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降伏神駒
晚間,仲信在盤龍別院宴請范志雄、王春博、趙玉成等三人,得祿和樹春作陪。
宴席上,仲信著重與晉中三商洽談了馬匹買賣,並承諾:兩家做生意,只要晉中三商有駿馬相售,這白沙無所不賣,且價格會隨著駿馬數量增多而壓低,這項決議作為雙方洽談貿易的補充協議,始終有效,直到白沙另行通知晉中三商為止。
在仲信想來,山西與韃靼接壤,大明與韃靼互市的「馬市」就在山西境內,雖然,這晉中三商並不專意經營馬匹生意,但是,他們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想要獲取好馬,也要比常人容易得多。
晉中三商面有難色,范志雄坦然道:「周家主高看我等了,我等三人雖然在晉中也頗有勢力,但是,殊不知,這販馬生意極為難做的。」
仲信不甚了解個中內幕,問道:「這是為何?」
「好叫周家主知道,這販馬生意難做在於兩點,其一,馬價甚為昂貴,與韃靼交易,不用金銀,只能以物易物,而今,這一匹駿馬就要五百斤上等茶葉,折價成大米,便需要五十石才行,即便如此,還只能得到普通馬匹,且數量並不會多;其二,尋常商賈與韃靼互市需等到『馬市』才行,而實際上,這販馬生意早已經被極少數藩王壟斷了,他們手中有特權,常常趕在『馬市』開市前就與韃靼人交換走了好馬,是以,『馬市』中出現的馬匹,是藩王僕從們挑剩下的。」
范志雄娓娓道來,揭露了「馬市」中的內幕。
仲信聽罷,暗呼:又長見識了。不過,這晉中三商將「馬市」內幕打聽的一清二楚,還願意遵守「馬市」規則交易?還甘心吃別人剩下的殘羹剩菜?仲信是不願意相信的。正所謂馬不吃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只看這晉中三商在後來享譽世界,便能想到:他們也是吃肉的,不是喝湯的。而且這天下,誰不知道晉中大商賈是靠著「馬市」發家的?仲信比別人更加清楚,晉商十大家與韃靼和建奴深厚的關係。后金天命初年,努爾哈赤就開始招撫山東、山西、河東、河西等出商賈在撫順貿易,並給與極大的禮遇和重視,尤其是對於山西商賈青睞有加;後來,后金改號為大清,佔領了韃靼領地,也侵佔「馬市」,晉商十大家向皇太極輸送了大批戰略物質,隨後,順治帝欽點晉商十大家為有功之臣,召為內務府皇商,賜二品頂戴花翎。
現在若是有人告訴仲信,晉商十大家藏有千匹駿馬,他也是相信的。因為,草原民族手中最大的財富就是羊和馬,其次才是人蔘、鹿茸、貂皮等土特產。在以物易物的雙邊貿易中,羊馬是重中之重的。
仲信嘿嘿一笑,他知道的遠比晉中三商想象的要多,這三人是看仲信年輕,又不懂「馬市」情形,想以困難重重為由來抬高要價。
「那倒是我唐突了,此事暫且放下,三位遠道而來,是周府的貴客,周府必定盡地主之誼,請吃菜,吃菜。」
仲信不著急深究馬匹的事情。商場如戰場,他表露出自己的需求,就是為打一場圍三缺一的戰役。現在,晉中三商初來乍到,對白沙真實情形,多來自於道聽途說,三位心中難免忐忑不安,謹言慎行,唯有請三人看過真實情形以後,他們看到了白沙蘊含的巨大商機,為了搶佔商機,就要展示肌肉,這個時候,他們就要開始說實話,甚至是大話了,到底有馬無馬,也就會見分曉的。
因為馬克思早有論述:商人的逐利性,是天生的,誰也改革不了。
得祿別院,惜月廂房
夜已經深了,惜月正坐在圓桌前看書,書是好書,書名:孫子兵法。自那晚,她親眼看到惜春溜進了盤龍別院以後,驚怒萬分。她這才意識到惜春捷足先登了,遂覺得刺繡無用,就舍了刺繡,專意讀書學習陰謀策論。
秋菊正跪坐在桌前,耷拉著腦袋,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她在此已經跪了一天了,滴水未進,全然沒有了過去青春活力,嫵媚動人的模樣了,
直到院外響起了二更鼓,惜月才放下手中的書籍,轉而看向秋菊,冷聲問道:「想清楚了嗎?」
惜月所問的,是讓秋菊作她的通房丫鬟,其實,這更多的只是一個借口,是為了把秋菊順利地送到仲信身邊,還不使仲信反感,日夜替她看住仲信,不給惜春以可趁之機。另外,在惜月想來,惜春就是一個狐媚子,為了榮華富貴,爬上了男人的床,實在是罪大惡極。惜月惱起來,恨不得把惜春抓起來浸豬籠,只是,她也知道仲信正寵著惜春,沒人敢那麼做。於是,惜月就決定使用一招:釜底抽薪,對付惜春,既是把秋菊這個嫵媚的女人送過去,奪了仲信對惜春的寵愛之心。
