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結局（一）
林珅在距離村口幾百米的地方減了速。
村內情況不明，讓他有些猶豫是否該這麼貿然進去。
一輛掛著寧海市牌照的黑色越野車這時從村口駛了出來，徑直左轉沿著西北方的路而去。那是往寧海方向去的路。
林珅隱約看見車子裡面坐了三個人，似乎兩男一女。
那一瞬間，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後座的女人是梁晨。可理智卻讓他有一絲遲疑。
如果不是呢？
大嶺村雖然人口外流，只剩下老弱幼童，可也不是沒有人煙。如果車上的人不是梁晨，只是普通村民呢？
但如果裡面的人真是梁晨，自己踟躕不前，又耽誤了救人的最佳的時機。
短暫的踟躕間，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他身體的本能快過了大腦，等林珅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駕駛著車子追了上去。
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扣著方向盤，他估算了一下援軍到來的時間，乾脆不再猶豫，一踩油門兒快速追了上去。
…………
黑色越野的車速很快，路上幾乎沒有其它車輛同行。
開車的鴨舌帽在駛出村子沒有多久，便發現了後面追來的車子。
他一邊注視著前方的路況，一邊時不時掃一下後視鏡：「老闆，有尾巴。」
林博遠顯然也發現了正疾速追趕而來的車輛。他及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又瞥了梁晨一眼，沉吟兩秒后問道：「還有多遠上高速？」
「五分鐘后。」鴨舌帽男人答道。
林博遠面色倏然陰沉，如果他沒有料錯的話，現在省內各個路口應該都設立了哨卡攔截。
「改道，去山裡。」
話音落下時，車子突然加速，然後急轉拐向左邊一條狹窄的土道。
後座的梁晨毫無準備，重心不穩往一旁滑去。肩膀撞上車門的同時，她扭頭看向後面。
一輛白色轎車正疾速駛來。儘管隔著兩層玻璃，和一段不算近的距離，她依然認出那輛車上的人就是林珅。
原本恐懼不安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激動。那一瞬間不知道從哪裡升起的勇氣，她猛地從座位上竄起，奮力撞向正在開車的人。
旁邊的林博遠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來不及阻止。而鴨舌帽男人憑藉敏銳地本能，在梁晨撞來的時候偏頭躲了一躲。
只是車內空間有限，到底還是被後面的人撞上了脖頸。
方向盤在他的手上打了半圈，車速在那刻慢了下來，車身也跟著失控往左邊的一棵小樹上撞去。
劇烈震蕩的車內，讓人感覺天旋地轉。
林博遠憤怒地將梁晨拉扯回來，卻為時已晚。越野車的車頭撞斷了前方的小樹，車身斜斜地駛入前方的淺溝中。
鴨舌帽男人奮力控制著方向盤，失去平衡的梁晨和林博遠在後座摔做一團。
越野車前輪卡住淺溝中的一塊石頭，熄了火。車內，梁晨因為慣性往前翻滾了半圈，額頭撞上了前座靠背，只覺得一陣暈眩。等到大腦恢復清醒的時候，她人已經被林博遠從車中拖了出來。
鴨舌帽男人緊隨其後下了車。剛剛混亂中，那頂帽子已經掉落。此刻他額頭上血跡斑斑，卻絲毫不在意。
後面的車子已經趕了上來。隔著一小段距離，停在了淺溝之上。和他們形成了上下對峙。
駕駛位置的車門打開，林珅閃身站了出來。卻停留在原地，並未繼續上前。他用車門作為掩體，一邊摸出腰間的配槍，一邊觀察著下面的情況，見梁晨似乎沒有大礙，才稍稍放心。
剛才他眼看著前面的車輛失控，一顆心都懸在了喉嚨里。他賭對了，當那輛越野車出現異常的時候，他就已經確定梁晨在裡面。
「林警官。」林博遠這時開了口。他將梁晨推給鴨舌帽男人，然後上前一步，就那麼不躲不避地站在那裡，「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呢？左右這地方，就只有我們四個人。你的援軍，估計還要過一會兒才能到吧。」
車門后的林珅深吸口氣，正準備起身出來時，卻聽見對方忽然說道：「把你的槍扔過來。」與此同時，梁晨發出一聲驚叫。
林珅動作一頓，注意到鴨舌帽男人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柄匕首，架在了梁晨脖子上。幾乎是本能地，他脫口而出：「別碰她！」
「呵……」林博遠低聲冷笑，「林警官，我知道你帶槍了。現在把它扔過來，不然我的朋友手抖一抖，梁晨可就要一起陪葬了。」
「好！」林珅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要傷害她！」話畢，他將彈夾退出，然後抬手扔出了槍身。
