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一般不與蟲獸異(三)
只聽門外一聲長笑,道:「哈哈哈,你老酒鬼居然肯認輸了,可真是不易呀。」大笑中,進來兩人,岳中影又驚又喜,道:「董大哥,你怎麼來了?」卻不是董伽羅是誰,身邊相伴的另一個人,一身黑裝,面色青暗,竟是五毒教主刀布江,只見他手中捧著一根芸香,即將燃盡。
董伽羅尚未開口,那刀布江卻是一臉的怪異之色,道:「咦,當真奇了怪了,你們四個,也算是成名人物,還指望著你們能在一柱香的時間內贏下來,怎麼一柱香不到,反而輸在了人家手裡。」那書生怒道:「刀毒鬼,定是你這老兒瞞著不說,想故意讓我們輸是不是?」
岳中影一愣,道:「刀前輩,您這話什麼意思?」伽羅道:「岳兄弟,先不忙問,來,我先給你引見引見。」說著,指著那和尚,道:「這位是少林寺若虛大師,寂滅爪的功夫,獨步江湖。」那和尚雙手合什,嘻嘻一笑,方才的一臉病容頓時消失不見,面色紅潤,深藏不露,哪像個病夫:「施主劍法精妙,貧僧竟從未見過,果然英雄出少年。」岳中影忙遜謝幾句。
董伽羅又指著那書生,道:「這位是呂子敬呂大俠,江湖人稱落魄書生。呂大俠文武雙全,行軍布陣,堪比當年呂蒙。」呂子敬哈哈大笑,道:「董兄又給在下臉上貼金啦,哈哈。在下這點子本事,可當真愧對先祖啊」岳中影道:「呂大俠,幸會,幸會。晚輩方才不慎,損毀前輩兵器,還請前輩莫怪!」呂子敬哈哈大笑,道:「無妨,無妨,刀老鬼害我輸了東道,將來著落在他身上便是了。」
董伽羅又指著那酒鬼,道:「這位是不醉鍾離鍾孝直,當真是千杯不醉,著實不凡。」鍾孝直似哭似笑,道:「哈哈,不過是一個不中不孝,喝不傻,醉不死的老廢物罷了,有什麼不凡之處。」岳中影見這人狂態畢露,臉露悲態,想來必有什麼傷心之事,才致使其嗜酒如命。
董伽羅最後指著那壯漢,道:「這位是鐵羅漢,勇冠三軍,乃是段大哥帳下猛將。」岳中影一愣,董伽羅稱其為鐵羅漢,卻沒說他真名是什麼,莫非這人當真便姓鐵名羅漢不成?卻見那鐵羅漢嘿嘿一笑,道:「俺自小沒了父母,也不知道真名叫什麼,別人都因俺氣力大,所以叫我鐵羅漢。小兄弟武功當真厲害,董大人昨天說起,俺還一直不信,便吵吵著想來試試,想不道我們四個打你一個,還是打不過。」
岳中影一愣,道:「董大哥,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四位前輩是故意來試晚輩的武功?」董伽羅笑道:「呵呵,兄弟可別在意啊,昨天我到了通海,跟幾位談起你,他們都不信你劍法厲害,我便跟他們打個賭,他們四個人一齊上,也未必能贏你。呵呵呵,誰知道呂書生一瞪眼,卻道『我們四個人打不過一個年輕小輩,還用得著在江湖上混嗎?要是那小子能撐得一柱香時間,便算我們輸。』便這樣,這賭便打了。若兄弟贏了,幾位便合送我一件極品玉器,若是兄弟撐得過一柱香,哥哥便每人輸他們一件寶貝,若虛大師是一本梵本的法華經,呂書生這鐵卷拿煩了,想換個純金的玩玩,鍾先生是一對碧玉匕,鐵羅漢倒什麼都不想要,只想打仗的時,弄個先鋒噹噹,呵呵,刀教主便是見證。」岳中影這才恍然大悟。
呂子敬笑道:「刀老鬼,你不是說見過岳兄弟的武功絕沒有董兄說得那麼高,怎麼這一架打下來,完全不是你說的樣子,你這死老鬼,是不是故意害我們輸啊?」
