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一般不與蟲獸異(二)

第十二回 一般不與蟲獸異(二)

那書生見了那和尚,膽大了起來,嬉嬉一笑,道:「病禿子,還沒死呢?」那和尚搖著身子,在岳中影對面坐了下來,哼哼嘰嘰了半晌,這才啞著嗓子,道:「是呀,是呀,秀才還沒死呢,禿驢就更不該死啦。」岳中影心中一奇,和尚最忌諱別人稱其禿驢,這和尚聽秀才罵他,非但不生氣,反倒隨便就認了。

那書生還沒開口,那壯漢搶著道:「死禿子,你死跟酸秀才有什麼狗屁相干啊?」那和尚道:「怎麼沒關係啊,禿驢腿向外,便是禿驢,若是腿向內拐,那便是秀才了,禿驢即秀才,秀才亦禿驢,秀才不死,禿驢自然也不會死。」

岳中影一愣,慢慢品味他這句話,斜眼看是,果見那和尚兩腿向外分開,倒真像個「禿」字,那書生則蹺起二郞腿,恰如個「秀」字,竟然極是應景。那書生一聽,自然明白,哈哈大笑起來,壯漢卻瞪著大眼,渾不知所云,茫然問道:「什麼外拐內拐,俺聽不懂。」

忽聽得外面一人大聲叫嚷道:「渴死我了,渴死我了,有沒有好酒,快給大爺端上來。」聲音未落,岳中影眼前一晃,一人竟已經站在了他身邊,岳中影心中微驚,暗道:「此人好厲害的輕功。」只見那人一身擺夷打扮,雙眼迷離,一臉醉意,似乎天生就是個酒鬼。

酒鬼晃了一晃,斜著眼,將屋內桌椅瞅了個遍,這才罵道:「他***小氣鬼,連酒也不備著,算哪門子待客之道。」忽然看見岳中影面前的茶碗,咧著嘴道:「咦,這裡有酒。」也不理岳中影,右手一探,便將那茶碗搶了過去,也不管是茶是酒,一口喝下。

那酒鬼愣了一下,咂咂嘴,微閉了眼睛,似乎是在品這茶味,喃喃道:「咦,怎麼不像是酒,又不像是茶,好像裡面還放了什麼東西似得。」忽然醉眼一張,道:「好小子,你居然在酒里下毒。」毒字方一出口,一道水箭自他口中直射而出。

岳中影見這幾個人形容怪異,早有準備,見這人突向自己出手,右手在桌上輕輕一按,連人帶椅,向前平平推出尺許,堪堪避過那酒鬼射來的水箭。只見水珠散落,卻盡數灑在那書生頭上。

那書生大怒,罵道:「醉鬼,你敢向我吐口水。」右手在桌一拍,那桌上的竹簡猛然跳起,書生左手在一推,嘩得一聲,那竹簡展了開來,直向酒鬼腰際掃去。突然,半路上倏一轉向,那書生叫了一聲:「唉喲,小心啊,轉錯向啦。」直向岳中影掃來。

岳中影見那竹簡通體皆黑,果然是精鐵所鑄,這一掃之拋迅捷非常,若被掃中,立時有筯斷骨裂之虞,當下急撥身而起,伸手去抓腰間長劍。

便這時,頭頂風起,那壯漢怒吼一聲,銅棍兜頭砸下。眼見那銅棍已經砸到了頭頂,想要撥劍來擋,已然不及,只得伸手在棍頭上一撥,銅棍貼著岳中影身子滑下。

岳中影只覺得手臂一陣酸麻,驚道:「這壯漢好大的膂力。」便此時,那和尚咳嗽一聲,直向前跌倒,雙手在地上一撐,呼得向岳中影腰際抓來。那和尚看似得了癆病一般,出手卻極是快,此時那書生鐵簡亦自身後掃到。這四人雖然先後進門,相互之間假裝不和,但這一出手,卻是配合的恰到好處,岳中影每次閃躲避讓,盡在幾人算計之中。

眼見鐵簡掃到,岳中影右手向後一抓,正抓在那鐵簡邊上,用力一拉,一股極渾厚的內力隔著鐵簡傳了過去。那書生手臂立時酸麻,不由自住的鬆開了手,虎口間裂出一道血口。岳中影扯過鐵簡,正擋在身前,和尚五抓,正抓在鐵簡之上,將鐵簡奪了過去,岳中影乘這一間隙,撥劍在手。

醉鬼在一邊看得真切,贊一聲:「好。」猱身又上,不知何時,手中忽多了一雙匕。那書生鐵簡被奪,怪叫一聲,道:「賊禿驢,還我聖賢書。」說著,一把奪過鐵簡,復向岳中影攻來。

那和尚高誦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和尚從不偷竊,你這書里才滿是偷盜淫邪。」說著抓向岳中影面門。

那壯漢銅棍亂舞,口中卻罵道:「死禿驢,昨晚我明明見你偷吃狗肉,你還不承認。」

岳中影見四人齊齊攻到,長劍一閃,先刺那書生。那書生方才鐵簡被岳中影一招即奪,心存顧忌,不敢硬拼,鐵簡一卷,來鎖岳中影長劍。岳中影沒想到這鐵簡竟還有鎖拿故方兵器之效,當下長劍一轉,逼開那醉鬼匕,隨即長劍一立,將那壯漢銅棍卸在一邊,岳中影所持乃是寶劍,所以這等硬拼,也不怕折斷劍刃。接著飛起一腳去踢和尚手腕。那和尚急忙縮手,岳中影身形如電,竄出四人包圍。