秋菊聽到惜月發問,身子一顫,慢慢地抬起頭,固執道:「小姐不必再問了,奴婢寧願跪死在這裡,也不願作姑爺的通房丫鬟。」
惜月冷笑一聲,眼神凝聚,望著秋菊,道:「贅話,我已經不想再說了,我只告訴你,你的生死,我說了算。如果你想死,我也會成全你的。」
秋菊慘然一笑,絕望地趴倒在地上,喋喋道:「小姐也知道奴婢早已經心有所屬了,也曾答應讓奴婢外嫁的,今日為何非要苦苦相逼呢?奴婢終非是心甘情願的,倘若奴婢伺候姑爺時亂了方寸,出了岔子,如何向小姐交代啊?」
在開封府時,惜月曾答應秋菊可以外嫁的,因為,秋菊天生一副狐媚子的身骨,留在身邊是一個禍害。出於主僕之誼,惜春也曾為她物色了幾位人選,秋菊都不喜歡,為不使惜春反感,秋菊便透露出她已經有心上人的事實,對方是孔家遠房的一位巧言令色的浪蕩子,喚作:周歌,雖也姓周,卻是與白沙周家沒有牽連,時常出入府上,說一些漂亮話討孔二夫人開心,府上也常有接濟,想必是那時,兩人有了交集,互生了情愫。只是,惜月不喜歡兩人在一起,她看的很清楚,周歌也就是生的一副好皮囊,迷住了秋菊,實則,肚子里全是草包,自顧都不暇,哪裡能養活得住秋菊!這話,她與秋菊說過,只是,秋菊沒有聽進心裡去。惜月就想:自古紅顏多薄命,等自己出嫁后,就不再見她了,眼不見為凈!
熟料世事無常,惜月與仲信訂婚,孔家搬來白沙鎮,秋菊和周歌也就兩地分割了,原以為兩人就此打住,這也是惜月樂意見到的。後來,惜月需要秋菊去做通房丫鬟,秋菊抵死不從,她方才知道「情比金堅」四字含義,不過,惜月已經不在意了,因為秋菊必須要上仲信的床了。
惜月聽她有了鬆口的意思,不禁放緩了語氣,回道:「我不逼你,便有人要逼我了。你該明白我現在的處境有多難堪的,許多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我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倘若你真不懂,我也不多說了。這裡,我與你做一個約定:你只需伺候姑爺一月,過了期限,我與姑爺就完婚了,自然就不需要你了,到時,任你遠走高飛。」
秋菊顫抖身子,哭泣著,為自己坎坷不平的命運,慢慢地,哭泣聲小了,又是一陣沉默,隨後才悠悠地說道:「奴婢明白小姐的憂慮,奴婢願意為小姐分憂,只盼著小姐能夠讓奴婢再見周歌一面,以後,奴婢再也不會見他了。」
惜月微微皺眉,她料定秋菊是要屈服的,只是想不到還有這樣一個附加條件,她不想同意,但是又不能逼迫秋菊過甚,遂沉默中點點頭。
秋菊沒有掙脫給人做通房丫鬟的命運,卻也為自己爭取到見情郎最後一面的機會,也算是權作慰藉了,她掙扎著起身,臉上淚痕乾涸,渾身毫無生機,冷漠道:「奴婢這就去梳洗打扮,隨小姐去盤龍別院。」
「等等,」惜月皺著眉頭,霍然站起身來,她心中也壓著火氣,銳利的眼光凝注在秋菊身上,立時把秋菊嚇得心驚肉跳的,眼皮子不住地跳動著,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流淌了。
「你若是不甘心,覺得委屈了,大可以一死了事,我自然會再找別人,有許多人願享此富貴榮華,不差你一個。」惜月著實惱怒秋菊,此刻卻是爆發了,道:「收起你這幅冷漠的表情,是給我看,還是給信哥兒看呢?像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看著就來氣!」
「奴婢不敢。」
秋菊委屈地又跪在地上,不敢再吱一聲。她忽然明白了,小姐心裡比她更加難受,她與情郎是被迫分開的,兩人感情依舊在,心是暖的;小姐與姑爺恰恰相反,兩人可以在一起,卻沒有什麼感情,心是涼的。這豈不是比自己更加悲慘?
惜月不依不饒,又說道:「還有你不敢的事情?你私通周歌是重罪,知道嗎?你不怕死,好啊!我即刻休書一封,讓周歌來白沙,看他是否承認與你有私情,即刻赴死。他如果願意,我就准許你們結成夫妻,並給你們大操大辦,讓你風風光光地進了周歌家;他如果不願意,我也不再要你了,只懲處周歌一人。」
「不要,小姐,奴婢知錯了......」
秋菊也不知是對周歌沒有信心,還是舍不了惜月和孔家,跪著走到惜月身前,抱著惜月痛哭著,傷心欲絕。惹得惜月也是禁不住紅了眼睛,淚珠兒也開始打轉了,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想到了自己同樣坎坷的命運。
是夜,惜月便帶著秋菊來到了盤龍別院,秋菊著重打扮了一番,濃妝艷抹的。。