻她就身在這裡。
她忽然有些心慌,擔心林珅是否能及時找到自己。又擔心他萬一只身前來,會不會有危險。更擔心自己未知的結局,不知道林博遠會何如處置自己。
…………
林珅沿著車轍印找了許久,都沒能發現另外一輛車子的蹤跡。
眼看著周圍的山路越來越難行,他皺著眉將車子停在了原地。
剛剛他回憶著共享位置上的坐標,在進山的路上找到了自己那輛拋錨在原地的Q7.車門是開著的,地上有拖拽的痕迹,還有另一輛車停靠又啟動的痕迹。
然後他便沿著那輛車的印記,一路追到了山裡。可是卻一直不見對方蹤跡。
他推開門,下車去查看,發現這附近的地上有經常被輪胎碾壓造成的痕迹。顯然是經常有車輛來往。
林珅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一邊思索著。直到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
電話是許良打過來的。
他接通的同時開門回到車上。信號斷斷續續地,中間空了兩秒才聽見人聲。
「你現在在哪裡?」那邊的人問道。
林珅:「山裡。」
「山裡?」許良意外,「你不是請求增援大嶺村嗎?怎麼跑山裡去了?」
「梁晨被他們挾持了。」
「什麼?」許良詫異出聲。
「我現在就在大嶺村附近的山裡。」
「我們在趕來的路上。」許良聲音里隱隱帶著興奮,「夏立都交代了,大嶺村竟然有他們的窩點。佛爺集團手上的許多文物,都是經過那個地方集中藏匿中轉的。」
林珅眸光一閃:「你確定?」
「你這不是廢話嗎!」許良在那邊沒有好氣。
「夏立有交代具體地址嗎?」林珅忽然明白過來,他被誤導了,是有人故意將他引到了這邊山裡,「大嶺村哪個地方。我這就過去。」
「我發你定位,你小心些。」
…………
或許是乙醚的藥力沒有完全散去,梁晨總覺得渾身無力,頭也有些發暈。
她在屋子裡走了兩圈,又躺回了床上。然後迷迷糊糊間,她聽見外面有汽車的引擎聲一直在響個不停,吵得人心煩。
梁晨煩躁地睜開眼,起身時感覺身上的力氣恢復了許多。她再次來到窗邊,發現院子里停了兩輛小型廂貨,和兩輛越野車。
一樓不停有人進進出出,往那兩輛貨車上搬運著木頭箱子。
看著這情形,梁晨忽然意識到,這裡很有可能就是佛爺集團藏匿走私文物的窩點。現在,他們應該是發現自己暴露,準備轉移了。門外這時有腳步聲傳來,她下意識一驚,轉頭四顧間正好看見桌上的那杯水。
梁晨快步過去,將裡面的水全部潑在牆邊的花盆裡,把杯子藏在了風衣袖子里。
所有的動作做完,房門也被人打開了。
這次出現的,是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只是一眼,梁晨便認出對方是去自己家中翻找筆記的那個人。
她其實從未見過他的正臉,可很多人無關乎長相,他身上的氣場就是特有的標籤。
「梁小姐。」那人彷彿沒有看見梁晨在打量自己,只聲音刻板的開口,「出來吧,老闆讓你一起走。」
梁晨沒有說話,攏了攏頭髮,起身往門口走去。
她的識趣倒是讓那人有些意外。
門外走廊里還有另一個人,見梁晨出來便立刻看著她去了樓下。而那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則走進她剛才呆的的房間。
梁晨估摸著他是去檢查自己是否留了線索。她沒留什麼,但是卻拿了東西離開。
心中一陣緊張,她下意識握緊了袖口,生怕裡面的玻璃杯掉出來。好在鴨舌帽男人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林博遠坐在了院中的一輛越野車的後座上。
臨上車前,那個帶梁晨過來的人忽然拿出膠帶,將她的雙手纏在一起。
「你……」這變故讓她猝不及防。
車上的林博遠笑了笑:「以防萬一。」說完竟然下了車,十分紳士地替她拉開了另外一側的車門。
梁晨被迫坐進車裡,垂眸間發現腳邊放了個黑色密碼手提箱。
「你的全部身家?」她抬頭,看向坐到另一側的林博遠。
對方含笑看著她,十分惋惜:「我的全部身家可不只這些。不過這些都是我最鍾愛的。」說著,他頓了頓,「知道嗎,其實我最喜歡的,是那對宋代古墓出土的漢代龍紋玉。只可惜……」他嘆了聲,沒有說下去。
「為什麼不殺我?」梁晨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呵呵……」林博遠卻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小姑娘,我又不是殺人狂魔。而且……你父親好歹算是我的老師。」
「什麼?!」梁晨萬萬沒想他會說出這麼句話,她瞠目看著眼前的人,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林博遠笑著反問。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梁晨下意識想去抓他,動作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手被反綁著。
「說起來話有點長,等有機會再告訴你吧。」林博遠眼中閃過懷念之色,「如果沒有機會的話……人生留點遺憾,總沒有什麼不好。說句實話,你父親真的是個好人。」
梁晨瞪著他,眼神冷銳的像是刀子:「那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誰告訴你是我殺他的?」林博遠做了個詫異的表情,「我承認當年是我拉梁教授下水的。可我沒有殺他。」
梁晨死咬住下唇,惡狠狠地瞪著他。極力剋制著自己不要衝動的撲過去跟他拚命。
林博遠看著她的架勢,搖頭失笑:「殺你父親的,是陸建國。梁教授想要退夥,他們起了爭執。陸建國將他從建築工地的樓頂推了下去。如果說我做了什麼的話,大概就是去幫忙善了后,讓警方沒有查到線索。」
梁晨冷笑:「除了善後,你還推波助瀾了吧?沒有你的授意,陸建國怎麼會對我爸爸下手。」
「你要這麼認為,也可以。」林博遠並沒有多做解釋。
駕駛位置的車門這時候被人來開,鴨舌帽男人坐了上來,側頭沖林博遠打招呼:「老闆。」
「我們先走。」林博遠低低開口。
「好。」鴨舌帽男人應聲,略微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啟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