刀布江佯怒道:「胡說八道,老夫不也賭了嗎,唉,老夫惦記人家的誅心散呢,這倒好你們不爭氣也罷了,害得我將五毒教的秘方也輸了。」說著,禁不住又有些奇怪:「不過,小兄弟,半年前,刀某在雲光寺見過你的武功,小兄弟劍法雖高,但要勝過刀某,怕還有些困難,這半年不見,小兄弟劍武功怎地突然高出這麼多,這進境也太快了,還是當日老夫我看走眼了?」說著,搖了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董伽羅哈哈大笑,道:「董某可管不了這麼多,哈哈哈,反正兄弟這次賺大了,改日兄弟設宴,好好款待各位,當是兄弟答謝幾位,如何,哈哈哈。」
說著,早有侍僕將房中殘酒收拾了,眾人重新落座。岳中影便問道:「董大哥,你怎麼也來通海了?」董伽羅一笑,道:「還不是為了我的寶貝妹妹啊?」岳中影急道:「怎麼,雲楚有下落了?」董伽羅搖了搖頭,道:「哪日,你不告而別,雲楚又沒回來,我便知道定然是出事了。後來聽阿雪來說,我便急忙南下,昨日才到通海。」
岳中影聽董伽羅亦無什麼消息,不禁憂色滿心,董伽羅見了,安慰道:「不過岳兄弟別太擔心,想來一時半會,雲楚並無什麼性命之憂。」岳中影喜道:「這何以見得?」董伽羅笑道:「玉龍公主未必知道我跟段大哥的關係,那她為什麼暗中使人擄走雲楚呢,自然是別有原因了?」
岳中影一愣,道:「什麼原因?」董伽羅哈哈一笑,看著岳中影,卻不開口。岳中影心下奇怪更甚,卻聽董伽羅道:「聽阿雪說,你跟雲楚在大牢之中,寧願同死,誰也不願獨生,是不是有這回事啊?」
岳中影臉上一紅,喃喃不知如何回答。董伽羅笑道:「此事玉龍公主親見,你對雲楚情深意重,為了雲楚什麼事情都願意做,那是顯而易見的了。」岳中影搖頭道:「恐怕未見得如此,小弟除了懂點武功,其餘諸事一竅不通,就算玉龍公主要用我,也犯不著如此。」董伽羅搖搖頭,道:「岳兄弟是個重情義之人,玉龍公主好說也曾救過你一命,所以她倒不擔心你這些,而是另有用意?」
岳中影臉上茫然,不知道是何用意。
刀不布笑道:「小兄弟,莫非你忘記了舜化成殿下?」岳中影愕然道:「南大哥,這跟南大哥有什麼關係?」心念一動,恍然大悟道:「又是那批寶藏?」
董伽羅點頭道:「不錯,玉龍公主其志不小,絕非泛泛之輩,眼見大義寧國勢日衰,積重難返,玉龍公主自然要考慮長久之計,放眼楊氏一族,有如此眼光的,怕也只有玉龍公主一人。」
岳中影不解道:「長久之計?大義寧國勢如此,勢不可逆,玉龍公主如此殫精竭慮,也不過是想挽此危局而已。」董伽羅笑道:「哈哈哈,岳兄弟這樣想嗎?我起初本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思平大哥卻不這麼想。兄弟你想想,如今的大義寧,是任誰也無法挽回危局的,不然的話,那區區寶藏,縱然再多,以玉龍公主的身份,豈會放在眼裡。」
岳中影道:「那麼董大哥所謂的長久之計是指?」董伽羅道:「暗聚力量,以圖謀復。」岳中影一愣,大義寧尚未亡國,董伽羅所謂以圖謀復,從何談起。
卻聽董伽羅道:「玉龍公主才高志大,可楊氏一族,以為她只是個女子,便有些看輕他,是以玉龍公主雖然權位尊崇,卻無實權。而眼見大義寧亡國在即,不可逆轉,所以,我想玉龍公主此時必然是想暗自擴張自己的力量,以作為將來圖謀復國之用,假設當真如此的話,舜化成殿下的那批寶藏,自然便會起大作用了。」