岳中影倏一脫空,立即處門口掠去。忽見人影一閃,那醉鬼攔在了他身前。岳中影輕功本自不弱,卻不料這人輕功竟高他許多,一驚之下,後退一步。

那醉鬼一揚手中匕,嘻嘻笑道:「小朋友,別忙著走啊,你若走了,誰賠我兩把削鐵如泥的匕呢?」岳中影一愣,道:「你說什麼?」

那和尚隨即追到,道:「說得正是,施主有沒有梵本的法華經,若是有的話,老衲便不糾纏著施主。」說著,又向岳中影抓來。岳中影越聽越奇,側身閃過,問道:「什麼?」

那書生搖頭恍腦,一部鐵簡忽展忽合,出極有節奏的聲音,嘻笑道:「書中自有黃金屋,小兄弟若能給我百兩黃金,小生也可放你一馬,如何啊?」嘻笑間,同那和尚分左右襲來。

岳中影急還招相拒,只見那壯漢大步流星,吼道:「一群貪心鬼,俺什麼都不想要,就想試試你多強。」吼聲中一棍掃來。

岳中影見這些人武功雖高,行事卻有些讓人摸不清頭腦,數次想要詢問原因,但這四人武功均自不凡,相互配合又極緊密,岳中影仗著劍法精妙,內力高深,數次要向外沖,卻都在將要成功之際,被堵了回來,卻哪還有機會說話。

但見這四人初動手時,尚自出招從容,十數招一過,那壯漢先自沉不住氣,怪聲連連,幾次冒險突進,一個不留神,被岳中影小腿上刺了一劍。這樣一來,那醉鬼便也慌亂起來,繞著岳中影左右飛竄,待岳中影眼前稍亂,便乘勢刺上一劍。和尚同書生倒還沉得住氣,一招一式,法度極嚴,尤其是書生那鐵簡,開合之際,似盾牌又似流星錘,揮動之際,又夾雜著大刀、長槍、斧鉞之類長兵器的招式,若不是一身書生打扮,倒當真似陣上衝殺的將軍。那和尚雖手無兵器,但一雙手出招卻精妙異常,似跟少林武功差相彷彿,或抓或點,於不經意出突施極厲害的攻勢。

岳中影心中越打疑惑越盛,自己來通海不過半日功夫,如何會突然冒出這麼多高手來圍攻自己,若當真是因為自己在酒樓上打聽五毒教所在的原故,那圍攻自己的也應當是五毒教眾才是,但這幾個人雖然形容怪異,出手卻光明正大,儼然名門正派之士,全無五毒教陰毒招式,亦無施毒放蠱之類的手段。但若當真是正派之士,以四人武功,也當是成名人物,豈會四人圍攻他一個後輩。岳中影越想,越覺得此事難以索解。

又打一陣,那書生一卷推來,鐵簡尚未完全展開,便即忽向下跌寸許,岳中影覷得明白,知道這是內力不足之象,心下甚喜,右手長劍搭上了鐵簡,用力回奪。

那書生只覺岳中影劍上外奪之勢極大,急忙鬆手,手腕微震,那鐵簡忽然跳將起來,嘩啦一收,將岳中影長劍緊緊捲住,岳中影只覺得劍身一沉,長劍拖下尺余。那書生哈哈一笑,道:「你上當啦。」

岳中影一愣,便此時,那和尚乘岳中影劍勢稍緩,左掌抹在了岳中影肋下。岳中影長劍沉不及回救,眼見和尚這一抹到,自己非死即傷,急吸一口氣,腰際微收即放,便如巨石受外力所擊,只這一晃,已將外力卸開。岳中影只覺腰間一痛,那和尚掌力便斜斜走空。岳中影忙運內息,只覺肋下雖痛,卻未受傷。

那和尚見自己這一掌明明已經擊中嶽中影腰間,卻不知何故,竟而走空,不由得一呆,心中詫異至極,原本藏著的后招便也使不出來。那書生卻沒料道和尚會雖然停手,接著一掌,拍岳中影胸口,醉鬼見和尚一掌抹中嶽中影,亦知有機可乘,匕扎向岳中影雙肩。只有那壯漢,大喝道:「贏了便行了,不打了,不打了。」

岳中影不知他所言何物,但見書生、醉鬼齊到,長劍一收,內力震出,劍上鐵簡嘩地一聲,四裂而散,向四處飛去,只見和尚、書生、醉鬼胸口盡數被打中,只有那壯漢,抽身向後,反倒沒有被傷著。

那書生撫胸而退,不怒反笑,道:「好小子,果真功夫不錯。賊和尚、老酒鬼,我兵器都毀了,可要記在你們頭上。」那醉鬼罵道:「破銅爛鐵,能值幾個錢。不打了,不打了,越打輸得越丟人。」

只聽門外一聲長笑,道:「哈哈哈,你老酒鬼居然肯認輸了,可真是不易呀。」大笑中,進來兩人,岳中影又驚又喜,道:「董大哥,你怎麼來了?」卻不是董伽羅是誰,身邊相伴的另一個人,一身黑裝,面色青暗,竟是五毒教主刀布江,只見他手中捧著一根芸香,即將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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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雪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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