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故人與雪（一）

「幾位久等了。可是來此尋真人？」

小船一靠岸，星河便站在船頭詢問起早早隔江眺望的孫明堂眾人。

「正是。」孫明堂點頭間鼻中嗅見一陣濃郁的葯湯味兒。

「那便上來吧，」星河往一旁讓了讓，好讓幾人上船。孫明堂和懷夢到了謝，前後腳踏上了船。只有漁昇陽慢了一步落在了後面，所以只能是他抱著秦高陽上船了，至於拉著幾人奔波無數日夜的老馬便沒了秦高陽這樣的待遇。

當何啟這個臨時的艄公的操著船駛離岸邊的時候，船上一干人都是面朝著那個江心小島，目光皆是注視著那個小島上的吊腳竹樓，再也沒人去看一眼江邊有些躁動的老馬。

載著六人的小船吃水很深，起伏的江水只差數寸便會灌進船艙，毫不猶豫將這隻渺小如砂礫的小船吞噬。船雖然險但是卻比以往行的更加平穩。

雙腳踏上江心島，孫明堂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一眾人在船上時更是一言不發。索性孫明堂也就裝作不認識乘船的何啟，怎麼說他們都是有傷在身，不明敵友之時還是保持沉默暗自提防的好。

送了幾人上了島，何啟立刻調轉船頭收起竹篙讓船順流而下，而他自己就像來時一樣，仰面躺在了船艙里，從身旁撈過一壇五六斤的小酒罈放在胸口。就這般逐漸離開了江心島。

孫明堂三人心感奇怪卻沒說出來，星河是早就習慣了，他也不知何時起這位對他比較好的何叔叔就有了這樣的習慣，記得第一次來時並沒有這個怪異的習慣。

「幾位稍等，待我去告知真人。」星河留下這句話轉身去了靜思室。

「真人，他們到了，就在外面。」在陳慕華面前，星河這個小葯童不復活潑，表現的很乖順。

「請他們進來吧。」

「是，星河這就去。」星河小葯童退去。外面等了好一會兒的一干人見得星河出來滿臉的詢問之色。

「幾位，請進。」星河原本還想囑咐幾人些什麼，只是看了看孫明堂這個老頭又見一旁始終安靜的懷夢，最終只是扯了下嘴角，轉頭領著一干人上了竹樓。

星河進了竹樓便見到陳慕華剛好從靜思室里出來。

「晚輩漁昇陽，見過逢春真人。」漁昇陽是這一群人里最著急見陳慕華的，所以自打一進門見到面，他便從幾人的最後面，抱著秦高陽擠到了前面。

「那邊有張床，將他放上去吧。」陳慕華打量著漁昇陽，還有他橫抱在懷裡的昏迷不醒的病人。

「幾位隨意，老夫的空冥小島上無花無樹缺紅少翠，比不得那峻麗山川人間奇景，倒是無需拘束。」

「童兒，看茶。」

默默退到陳慕華身後站立的星河低眉應道：「是，真人。」

眾人進門來，這位逢春真人除卻與漁昇陽說類一句話以外，對另外同來的兩人都只是點頭示意而已，看上去可不怎麼像是好說話的人。

沒過多久，這竹樓內主賓四人面前都一道裊裊茶香飄起。

陳慕華其實心裡一直奇怪，他這個空冥島歷來是自己用來靜思之地。除卻無寒谷，世人當不知還有這一處所在。

可自從自己去了一趟廣聞閣后，無寒谷是日夜有人尋來，心中被老齋主的怪病困擾更是無心看病，便是躲來了無人知曉的空冥島期間也是有何啟找來。

直到現在見到了漁昇陽他心中的疑惑便解開了，這世間任何一件事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被廣聞閣的人抓著，那便無處遁形，何況是自己親身去了九峰山，也無怪乎何啟會找來，只是這空冥島或許以後同無寒谷一般不得清凈2了。

心中這般想口中卻對漁昇陽道：「九峰山一別已有些日子，老齋主的情況如今可還好？」

「真人容稟，老主人正慢慢的恢復著，情況不錯。」縱使漁昇陽在外面贏得了些許聲名，可說道底也只是廣聞閣的下屬，面對著元朗見到都要恭敬有加的陳慕華，自然將身姿擺放的異常低。

陳慕華一下站起了身，再不復一身縹緲出塵甚至有些漠視世人的模樣。

「真人！」星河驚叫，跟著陳慕華數年時間，他極少見到陳慕華這樣的激動。見其站起，星河便想上前去攙扶，不料卻被制止。

「要讓老夫救他也不難，只要告知是誰為老齋主看的病便可。」陳慕華盯著漁昇陽說的很認真，看上去毫無半分商量的餘地。

「這？」漁昇陽側過臉看向躺在床上的秦高陽有些猶豫，倒不是有什麼為難之處，而是這件事壓根他就做不了主。事關老齋主的性命，少主哪裡會答應。

不見漁昇陽答應反而有些猶豫，陳慕華又道：「老夫不要金銀，不收珍寶，只為見上一面。」

從進了竹樓的門，漁昇陽和陳慕華就忘記了這個房間里的其他人，孫明堂還有懷夢這兩個活生生的人到現在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真人怕是要失望了。」就在漁昇陽猶豫其間，孫明堂說話了。這一出聲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陳慕華彷彿這才注意到屋裡除了漁昇陽還有兩個人。

「這位是？」陳慕華邊說邊看向漁昇陽。

「鄙人孫明堂只是個說書的，不足掛齒。只是真人想見已然仙去的授業恩師，怕是不可能了。」孫明堂對於自己卻是一句話輕飄飄的帶過，轉頭便將話轉向了陳慕華關注的方向。

陳慕華轉頭向漁昇陽求證，得到的是其肯定的回答。

「呼」

他略帶遺憾的坐下，再次打量起這三個人來。漁昇陽自是不必說，住在廣聞閣許久也算是熟人。再看那個稱自己為說書匠的老人，看上去年齡卻比自己小些。

最後他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屋裡唯一的女子，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懷夢微低臻首輕撇過臉去，為這道目光留下了一個側顏，和修長的脖頸，同時道：「懷夢，見過逢春真人。」

白衣青絲明眸皓齒，桃花春池體態婀娜。就是陳慕華都不得暗嘆，好一個標誌的女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