岳中影聽了,暗想玉龍公主為人行事,說她富於智謀,志向遠大,倒也恰當,但若說她工於心計,思慮能及如此之遠,卻又有些將信將疑。岳中影從未曾花心思去細想這些事情,此時董伽羅一說,聽來似乎有道理,但又並非完全如此,一時沉吟不語。
董伽羅並不理會他的遲疑,繼續道:「玉龍公主一方面要岳兄弟幫她辦事效忠,另一方面又想得到這些寶藏,所以便假人之手,以成其事。不然的話,她怎麼會知道岳兄弟要南下,而且一路緊隨呢?」岳中影想想不錯,點了點頭,道:「可是,怎樣才能找到雲楚的下落呢?」
董伽羅笑道:「這個兄弟倒不必驚慌,即然玉龍公主心有所圖,自然會向兄弟攤牌,所以兄弟不妨回到玉龍公主左右,繼續當她的龍鑲校尉,然後暗中打探雲楚下落。這邊有刀教主想幫,雲楚若是當真藏在五毒教中,只怕瞞不過刀教主。」
刀布江道:「這個請放心,嘿嘿,楊成江詭計再多,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將教內的弟子們盡數收買了,一個大活人,能夠瞞得住所有人,老夫可不信這個邪。岳兄弟,此事是小女頑皮所致,尋人之事,自當著落在刀某身上。」岳中影忙道:「老前輩言重了,多謝前非援手相助。不過,前輩方才說道楊成江,哪是什麼人?」刀布江道:「楊成江是老夫的師弟,不過一向同老夫不大同心,嘿嘿。」言語間似乎不想多說。岳中影知道他教中之事,外人不便再問,便不再作聲。
董伽羅笑道:「此事先不忙,今日請岳兄弟來,本意是想見見這些前輩,怕以後行事,多有誤會,再者,段大哥多次在思良兄弟前提到岳兄弟,對你的劍法推崇備至,思良兄弟也很想見見兄弟,不過今日大軍班師,思良兄弟軍務繁忙,怕是要晚一些才能回來。」說著,叫一名家丁過來,道:「去問問,大人幾時才能過來?」那家丁答應一聲去了。
不一時,家丁來報:「董大人,我們家大人怕一時難以過來。」董伽羅一愣,道:「這是為何。」家丁道:「方才忽然接到軍報,白水部因秀山太守處事不公,起兵攻打秀山郡,大人要連夜趕去處置,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大人留下話來,軍情緊急,一時不便想見,岳少俠是自家人,想來不致見怪。」岳中影忙起身道:「軍情要緊,在下豈會見怪。不過,董大哥,玉龍公主此番南下,只怕不只是暗中聚集力量那麼簡單!」
董伽羅道:「哦,是么,岳兄弟是不是打探到什麼消息了?」岳中影道:「詳細的情況小弟也不太清楚,只是玉龍公主府內暗中隱藏著許多死士不為人知,此次南來,卻不知為什麼,公主卻率領了所有死士南下,只怕另有所圖。」
董伽羅沉思一陣,道:「呂先生,以你之見呢?」呂子敬沉吟道:「不錯,岳兄弟所言極是,只怕玉龍公主此舉另有深意,不如快請段二弟回來商議,凡事要多考慮周全才是,莫不成,真要被這個小公主壞了大事不成。」董伽羅點點頭,喚家丁過來,:「請你素去趕上二老爺,秀山之事,另派人處置,請他回來,另有要事相商。」那家丁答應一聲。
董伽羅這才又道:「既然如此,岳兄弟,岳兄弟還是早些回方好,若待遲了,玉龍公主那邊不好交待,只怕她會起疑。」岳中影心起身告辭,道:「今日得見各位前輩,晚輩深感幸會,今日事忙,改日再當領教。」眾人忙遜謝不已。
董伽羅直送出門來,這才低聲道:「身處險地,一切當小心從事,千萬保重。」岳中影見他如此關心自己,自是因雲楚之故,這才視自己為一家人,心中感動,微微點了點頭,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