黑色的金屬物體沿著斜坡滾落，最後停在了林博遠腳旁一米遠的地方。
林博遠瞥眼看了地上的槍，並沒有動作。他似乎早已勘破林珅方才的小動作，語氣諷刺道：「林警官還真是小心謹慎。」
「沒辦法。林老闆兩個人，我這邊一個。一對二，沒有優勢。」說話間，林珅從車門後站了出來。他銳利的目光在鴨舌帽男人和梁晨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了林博遠臉上，「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改口，叫你佛爺？」
「呵呵……」林博遠低笑兩聲，「怎麼，林警官也篤信佛法？我還以為，你們警務人員都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這世界上，有什麼鬼神比人心更可怕？」林珅上前一步，沖梁晨揚了揚下巴，「這件事和她無關，你放了梁晨，我來做你的人質。」
林博遠笑著搖搖頭：「林警官，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是佛爺，那麼也應該知道了梁冀當年都做過什麼。你我交鋒可不僅僅這一次，你的本事我還是知道的。讓你做人質？我林某人還沒嫌自己命長。」
「就算你抓了我，也一樣跑不掉的。」梁晨虛弱的聲音這時插了進來，話音落下時，她感覺頸上的肌膚一陣微痛。
「梁晨！」林珅焦急地喊了聲，他眼看著鴨舌帽男人手中的匕首在她皮膚上劃出道淺淺的血痕，「你不要說話，交給我就好。」
梁晨卻並沒有聽他的：「林珅，林博遠沒打算放過我們。」說著，她側目看向斜前方的人，「如果我沒說錯，你是打算在支援的警力過來前，解決掉我們兩個。」
「不。」林博遠並沒有回頭，只是輕聲說道，「梁晨，我想解決的，只有林警官。畢竟你父親拿走的那對漢代龍紋玉，我可是找了很久。」
「什麼？」
「！！！」
彷彿晴天霹靂般，梁晨和坡上的林珅同時愣在原地。
「你胡說！」短暫的驚愕后，梁晨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如果不是被你逼迫，我爸爸根本不會去做任何違法的事！他更不會利用職務之便，盜取……」
「可他已經做過了，不止一次。」林博遠轉頭看她一眼，眼神似嘲弄似悲憫，「你以為那麼多被走私出去的文物，都是哪裡來的？你父親不只參與了運送和修復工作，他還為我們提供了不少貨源。」
「不……」梁晨臉色蒼白，她雙唇囁嚅著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出有利的證據。梁冀參與了佛爺集團的犯罪，是不爭的事實。參與的多還是參與的少，又有什麼重要……
林珅看著梁晨，隱去眸中的擔心，轉而沖著林博遠問道：「林老闆，那對龍紋玉的其中一塊，是在陸建國家找到的。可你現在說它們是被梁教授拿走藏起來的。難道他們兩個串通，擺了你一道？」
林博遠搖頭：「林警官，關於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聽說你們是在勘察陸建國遇害現場時發現另外一塊龍紋玉的，」他笑了聲，「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那麼珍貴的東西，陸建國怎麼會將它放在如此容易找到的地方？他那個人，可是一貫小心謹慎，凡事都要留後手的。」
林珅瞳仁微縮，心臟停頓了一拍。
沒錯，就是這個……陸建國不會鑒別不出那塊古玉的真假，更不會不知道它的來源。即便是他在古玩市場中淘來的，也不會堂而皇之地將它擺在架子上。
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好像那東西，就是為了讓他們發現的。只是這個線索對於他來說，是當時唯一能夠讓案件重啟的關鍵。他不敢進一步推敲，所以一直刻意忽略掉這一點。
林博遠看著林珅的表情，便已經判斷出他心中所想：「林警官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既然到了這個份上，我也不妨直說。那對龍紋玉，是漢武帝喜愛的東西。後來輾轉流落，成了宋代某個王侯的手中。我找它們已經很久了。可惜，還是被梁冀搶了先。」他嘆了口氣，「他雖然上了賊船，可其實一直不情願和我們一起共事。他把消息隱瞞的很好，我們一開始並不知道那對古玉就在北寧縣出土的墓葬群中。直到我發現警方開始注意我們，我才明白，是梁冀做了個局。他一點點把線索滲透出去，才讓我們漏了馬腳，引來追查。」說完，他轉頭看向梁晨，目光有種說不出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