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揭穿面目
側首環視,一眾人群矚目旁觀,無一有異,儼然是要「成全」她的重情堅守,那頭開棺人的工具在手中互碰叮鈴,該是準備啟開棺蓋了,墨玉喊斥無用,難以圓場,只能更拚命的掙動身軀,「該死的奴才!我讓你們放我下來,你們聽不懂嗎……」
抬人的婢女再愣,步子緩下來,懵然看向沈棲遲尋求指令。
繼夫人口口聲聲說自願,可現在這樣哪還有半點自願的意思,二少爺一臉幸災樂禍,該不會是想強行殉殮吧?
若如此,便是實打實地衝撞亡靈了……
「沈棲遲!你……你還在那看什麼!?快讓她們住手啊!喂……」
明明已是滿面血污,髮髻凌亂的狼狽樣了,說出來的話還能理直氣壯,毫不臉紅,雲舒默睇,實在難以容忍這樣的人,為一己私慾來破壞沈安士的悼場。
不知是哪個念頭魔使她,蓮步上前,「放她下來,」私自越過沈棲遲,發號施令,「退下去,誰也不許動父親的棺槨。」
周遭訝意,這柔順委婉的二少夫人,可不是會代夫君出頭的張揚婦人啊。
沈棲遲心輕擰了下,倒好奇居多,幾不可見的眯眸,自里慢慢滲出探究之欲。
「是。」婢女們像約好了一同鬆手,墨玉便毫無防備的摔在地上,痛得險要叫出聲來。
雲舒盯住腳邊那張血跡縱橫的臉、那個忘恩負義的人,粉唇輕啟,沉然道:「大言不慚自己一往情深,如何敢頂著這張恐怖的面孔,張牙舞爪的去赴死?你以為父親還想見到你嗎?」
因為疼,墨玉的五官皺在一起,加之額頭紅腫,血淋淋的非常驚悚,本來面相也不是絕色,方才那樣無教養的一鬧騰,任誰也不會再對她有半分好感。
顧不得創口還在流血,墨玉咬著牙啐:「你算什麼東西?這是我與相爺的事,何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你和父親的事?」雲舒冷著小臉兒,「你和父親的什麼事呢?」
「與你何干!」
雲舒不甚稀罕的哼笑一聲,有意似無意地輕吐:「是倒貼陪嫁的事嗎?偷改賬簿,中飽私囊?還是趁沈家暫困之際,變本加厲搜刮父親錢財的事?」
「你在瞎說八道什麼?住口……住口!」
「怎麼了,我還沒有說完,」勾起唇,嬌俏中蘊含媚態,「沈管家,去賬房將賬簿取來吧,再順道走一趟墨香居,若見裡頭有隨侍女使,也一併帶過來。」
墨香居是墨玉在相府的寢殿,自從沈安士抱恙,墨玉便獨宿在那兒。
二少夫人此舉大約想當面對質吧,其實聽到墨玉氣急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時,眾人心中便已信了八分。
不消半刻,賬本和人都帶來了,府里的人識出,那個女使是沈為重新撥去伺候墨玉的,蓮心跟了雲舒后就是由她服侍在墨玉近身。
女使頭低得極低,看不到臉。而墨玉見到自己的貼身侍女,不安反慌,這丫頭定已被屈打成招了!
迫不及待開口打岔:「你到底想幹什麼,我是相爺的繼妻,你的繼母,我身邊的人豈能說帶便帶,你也太不把相爺放在眼裡了!」
雲舒不予理睬,「沈管家,賬簿,」沈為遞之給她,蔥白的指翻開紙頁,淡言細辭地念出:「三月初三共支白銀三百兩,主君診葯一百兩二錢,少君妻雲氏采緞描妝一百四十七兩,膳司食材二十兩五錢,雜物補給十一兩九錢,損耗十三兩四錢……」
雲舒的念得格外平緩,但說者無意,聽者皆驚,這樣一本數目記錄錯亂的賬簿,怎是堂堂相府的賬房先生所拿出的手筆?
「少夫人!」沈為不得已打斷雲舒,暗惱這本東西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他竟然到現在都沒發現?「小的去把那做賬的綁過來,聽您處置!」
「不必了,」雲舒轉看向墨玉,素履前邁,手微松,賬簿便落到了她腳邊,「做賬的只是做賬的,賬目出現了問題,也不能全賴到他頭上不是?」
墨玉的腳被賬簿碰到,慌忙彈開,注意到隨機掀開的兩頁賬目明晃晃地展示在人前,她又伸出手,下意識想將賬簿回收,如此一番動作,還不是心中有鬼的最佳證明嗎?
「這麼緊張,不能給別人看嗎?」一隻素履輕覆在紙頁上,踩住,墨玉抽了兩下無果,怨毒入眼,倒壓住了心虛。
這個世俗眼中無疑粗魯的動作,由雲舒做來,卻是難言的優雅自如,不同於單純的自命清高,她之慧黠中帶著淺淺的傲嬌,雖襯素服,猶有別樣的光彩。
沈棲遲也是第一次見她這般「囂張」,眸現驚喜,又有些怦然心動,這溫順的兔兒,何時學成了小野貓?默不作聲的斂眉,唇卻弱挑,突然很想看看她到底能把墨玉羞辱成什麼樣。
「做賬的,是替用賬之人做事,屈居人下,身不由己是最少不得,墨玉姑娘,你說是不是?」
墨玉抑住不安的心,腦內速度列出推脫之辭:「是與不是又怎樣,你空口白話,字字針對,難道在這府中,為上尊者便僅我一人嗎?」
「原來你知道自己身處尊位……那何故行教唆婢女私自塗改賬簿的勾當,還想借父親病重,企圖掩人耳目呢?」雲舒移開腳,紙頁立刻被風掀過數頁,可眾人看得真切,無論哪一頁,上面都有明顯被塗改過的痕迹,「諸位,今年年後直至五月,府內皆知我雙目受損未曾恢復,可賬上所記診葯為零,閑情容色一日倒較我一年花銷都多,敢問,那些銀兩若不是我用,又會花在誰的手上?」
旁議蔓延,倘若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哪日用得超了些,晚些時候補上也便無妨,可事實恰好相反,肥羊不褪毛,卻有人時刻惦記著拔取一二。
雲氏,在雲城乃至整個臨安都是顯赫的門第,家世不在話下,陪嫁之禮自然豐厚,雲舒嫁入沈家時,除了常規該有的那一份嫁妝,母陳氏更是將自己正室嫡妻的陪嫁添了大半給她,好讓雲舒在婆家站得住腳。
對此,沈家上下無人不知。
相比之下,墨玉入府分文不帶,還讓沈安士贈予陪嫁,就顯得匪夷所思。
從前墨玉受沈安士獨寵,府中敬畏是情理之中,現今風水輪轉,親眼見她貪占賬房銀錢,還妄圖把黑鍋扣到雲舒頭上,讓雲舒替她補足虧空,當真是聞所未聞,無恥至極!
指指點點的動靜大起來,沒一會兒,指責唾罵的矛頭全部指向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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